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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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腊月里就漫出来的年味，到了大年三十，终于攒到了最浓。 各家的烟囱比往日更早地冒起烟，混着柴火的焦香和肉香在村子里绕。 主妇们围着灶台转，烧菜的热气模糊了窗户，案板上今天最不缺肉。 孩子们兜里揣着几颗水果糖，在晒谷场上追着跑，兜里的糖纸窸窣响。 傍晚时分，祭祖的鞭炮声零星响起，门前的八仙桌摆放酒、肉、菜、米饭、糕点，感谢祖先的庇佑，今年平安度过，祈求明年会更好。 再将桌子搬回屋内，全家开始吃年夜饭。 八仙桌上，一碗红烧肉堆的高高的，油光锃亮地卧在粗瓷碗里，旁边是一碗一家养的鸡、炒青菜，有鱼的餐桌就更显丰富了。 昏黄的光从木窗棂透出来，映着满桌的热气。 方梅香家，方梅香爸和方大苗抿着小酒，方梅香已经换上干净衣服。 方冬强调皮贪玩，怕他衣服脏的快，外面穿了一件梅丽给他做的的罩衣。 方梅香妈把鱼刺挑了又挑夹给方梅香和方冬强，“你们吃的时候再小心一点。” 方梅好坐在方冬强旁边，“你要什么小阿姨给你夹。” “要是每天都过年就好了。” “小馋猫。” 方三弟家，吃饭的桌子中间还是插了一瓶花。 方三弟拿着锅铲去盛红烧肉。 “不要盛。”俞继红喊住。俞继红拿来筷子一块一块地从锅里夹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盆子里。 “都是吃进嘴里的，怎么放不都一样” “不一样，摆的好看点看着舒服。吃起来更有意思。” “呵呵，”方三弟不会阻挠俞继红想做的事，“那锅鸡肉也要这样摆吗” “鸡肉不用，你去盛吧。” 方树根家，方树根妈看着锅里菜，她想到了任路通，“这老家伙今天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想着他一个人在山上，方树根妈叹了一口气，又看看花妹，“明年争气点，明天一起去。” 吃了这一顿饭，1984年就要过去了。 初一的太阳刚冒尖，村里的烟囱又开始冒起新的炊烟。 昨晚大家守岁睡的晚，但是都不影响今天的早起。 “冬强，你几岁了”方冬强醒来还没穿好衣服，方梅好就问。 “4，哦，5，5岁了。” “是的，小阿姨昨晚就跟你说过的，一觉睡醒就大了一岁，5岁了。” “小阿姨，为什么以前一觉睡醒不会大一岁” “天天大一岁啊，那你马上就变成老头子了。” “哈哈哈哈！” “起床吧！新的一年开始啦！” 方瑜把新衣服放在床头，一件红色棉袄，布面是带点光泽的灯芯绒，里面絮的棉花蓬蓬松松。 领口和袖口缝着一圈黄色的边，前襟钉着四颗亮晶晶的也是包着黄边的塑料扣，是俞继红特地逛了镇上的供销社和百货店挑来配这件衣服的。 方树根妈一早就叫上花妹一起带着蜡烛香去佛殿。 “花妹，今天我们去佛殿，你也求一求，今年怀个儿子。等下你跟着我，我拜你也拜。” “娘，你前年不是也去求了，生的不还是都能如愿，那天下都是有钞票的人了，人人都去求发财。”方树根打岔道。 “呸呸呸！嘴巴没门，那次可能是花妹自己没去的原因，今天她自己也去，有诚心，佛祖能显灵，保佑明年抱个大胖小子的。” “去吧去吧，花花带去吗” “花花就不要去了，初一人多，你今天也没事，带着她到处玩玩，去小店那里玩，大苗今天应该也在那里，去那里玩。” “啧！”方树根不喜欢他妈的安排，也不想听叨唠，“花，我们出去玩。” “花花跟爸爸去小店玩，买吃的。”方树根妈掏出一角钱给花花。 花花接过钱，像按了小马达一样，鞋底磕在地上“哒哒”响，身子向前倾着，跑向小店方向。 “慢一点，别摔着了。”方树根赶紧跟上花花。 “花妹，等下到佛殿，点了香我们一起跪在佛祖前面，你对佛祖说，保佑你今年怀个儿子，心里想也行，要什么求佛祖，他会保佑你，给你的。” 花妹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 “对嘛，”方树根妈拉着花妹快步走，“快一点，今天拜佛人多。” 佛殿内人头攒动，空中到处飘着淡青色的烟，一团团、一缕缕，从无数支燃着的香顶冒出来，绕着殿前的香炉打旋。 香客们在佛祖前嘴里念念有词。 方树根妈点了香站在旁边，等前面跪着人起来。 马上叫花妹跪在蒲团上，“花妹，佛祖灵验，你要什么跟佛祖说，佛祖保佑你。” 花妹手里那炷香还在微微发颤，她抬头看了一下佛祖，垂下头看着手里的香掉了一截香灰。轻声说，“我要囡回来。” 方树根妈一听转过头，瞪大眼睛，扬起的手停在空中，“你别说了。” “佛祖，不是的，她是个疯子，不要听她的。”方树根妈忙拜着佛祖说。 “你起来。”她拽着花妹的胳膊。 花妹起来又带着期望的眼神看了一眼佛祖。 “佛祖啊，保佑我家有个…………”方树根妈压低声音重新跟佛祖说了自己的心愿，说完又虔诚地拜了三拜。 走出佛殿，方树根妈在花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在佛殿，要不是今天是正月初一，我看你就是讨打。” 花妹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任由她说。 花妹心中有个执念，我跟佛祖说过了，我囡会回来的。 正月的小店热闹得像开了锅，一桌麻将，一桌扑克，还有旁边围观的人。 打麻将的挽着袖子甩麻将，“哗啦”一声推倒，混着“发财”“白板”的吆喝，烟卷味和煤炉的热气缠在一块儿，暖烘烘的。 花花拽着钱贴在柜台前，方树根把她抱起来，“看看，想要什么” 花花扫了一圈货柜，指指玻璃罐里的水果糖。 “好的，就这个。”方树根买了一把糖，给花花剥了一颗塞嘴里，其他的放到她口袋里。 花花用手按按口袋，含着糖满意地咧嘴笑。 她早就被门口的在玩的几个孩子吸引了，买了糖就从方树根怀里挣脱下来。 “就在这里玩，其他地方不要去。” “哦！”花花跑到小孩堆里。 方大苗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打麻将。 “大苗，你不玩啊”方树根主动跟他打招呼。 “我就看看，麻将一玩进去就没个时间，今年在老丈人家吃饭，可得要赶着饭点，不能让他们来喊。” “全村男人就数大苗最有福气了，儿子给他带大不用管，吃老丈人家里供着。” “是呀！大苗这老丈人还有两个小姨子真是难得。” 屋里人就借着这个话题聊开了。 “今年还去外面吗”方树根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问他自己想问的话。 “去，过了十五就去。”方大苗看着麻将局头也不回地回答。 “外面的活过去都有的做吗” “胡了！”旁边的人推倒牌。 “这局多台了！”方大苗凑的更近去算是多少台，“红中一台，白板一台……”似乎比胡牌的人还要开心。 方树根看他这么投入，也不好意思多问，自己也沉浸在其中。 牌局上的输赢像块磁铁，把旁边人全吸了过去，连墙角蜷着的猫都竖起耳朵，仿佛也在看这场热闹。 “今天难得啊，树根都在这里玩。”刚过来的人不经意说了一句。 “初一没事干，带花花过来玩。”方树根抬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