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高桥晓＂的终幕（四）：枪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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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塘镇的夜，黑得像泼翻的浓墨。山风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给这片死寂添上几分鬼气。 陈晓躺在硬板床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霉斑轮廓。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窗外每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他知道，军统那帮人，该来了。 计划到了最关键一步，他反而异常平静。内心甚至有点想笑：自己给自己办丧礼，这体验，古今中外也算独一份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爬过。 子夜刚过，最是人困马乏、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像是野兔踩断枯枝的声响，从西北角围墙破损处传来。 几乎同时—— “砰！砰砰——！” 爆豆般的枪声猛然炸裂，撕破了虚伪的宁静！ “敌袭——！！” 凄厉的日语警报带着变调的惊恐，紧接着便是更多枪声、呵斥声、奔跑声和手榴弹爆炸的轰鸣！整个大院瞬间沸腾，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 军统行动队果然训练有素，利用陈晓提供的情报，从防御最薄弱的西北角悄无声息地潜入，直到接近主屋才被发觉。激烈的交火瞬间爆发！子弹呼啸，打在墙壁和门窗上，溅起无数碎屑。手榴弹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不时闪现，映照出厮杀的人影。 濑川的怒吼，士兵的惨叫，特工的呵斥……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谱写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来了！他等待的就是这片混乱！ 陈晓像装了弹簧般瞬间坐起，动作轻捷如猫。 外面已打得热火朝天，陈晓暗赞：军统这帮人，时间掐得真准，业务能力比这些混日子的皇军强多了，值得一个五星好评。 他按计划，“英勇”地抓起放在枕边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冲出了房间。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人影憧憧，子弹打在墙壁和木门上，碎屑飞溅。 “保护长官！保护档案！”他一边朝着黑暗中隐约晃动的身影仓促开了两枪，一边用日语大喊，声音焦急而“忠诚”，完美扮演着一个危难时刻不忘职责的帝国军官。 他“奋不顾身”地冲向主屋方向的档案室。理由冠冕堂皇：绝不能让核心档案落入敌手！ 档案室门口，一名负责看守的士兵已经倒在血泊里，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外面枪声、爆炸声、呐喊声震耳欲聋，档案室这边反而因为位置靠里，暂时成了一片诡异的火力真空区。 时机稍纵即逝！ 陈晓闪身进入档案室，迅速反手插上门闩。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稳的搏动声。 他没去管那些堆叠的档案册，直接冲向隔壁的杂物间。那里，藏着他为自己准备的“替身”——一具与他身高体型相仿的日军士兵尸体。这倒霉蛋是几天前在前沿哨所被冷枪打死的，运回石塘镇时已有些味道。陈晓当时正愁“李代桃僵”的计划缺个主角，见状便以“研究不同死因对尸体腐败速度的影响，以辅助情报工作判断死亡时间”为由，将这具无人问津的尸体留了下来，用石灰勉强应付着。如今，这具连名字都快被遗忘的尸体，终于要扮演它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后一个角色了。 就在他拖动尸体时，借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火光，他瞥见尸体脖颈侧面有一小块不太明显的陈旧烫伤疤痕。他之前竟未留意！这细节……万一事后验尸…… 内心警铃大作，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赌对方不会验得那么仔细，或者大火能掩盖一切。 他咬咬牙，迅速扒下自己的军官外套和裤子，费力地套在僵硬的尸体上。尸体面部被他刻意朝下，压在散落的部分档案纸上。然后，他飞快地换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套深蓝色、近乎黑色的中式粗布衣裤，脚上是千层底布鞋。瞬间从“高桥晓”变回了“陈晓”，或者说，一个即将消失在山林里的“幽灵”。 他从怀里掏出火柴盒。指尖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嗤啦——”微弱的火苗亮起，在黑暗中跳跃。 他毫不犹豫地将燃烧的火柴扔向了早已撒上磷粉和松香末的书架。 “轰——！”干燥的纸张、木质书架遇到明火和助燃剂，如同渴血的野兽，瞬间爆燃！橘红色的火舌猛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一切，浓烟带着刺鼻的气味滚滚而来！ 高温和浓烟立刻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就在陈晓用湿布捂住口鼻，准备从后窗翻出时，档案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撞击了一下！ “高桥阁下！快出来！火！！” 是小林弘树声嘶力竭的喊声，还夹杂着咳嗽。 陈晓身体一僵。这老好人……居然在这种时候跑来！ 他不能回应，更不能开门。一旦小林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形，一切就全完了。 他当机立断，不再犹豫，借着浓烟和夜色的掩护，灵活得像一只灵巧的狸猫，从那一扇早已被他悄悄弄松了插销的后窗翻了出去。 窗外就是靠近山林的后院。这里的交火声相对稀疏，大部分守卫都被正面的激战吸引。 他落地无声，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贴着墙根，利用阴影和地形，迅速向不远处的漆黑山林潜行。子弹偶尔从他头顶或身边嗖嗖飞过，带着死神的问候。 在他身后，档案室已然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炬，照亮了半个院落。“高桥晓”葬身火海的消息，几乎在同时被交战双方的一些人所“目睹”。军统特工看到一名日军军官冲入着火房屋再未出来，日军残兵也看到高桥阁下“英勇”地冲进火场“与档案共存亡”。 真实战斗，虚假死亡。计划周密，执行惊险，还附带了一场意想不到的“临终关怀”。 陈晓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漆黑的、充满未知也充满自由的山林。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密集的枪声，以及小林课长那可能带着泪光的悲呼。 而前面则是茫茫的黑暗和不可预知的未来。 “高桥晓”这个身份，已经在官方认证下，随着那把大火，灰飞烟灭。 但他陈晓的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 这片看似自由的山林，真的安全吗 军统在完成攻击后，是否会清扫战场，发现他金蝉脱壳的痕迹 他甩甩头，将这些杂念抛开，身影彻底融入黑暗。 凤凰能否涅盘，尚在未定之天。 但这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