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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站在地铁控制中心的大屏幕前,眉头紧锁。屏幕上,1号线的实时监控画面不时闪烁,尤其是人民广场站到中山公园站这段隧道,最近频频出现信号故障。 “又是幽灵列车”同事小李凑过来,半开玩笑地说。 陈远没有笑。作为地铁运营部的技术主管,他深知这些“小故障”背后可能隐藏的大问题。一周内三次信号异常,都是在深夜十一点后的低峰期,且集中在同一路段,这绝非巧合。 “今晚我亲自跟车检查。”陈远下定决心。 深夜十一点半,陈远登上了开往郊区方向的末班地铁。车厢里乘客稀疏,大多是加班晚归的上班族,个个面带倦容,低头看着手机。 列车驶离人民广场站,进入隧道。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陈远立刻警觉起来。他查看手持检测设备,信号强度在正常范围内。 “奇怪...”他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对面座位上的一位老太太。她穿着老式的深蓝色外套,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闭目养神。这本没什么特别,但陈远记得很清楚——这节车厢在人民广场站只有他一个人上来。 老太太是什么时候上车的 列车继续行驶,隧道内的灯光稳定下来。陈远假装查看设备,暗中观察老太太。她始终保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 当中山公园站即将到达时,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睛,直视陈远:“年轻人,这车不到终点站吧” 陈远一愣:“到的,这是末班车。” 老太太摇摇头,声音轻柔却坚定:“这车从来不到终点站。” 广播响起:“中山公园站到了,请乘客们从左侧车门下车...” 老太太站起身,向陈远微微点头,随后走向车门。陈远目送她下车,却看见站台上空无一人——老太太的身影在车门关闭的瞬间,如烟雾般消散了。 陈远背脊发凉,急忙调出手机里存储的老员工档案。翻阅许久,他终于在一张二十年前的集体照中找到了那个老太太——她是1号线首批站务员之一,名叫赵秀兰,五年前退休,去年因心脏病去世。 “幽灵乘客...”陈远喃喃道。他终于明白那些信号异常是什么了。 第二天,陈远调取了近一个月所有异常时段的监控录像。在仔细对比后,他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次信号故障发生时,监控画面都会出现同一批“乘客”——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服装,上车下车悄无声息,且总是在中山公园站消失。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乘客”中,有一位穿着地铁早期制服的中年男性反复出现。陈远认出那是1号线首任司机张志强,十五年前因测试新车时遭遇事故,殉职在隧道中。 陈远决定深入调查。他拜访了已退休的老站长,得知了一个被刻意遗忘的故事: 1号线在修建过程中曾遇到一个棘手问题——隧道必须穿过一片老城区的地下,而那里曾经是民国时期的乱葬岗。为安抚民心,施工方请人做了法事,承诺通车后每晚留出一班“专列”,供那些无家可归的魂魄“乘坐”。 “这本来只是个传说,”老站长叹息道,“但开通后确实有夜班司机报告看见奇怪乘客,不过大家都以为是疲劳产生的幻觉。直到张师傅出事...” “张志强师傅的事故,是不是发生在测试末班车的时候”陈远问。 老站长沉重地点头:“那晚本该休息的他主动要求测试新车,说是想体验一下新车的性能。结果在中山公园站到江苏路站区间,列车突然失控,张师傅紧急制动无效,撞上了隧道尽头的防护墙。” “事故原因查清了吗” “官方说法是信号系统故障。但有个细节没写进报告——”老站长压低声音,“救援人员赶到时,发现张师傅的遗体端坐在驾驶位上,双手紧握操纵杆,目视前方,仿佛还在开车。而列车的黑匣子记录显示,事故发生前,车上载客显示为87人。” 陈远倒吸一口冷气:“末班车怎么可能有87个乘客” “这就是问题所在。”老站长意味深长地说,“从那以后,这条线路的末班车就经常出现怪事。老员工们私下都说,张师傅的魂还留在隧道里,继续开着他的末班车,载着那些特殊的乘客。” 带着这个惊人的发现,陈远再次踏上末班地铁。这次他特意选择在中山公园站上车,坐在靠近驾驶室的车厢。 列车启动后,他假装闭目养神,实则密切关注周围的动静。隧道内的灯光再次闪烁,这次比之前更加剧烈。当灯光稳定下来时,陈远震惊地发现,车厢内座无虚席。 男女老少,穿着从民国长衫到现代西装的不同服饰,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人看手机,没有人交谈,所有人都目视前方,仿佛在参加一场庄严的仪式。 陈远的心脏狂跳,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仔细观察这些“乘客”。他们中的大多数面容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唯有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小女孩清晰可见——她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扎着两个羊角辫,正对陈远微笑。 “你看得见我”小女孩歪着头问。 陈远艰难地点头。 “真好。”小女孩开心地说,“好久没人跟我说话了。” “你...是谁”陈远压低声音。 “我叫小雅,以前住在隧道上面的弄堂里。”小女孩说,“妈妈说不要一个人过马路,我没听话,就被车撞了。” 陈远想起档案里的一份事故记录:1998年,1号线试运行期间,一名六岁女孩在中山公园站附近的平交道上被撞身亡。 “你们为什么要坐这班车” 小雅指着驾驶室方向:“张叔叔说,要送我们回家。” 就在这时,列车突然剧烈晃动,车厢内的灯光全部熄灭,陷入一片漆黑。陈远听见周围传来细微的啜泣声和叹息声,冰冷的寒意渗透进他的骨髓。 几秒钟后,应急灯亮起,车厢内又恢复了原样——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但驾驶室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陈远屏住呼吸,看见驾驶室的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老旧制服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正是照片上的张志强。 “陈主管,你不该来这里的。”张志强的声音在空荡的车厢里回荡。 “张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志强在陈远对面坐下,他的身影有些透明,但神态安详:“我在完成我的职责,送这些回不了家的孩子们回家。” “孩子们” “所有在这条线上失去生命的人。”张志强望向窗外的黑暗隧道,“有的是建设时的工人,有的是开通后的乘客,有的是像我这样的员工...我们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陈远忽然明白了那些信号异常的原因——不是设备故障,而是两个时空的列车在隧道中交错。 “你需要帮助吗”陈远真诚地问。 张志强微微一笑:“帮我个忙吧,陈主管。下周三是我的忌日,告诉我女儿,我一直在想她。她的婚礼...我很抱歉没能参加。” 陈远想起档案里的信息:张志强独生女张悦,在父亲去世后由亲戚抚养,如今应该已经成家立业。 “我一定转达。”陈远承诺。 张志强点点头,身影开始变淡:“该发车了,乘客们在等我。” 随着他的消失,车厢内的灯光恢复正常,列车平稳地驶向下一站。 第二天,陈远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张悦的联系方式。如今她已是一所中学的教师,结婚三年,刚刚怀孕。 听说陈远的来意,张悦先是惊讶,随后泪流满面。 “每年爸爸的忌日,我都会梦到他穿着制服开车。”她哽咽道,“妈妈说那是幻觉,但我觉得他是真的会来看我。” 陈远转达了张志强的 message,张悦哭得更厉害了。 “我婚礼那天,仪式结束后发现婚车的驾驶座上放着一朵白花,所有人都说不知道是谁放的。”她回忆道,“现在想来,那一定是爸爸...” 陈远心中感慨万千。即使生死相隔,父爱依然能穿越时空。 当晚,他再次登上末班地铁。这次,张志强早早地在驾驶室门口等他。 “谢谢你,陈主管。”张志强的笑容温暖了许多,“悦悦她...过得好吗” “她很好,就要当妈妈了。” 张志强眼中闪过泪光:“真好...真好啊...” “张师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安息”陈远小心翼翼地问。 张志强沉默片刻:“除非找到接替我的人,否则这些迷失的灵魂无人引领。但我不愿任何活人为此牺牲。” “也许不需要牺牲。”陈远忽然有了个想法,“如果...如果是自愿的短暂交接呢” 接下来的几天,陈远查阅了大量资料,咨询了民俗专家,最终制定了一个计划:在张志强忌日当晚,举行一场特殊的“交接仪式”,由他暂时接替张志强的工作,让这位忠于职守的司机能够安心离开。 张悦得知后坚决反对:“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为我爸爸冒这个险!” “这不是冒险,”陈远安慰她,“这是对一位尽责到最后的员工应有的尊重。” 忌日当晚,陈远提前一小时来到地铁车辆段。在空无一人的车库中,他找到了那辆传说中的“幽灵列车”——它静静地停在轨道上,车身上的编号依稀可辨:0117,正是张志强出事时驾驶的那列车。 十一点整,陈远登上列车。驾驶室内,张志强已经等候多时。 “你想好了吗,陈主管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 陈远坚定地点头。 仪式很简单:陈远坐在副驾驶位,双手握住另一个操纵杆。张志强念诵着一段古老的祷文,车厢内渐渐充满了柔和的白光。 当白光消散时,陈远发现自己独自坐在驾驶室内,而列车的仪表盘全部亮起,显示正常运行。 透过驾驶室的玻璃,他看见隧道中有点点光芒,如同繁星闪烁。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等待回家的灵魂。 列车启动,平稳地行驶在熟悉的线路上。陈远按照张志强事先的指导,在每个站点短暂停靠。站台上空无一人,但车厢内渐渐坐满了“乘客”。 他们安静有序,有人提着老式皮箱,有人背着帆布包,像是要出远门的旅客。陈远特别注意到了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小雅,她站在驾驶室外,好奇地向里张望。 “陈叔叔,张叔叔呢”她问。 “张叔叔今天休息,我替他开车。”陈远柔声回答。 小雅开心地笑了:“那你能送我去见妈妈吗我好久没见到妈妈了。” 陈远心中一酸:“当然可以。” 列车继续前行,穿过一个又一个站点。每到一个站点,就有一部分乘客下车,化作光芒消失在站台尽头。陈远明白,他们终于到达了各自的“目的地”。 当列车抵达终点站时,车厢内只剩下小雅一个人。 “我该走啦。”她向陈远挥手告别,“谢谢陈叔叔。” 小雅蹦蹦跳跳地下了车,站台尽头,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张开双臂迎接她。母女相拥的瞬间,化作一道温暖的光,缓缓升向天花板,消失不见。 陈远长舒一口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完成了使命。 回程的路上,驾驶室内多了一个人——张志强。 “谢谢你,陈主管。”他的身影几乎完全透明,“我终于可以安心离开了。” “你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张志强微笑道,“悦悦和未来的外孙,就拜托你偶尔关照了。” 陈远郑重承诺:“我会的。” 在列车即将驶入车辆段时,张志强做了最后一个动作——他将制服帽子端正地戴在头上,向陈远敬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然后如晨雾般消散在空气中。 第二天,地铁控制中心发现,持续多日的信号异常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同事们都说问题自行解决了,只有陈远知道真相。 他将张志强的帽子悄悄交给了张悦。令人惊讶的是,那顶本应随主人一同消散的帽子,竟奇迹般地实体化,成为了父亲留给女儿的最后的礼物。 张悦将帽子珍藏在即将出生的孩子的婴儿房里:“我要告诉孩子,他的外公是个英雄。” 陈远依然负责地铁运营工作,每晚仍会关注末班车的运行情况。偶尔,在隧道的最深处,他似乎还能看见一点微弱的光芒,听见一声遥远的汽笛。 那是穿越时空的问候,是永不消逝的责任,也是这座城市地下,最温柔的秘密。 每当新员工问起1号线的故事,陈远总会说:“记住,我们的职责不仅是运送乘客,更是守护每一个回家的承诺——无论生者,还是逝者。” 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维度,一列特殊的班车仍在准时运行,载着迷途的灵魂,驶向光明的归处。列车的驾驶员,或许就是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她终于学会了开车,接过了那沉甸甸的责任与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