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骊山暗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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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信”那封荒谬绝伦的劝降书，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项羽本就炽烈的怒火。 “五千杂兵，也敢在朕面前称‘天兵’！韩王信一个早已被扫进故纸堆的冢中枯骨，也配让朕退出关中！”项羽的咆哮声在临时指挥所内回荡，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一把夺过那封帛书，看也不看，双臂一较力，“刺啦”一声，竟将其生生撕成两半，狠狠掷于地上，犹不解气，又踏上军靴重重碾了几下。 “霸王息怒！”范增急忙劝阻，目光扫过地上那代表着挑衅的碎片，沉声道，“此信荒诞，正说明其背后之人绝非韩王信本人。对方意在激怒我等，乱我军心，切不可中计！” “中计朕这就亲提大军，出城踏平他那区区五千杂碎！看看是谁乱谁的军心！”项羽戟指城东方向，重瞳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军械失窃的怒火与这封劝降书的羞辱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霸王，稍安勿躁。”嬴政平静的声音响起，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他端坐于主位，手指轻轻摩挲着蒙坚呈上的那枚刻有“巿”字的青铜令牌，眼神深邃难明。 “陛下莫非怕了那五千乌合之众”项羽猛地转头，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嬴政抬起眼帘，目光与项羽那燃烧的重瞳对视，没有丝毫退让：“朕非惧其兵，而是疑其局。令牌直指徐巿，盐商来自齐地，城外又冒出个‘韩王信’……这一切，衔接得太过‘恰到好处’。” 他拿起令牌，指尖点在那个刺眼的“巿”字上：“如此轻易便将凶手之名送到我们面前，是对方愚蠢，还是……有意为之”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冷静：“项羽，你为将，当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对方布下这层层迷局，盗军械，掀内乱，再以这‘韩王信’为饵，所求为何无非是引我主力出城，或是迫我联盟内部因猜忌而自乱阵脚。” 嬴政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咸阳及周边地图前，目光扫过那些被标记的武库、动乱点，以及城东二十里外那个代表“韩”军的红点。 “既然他们想跳，朕便让他们跳个够。”嬴政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传令：章邯所部城防军，严密监视城内动向，继续清剿残敌，安抚百姓，但对已发现的商会线索，外松内紧，不必急于收网。萧何。” “臣在。”萧何立刻应声。 “你与张良配合，继续暗中排查各仓官吏，尤其是与盐、铁、漕运相关者，但动作要隐秘，打草，但先不惊蛇。” “诺。” “霸王，”嬴政看向依旧怒气未平的项羽，“城外那支‘韩’军，还需你这位大元帅出面应对。不必急于决战，可派使者斥其荒谬，探其虚实，看他如何应对。若能引得他们先动，或能露出更多马脚。” 项羽眉头紧锁，他习惯了直来直去的冲杀，对这等勾心斗角的“引蛇出洞”颇感不耐，但也知嬴政所言在理。他重重哼了一声：“也罢！朕就看看这群鼠辈能玩出什么花样！龙且，你去，带朕的亲笔回信，问问那‘韩王信’，他祖宗的棺材板还压不压得住他！” 龙且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显然对这份“骂阵”的差事十分满意。 范增在一旁微微颔首，补充道：“陛下此策甚妥。老夫以为，可双管齐下。明面上，由霸王应对城外之敌，稳定大局。暗地里，黑冰台与各方细作，需全力追查那失踪军械之下落，以及……那齐地盐商与‘韩王信’之间，究竟有无勾连。若能找到军械，或抓住盐商，此局可破大半。” 张良也开口道：“良愿协助范老，利用旧日人脉，探查旧韩贵族近况，核实这‘韩王信’的真伪及其背后支持者。” 命令迅速下达，各方依计而行。 咸阳城内，表面上的戒严逐渐放松，市集在军队的监督下尝试恢复，但暗地里的排查与监控却更加严密。萧何与张良联手，凭借对数字和人脉的精准把握，开始梳理那些与盐商有过接触、或行为有疑点的中下层官吏名单，动作轻缓如春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章邯的城防军如同织网般，重新控制了城市秩序，明岗暗哨交错，既防外敌，也防内鬼。 项羽则坐镇大营，虽然未能立刻出兵让他有些憋闷，但还是按照计划，派出了龙且作为使者，带着他那封充满侮辱性言辞的回信，前往城东“韩”军大营。同时，楚军斥候如同幽灵般，将对方大营外围围得水泄不通，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 嬴政则回到了宫城，看似超然物外，实则通过黑冰台，掌控着全局的脉络。那枚“巿”字令牌和齐地盐商的线索，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中泛起的涟漪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大。他隐隐感觉，这次面对的对手，比琅琊海湾那个徐巿更加狡猾，更善于利用人心的弱点和秩序的缝隙。 刘邦见嬴政和项羽都有了明确分工，自己似乎被“闲置”，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他找到张良，搓着手道：“子房啊，你看这清查内鬼、安抚百姓的事儿，萧何和你都在忙，霸王那边又要对付城外，俺老刘也不能干看着啊总得做点什么吧” 张良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刘邦的心思，他是怕在此等关键时刻无所作为，会影响汉系在联盟中的地位和未来的话语权。略一沉吟，张良道：“沛公，眼下城内初定，百姓惊魂未定，流言四起。不如由您出面，以联盟副执政的身份，巡视各坊，安抚民心，稳定物价，打击趁乱抬价的奸商此乃稳定后方之要务，亦能彰显我汉系之担当。” 刘邦眼睛一亮，这差事既安全，又能捞取名声，立刻拍板：“好！这事儿俺在行！这就去办！” 他立刻召集手下，风风火火地开始了他的“安抚”之旅，所到之处，嘘寒问暖，惩治奸商，倒是很快赢得了一片赞誉之声。 然而，这番活跃，也落入了某些有心人眼中。范增在得知刘邦的动向后，只是淡淡地对身边谋士说了一句：“沛公……倒是很会把握时机。” 话语中听不出褒贬，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龙且带着项羽那封“杀气腾腾”的回信，单骑来到“韩”军大营。出乎意料，对方主将“韩王信”并未露面，只派了一名幕僚出面接待。那幕僚面对龙且的咄咄逼人和项羽信中极尽侮辱的言辞，竟表现得异常谦卑惶恐，连连声称乃是“误会”，是“受了小人蒙蔽”，并表示愿意立刻退兵百里，以示诚意。 龙且满腹狐疑地回到咸阳禀报。项羽听得更是火冒三丈，觉得对方简直是在戏耍于他。嬴政和范增却从中嗅到了更不寻常的气息——对方如此轻易退缩，反而显得其背后所图更大。 与此同时，黑冰台的追查有了突破性进展。根据对那几名死亡军吏家宅的二次细查，以及对方社会关系的深挖，终于找到了一条线索——其中一名军吏的妻弟，近日曾频繁出入城北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而这家酒楼，暗地里却是一个地下钱庄和情报交换的窝点，其背后，似乎与那个失踪的齐地盐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蒙坚亲自带人暗中控制了“醉仙居”，经过一番不动声色的审讯和搜查，不仅起获了大量来往账目和密信，更重要的是，从一个伪装成酒窖的暗格里，找到了几份残缺的……军械转运记录！记录显示，部分失踪的军械，极有可能通过秘密渠道，被运往了……骊山方向！ 骊山那里是始皇陵寝所在，山峦起伏，地域广阔，藏匿军械乃至埋伏兵马，都是绝佳之地！ 而张良那边探查旧韩贵族的结果也反馈回来，真正的韩王信，早已在数月前病逝于封地，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咸阳城外！ 消息传回，指挥所内再次陷入一片凝滞。 骊山……假韩王信……失踪军械……东海商会……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更深的阴谋。 嬴政的手指在地图上骊山的位置轻轻敲击着，眼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看来，有人是想在朕的‘家门口’，演一出大戏。”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项羽、范增、张良等人。 “既然如此，朕便陪他们……好好唱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