第333章 为父在朝堂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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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东侧,靠近太平门方向,一座大宅坐落其中。 宅院之内,堂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却神采奕奕的老者,正不紧不慢地品尝新沏之茶。 堂下两侧,几名年轻人神色焦躁,目光不时偷瞄老者,似在等待指示。 茶毕,老者将杯放下,一位身穿儒衫的中年男子上前两步,恭敬开口: “先生,眼下局势危急。那李之才这个粗人,竟派兵将大司马府团团围住,不准旁人靠近。” “据说,他们中已有人被那些‘泥腿子’抓进了大牢,事情恐怕不简单。”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站在其前的一名青年紧接道: “是啊父亲,一整天过去,城外驻军越聚越多,街上的百姓反倒越来越少,这显然不对劲。我们难道还要继续坐等,毫无作为” 老者听罢,先是对茶赞许一番,随后神情肃然道: “慌什么老夫活到快七十岁,什么阵仗没见过” “虽说是突然了些,但也无须惊慌。以老夫之见,不过是朝廷,或者说那位年轻皇帝,对今年的税赋不满罢了。” “说来也是,你们也太胆大了。我曾多次叮嘱,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朝廷的开支,大半依赖江南。” “今年一下子少了近半,别说那位皇帝,连朝中诸臣恐怕也难以接受。” “此次南京异动,定是那位皇帝所为,目的就是逼我们交出拖欠的赋税。真不愧是年轻人,果然敢作敢为!” 老者语气略带欣赏,继续说道: “几位旧友已来信提醒,你们这次的确做得太过。完全可以逐年减少拖欠,何必一次断得干净” “你们要明白,真正的敌人是宫中的那位小皇帝,而不是满朝文武。若再如此行事,谁还愿意替你们说话” 对于这种大规模拖欠朝廷赋税之举,老者显然也颇有微词。然而事已至此,他纵有千般不满,也无法再扭转局势。 “家父责备得当,这件事确实做得过于仓促,临时变动,毫无预案,才会落到这般境地!” “但如今既然已与圣上翻脸,就没有退路,唯有抗争到底!” 先前称老者为师的那个蓄须中年再度开口: “恩师,非是我等不识大体,实是当今圣上欺人太甚!” “登基不过一年有余,朝堂已换血大半,斩杀官员不计其数,朝中血雨腥风。” “其中多为我江南出身之人,还有东林一派的君子,圣上如此行事,怎教我等安心” “去年元日,张世泽自京师领兵五千,与孝陵卫指挥使李之才进驻南京,此举明摆着是对我等士族设防!” “南京本有守将与军力,勋戚势力不在京师之下,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是猜忌罢了。依我看,这次该让那少年皇帝见识见识,江南士族并非软弱可欺。” “圣上步步紧逼,分明是要将我江南门第彻底铲除,若一味忍让,只会助长其气焰!” “如今所作所为,与万历年间神宗派遣亲信太监来此征税,有何分别” 此人话语中,显然是将此事与当年矿税之乱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心中所想,便是效仿当年打死税监之举,迫使年少无知的皇帝知难而退。 昔日不也是如此万历帝在位二十多年,最终不也被逼得收敛锋芒 故而这位年轻的朱由校,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所作所为如同儿戏。 无人接话,厅堂中陷入沉寂。老者之子忧心忡忡地问道: “依父亲所见,圣上为何突然命军队接管南京” 老者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应是虚张声势罢了,不会真有大动作。” “为父在朝堂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你们不必惊慌。”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宅门外传来急促的敲击声,一名仆从惊慌失措地奔入禀报: “老爷,大事不好!外面来了大批军士,还有数辆马车!”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炸开了锅。这怎么可能他们才聚在此处不过片刻功夫,怎会被如此迅速找上门 虽满腹狐疑,但在白发老者的安抚下,其子还是整了整衣袍,缓步走向前厅。 军士临门,百年未有之事,他倒要亲自看看,究竟是为何而来。 宅院大门一开,门口早已等候的披甲兵士立即涌上前去。薛尔张立刻指挥家奴上前阻挡,不许兵丁踏入半步。 他高声怒斥: “你们这些奸佞之徒,竟敢擅闯民宅,本老爷定要上书奏明圣上,叫你们一个个身陷囹圄,人头落地!” 领头的军官却丝毫不为所动,从怀中取出一道公文,朗声宣读: “奉圣上诏令,追查各地欠缴税赋,凡阻拦公差者,一律治罪!” 薛尔张岂肯轻易相信,快步上前意图夺下那道公文。但他的力气怎敌得过常年征战的将士 军官一手将他推开,拔出佩刀立于身前,厉声喝道: “皇命在身,谁敢阻挡,便是抗旨!再不退下,休怪我刀下无情!” 家奴们回头望着跌坐在地、捂着屁股叫疼的薛尔张,脸上并无惧意。由此可见,朝廷在南方的威信早已荡然无存。 连最底层的人都不把皇命当回事,更何况这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大族。 果然,薛尔张刚被管家扶起,便立刻下令: “还愣着做什么,养你们这些人是吃饭的吗快把这些莽夫给我赶出去!” 听闻命令,家奴仆从纷纷从门后抽出棍棒,对着门外的兵士一通乱打。 兵士虽持利器,却不敢轻易动武,竟被这阵乱棒打了出来。 在薛尔张的辱骂与讥讽声中,宅门再次紧闭,兵士们狼狈地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千户,我们……要不先撤吧”一名军士小声问道,语气中满是犹豫与怯意。 将领此时也有些动摇。原以为只要态度强硬,便可震慑这些士族,未曾想竟被一顿棍棒赶出门外,实在始料未及。 圣旨虽有明文,违抗者可当场诛杀,将军也多次叮嘱,但真正要动手时,内心的顾虑与压力实在难以承受。 “还能怎样赶紧派人去请将军和小公爷来!”他沉声道。 如今局势已非他这等小千户所能掌控,唯一能做的,便是请更高层的人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