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限蛋糕与神之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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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体回廊】的冰冷数据流余韵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草薙素子那理性与迷惘交织的“颜色”。格蕾修指尖划过画布上那片深邃的、点缀着温暖光点的数字海洋，感受着灵魂与机械的悖论融入方舟后带来的、某种更加复杂的“维度”感。 方舟的下一次共鸣，来得突兀却又理所当然。它并非能量的激荡，也非空间的撕裂，而是一种…极致的静默与甜腻的诡异混合。 靠近【谜题藏书阁】的区域，光线开始变得暧昧不清，如同笼罩在一层永不散去的糖霜粉尘中。空气凝滞，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而粘稠。没有门扉洞开，只是一块空间无声地“塌陷”下去，形成一个边缘不断微微扭曲的、类似懒人沙发的凹陷。 然后，一个身影就那样“出现”了。 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之前无人察觉。 他蜷缩在凹陷的中心，穿着皱巴巴的白色长袖t恤和牛仔裤，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竖起，眼下的黑眼圈浓重得如同泼墨。他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蹲坐着，右手正以一种超乎常人的灵活和精准，将一大勺堆得极高的草莓蛋糕送入口中。 是l。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对环境的剧变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专注地咀嚼着，喉结滚动，咽下。然后，他用那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第二勺蛋糕，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观察力。 “这里的重力常数与地球有0.00047%的偏差。”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带着一丝沙哑的倦意，却直接点破了空间的异常。“空气成分复杂，包含至少三种未知元素。而你……” 他终于抬起那双巨大、漆黑、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格蕾修。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悖论。非生非死，非实非虚，却承载着远超一个宇宙所能容纳的‘信息’。”他的“颜色”如同最深沉的永夜，猛地笼罩了格蕾修——那是无边无际的暗黑，是看透所有罪恶与人性阴暗面后的极致冷静与虚无，但这片绝对的黑暗正中，却燃烧着一小簇纯粹到极致的纯白火焰，那是超越常理的智慧、对“绝对真相”的偏执追求，以及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对甜食的纯粹渴望。黑暗与纯白激烈对抗，却又诡异共存。 “检测到超高强度逻辑悖论场及认知扭曲效应。个体思维活动…无法解析。”系统声音带着明显的运算过载的杂音。 格蕾修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手中那盘似乎永远吃不完的草莓蛋糕。她能“看到”，那甜腻的奶油和草莓香气，是他维系那极致理智与疯狂边缘的、唯一的锚点。 l舔了舔嘴角的奶油，歪着头，眼神如同扫描仪：“你在收集。收集不同世界的‘变量’，观察它们在你这片温床里的互动与演变。一场规模空前的…社会实验”他的话语直接，撕开了所有表象。 格蕾修摇了摇头。她抬起画笔，没有引动任何访客的颜色，只是蘸取了一点方舟本身包容的底色，在空中轻轻一点。 那一点微光并非射向l，而是落在他面前那盘蛋糕上。蛋糕最顶端那颗草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鲜红欲滴，散发出的甜美气息瞬间提升了数个量级，甚至带上了一丝能抚慰灵魂疲惫的奇异效力。 l挖取那颗草莓的动作停顿了零点一秒。他仔细地看了看草莓，又看了看格蕾修，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它送入口中。 他咀嚼的速度似乎慢了一拍，巨大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浓重的黑眼圈下，极快速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满足”的光彩，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不是实验。”格蕾修这才轻声回答，目光扫过周围代表不同世界的光门，“是记录。记录那些…不该被遗忘的‘颜色’，以及它们相遇时…产生的新的色彩。” l保持着蹲坐的姿势，像一只思考的蜘蛛。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只是不停地吃着蛋糕，但格蕾修能“看到”，他核心那片纯粹的黑暗，因为那句“记录”和“新的色彩”，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好奇的涟漪。 “记录…”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不可闻，“那么，记录者。如果你的画笔能够触及‘神’的领域…”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你能画出‘神’的颜色吗是至高的纯白，还是…与我一样的绝对之黑或者，是更可笑的东西” 这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终极的谜题。 格蕾修没有回答。她无法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l似乎也并不期待答案。他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盘子依旧满满当当。他站起身，姿势依旧古怪，像一只不适应直立的猫。 “这里的蛋糕，分子结构很奇特。”他评论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似乎能违背能量守恒。很有趣。” 他走向那扇稳定下来的、散发着甜腻与寂静死亡气息的光门。在踏入前，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从他那似乎无穷无尽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简单却质感特殊的硬糖，精准地抛向格蕾修。 “如果画出来了，”他的声音消失在光门漩涡中，“记得给我看看。” 格蕾修接住那颗糖。糖纸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标签。 她回到画布前。调色盘中，极致的暗黑为底，中央是一小簇燃烧的纯白。她画下了l蹲坐吃蛋糕的侧影，背景是无数交织的、代表无数案件线索的数据流与蛛网。但在那片无尽的黑暗里，她点缀了几颗微小的、糖纸般的彩色光点。 在她落笔完成的瞬间，中央空港穹顶的模拟天幕悄然变化。星辰排列成复杂而精准的几何图案，一颗异常明亮、散发着冰冷审判与诱惑气息的星辰被特别标注出来，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某个以“神”自居的名字。 方舟轻微震动，【谜题藏书阁】内的书籍自动更新了大量关于逻辑学、犯罪心理学和密码学的未知着作。 画笔尖端，虹光流转。这一次，那沉寂的紫色没有动静，仿佛对这片极致的黑暗与纯白也感到棘手，选择了继续蛰伏。 格蕾修剥开那颗黑色糖纸，将硬糖放入口中。一股极其强烈、先苦后甜、复杂到难以形容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无垠的虚空。方舟仍在航行，收集着万千色彩，而“神”的颜色，依旧是一个遥远而巨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