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边境之阿尔贝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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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站在阿尔贝德王都那灰扑扑、弥漫着可疑炖菜余味的街道上，面面相觑。 “所以，”沙耶率先打破沉默，紫眸里满是纠结，“这个艾姆妮西亚……万一她已经离开阿尔贝德了呢我们岂不是白费力气” 伊蕾娜捏着下巴，灰眸扫过街道上神色麻木匆匆走过的行人：“可能性不小。一个失忆的人，行为模式难以预测。也许她突然想起什么，或者觉得这里无趣，就跟着商队走了。” 她顿了顿，看向朝云，“魔法追踪比如锁定这本日记上残留的气息或者……朝云你不是现在厉害得能‘看’到很多信息吗比如指纹、残留的魔力波动之类的” 朝云翻了个白眼，掂量着手里的日记本，手感粗糙：“理论上……能。” 她指尖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暗红色微光，在日记本封皮上轻轻拂过。 “但是，”她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在油腻的饭馆桌子上不知道躺了多久，沾满了油渍、灰尘、还有我们三个刚才翻来覆去留下的痕迹。指纹早糊成一团了。魔力痕迹这姑娘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日记本身也没魔力反应，干净得像块石头。 至于更深层次的‘信息’……嗯，我感知了一下，主要成分是炖杂碎的油脂分子、木桌的木屑、灰尘微粒，以及我们仨刚才摸过之后留下的……呃，主要是我的魔力残余、伊蕾娜你的精神探查印记、沙耶你的魔力粒子……唯独没有属于‘艾姆妮西亚’本人的、足够清晰稳固的‘存在’标记让我追踪。强行追溯，估计能‘看’到一片混沌的油污和无数路人的杂讯。” 她摊手，一脸无奈：“简单说，这上面残留的‘艾姆妮西亚’信息，微弱得像是被我用魔力命中的物体，还没落地就被我们仨的‘大卡车’碾过去好几遍，彻底找不着北了。大海捞针都比这容易，至少针不会动。” 沙耶肩膀垮了下来：“那怎么办真要在这种地方大海捞人” 朝云把日记本塞回给伊蕾娜保管，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倒也不用那么悲观。你们想想，一个失忆症患者，尤其还知道自己失忆、要靠日记本提醒自己的人，她会怎么做” 伊蕾娜立刻反应过来：“确保身份信息随时可见。比如……在身上佩戴写有名字的标识项链、手环、铭牌之类的” “bingo！”朝云打了个响指，“聪明。所以，我们不用大海捞针，我们只需要找一个……”她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无形的感知力如同磅礴的潮水般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开去，瞬间覆盖了周围近千米的扇形区域。 朝云细致入微地捕捉着范围内每一个生命体的外在特征、衣物材质、随身物品的形状与刻痕。“……身上挂着‘艾姆妮西亚’名牌的迷路小猫就行。” 在几秒后。 “找到了！”朝云的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效率还挺高。前方六百米，右转第二个巷口附近，一个白发的小姑娘，脖子上挂着个吊坠项链，吊坠背面清清楚楚刻着‘艾姆妮西亚’。” “走！”朝云一声令下，率先迈开长腿，目标明确地朝着感知锁定的方向大步走去。伊蕾娜和沙耶赶紧跟上，三人目标一致，动作迅捷，在阿尔贝德这沉闷的街道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六百米的距离对她们来说转瞬即至。 拐过街角，一个小巷口出现在眼前。巷口旁边，一个穿着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的骑士套装的白发少女正蹲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圈，眉头紧锁，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苦恼。 她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清秀，带着一种懵懂的天真感。 最显眼的是她脖子上那条朴素的银链子，吊坠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形金属片。 朝云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走到白发少女面前，开门见山，声音不大但清晰：“喂，你，是不是叫艾姆妮西亚” 白发少女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一双清澈但带着明显迷茫的深绿色眼睛看向朝云，充满了惊讶：“你、你认识我啊，不对……我、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艾姆妮西亚……” 她下意识地捏住脖子上的吊坠，语气有些慌乱，“因为这个项链上写着这个名字……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我也不确定啦。”她露出一个带着歉意和困惑的傻笑。 成了！特征完全符合！ 朝云二话不说，直接从伊蕾娜手里抽过那本牛皮日记本，像递包裹一样塞到白发少女怀里：“给，你的本子，落在饭馆桌子上了。看看是不是这个” 艾姆妮西亚看到日记本的瞬间，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她一把抱紧日记本，紧紧贴在胸口，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啊！就是这个！太好了！我刚才一直在找，总感觉丢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原来是它！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对着朝云连连鞠躬。 “不用谢，顺手。”朝云摆摆手，指了指自己和身后两人，“我叫朝云十六，这位是伊蕾娜，这位是沙耶。我们都是旅行者。” “你们好！我是艾姆妮西亚……嗯，应该是！”艾姆妮西亚再次确认了一下吊坠，然后非常正式地、带着点笨拙的礼仪感自我介绍，最后还不忘加上那个标志性的后缀，“大概……吧”她挠了挠自己蓬松的白发。 介绍完毕，艾姆妮西亚脸上露出了“我懂规矩”的表情。 她低头，非常认真地在随身的小布包里摸索起来，掏啊掏，终于摸出了三枚边缘有些磨损、颜色暗淡的铜币。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三枚铜币捧在手心，一脸真诚和郑重地递向朝云：“那个……非常感谢你们帮我找回日记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三枚铜币…… 朝云、伊蕾娜、沙耶：“……”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朝云眼角微微抽搐。她身上随随便便能掏出来一堆钱，自从琥珀王国后，自己就再也没记过自己有多少钱了，因为用不完。 伊蕾娜和沙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哭笑不得。 “咳，”朝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像在嫌弃，“不用了，举手之劳。这钱你自己留着吧。”她果断地把艾姆妮西亚捧着铜币的手轻轻推了回去。 “啊不要钱”艾姆妮西亚愣住了，捧着三枚铜币的手僵在半空。她那双清澈的金色大眼睛里开始飞速地转动着迷茫又困惑的光，似乎在搜索自己空荡荡的记忆库，试图理解“不要钱”这种行为的含义。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古老传说或者市井流言里的可怕桥段，脸色“唰”地白了，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日记本，后退了一小步。她警惕又带着点惊恐的眼神在朝云、伊蕾娜、沙耶三人脸上来回扫视，尤其是在朝云那虽然穿着落魄骑士装但难掩英气精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那……那你们……”艾姆妮西亚的声音带着颤音，脸颊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红晕，“难道……难道是想要我的……我的身子！”她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带着哭腔，“虽然你长得也很可爱，我们、我们都是女孩子……但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也太、太突然了！我们还不熟悉啊！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的呀！” “噗——！”沙耶第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赶紧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伊蕾娜面无表情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角，深深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灰眸里写满了“这都什么跟什么”的无语。 朝云则是额头上瞬间蹦出一个清晰的井字。她闪电般伸出手，在艾姆妮西亚那胡思乱想的小脑袋瓜上，不轻不重但足够让她“哎呦”一声地敲了一记爆栗！ 咚！ “哎哟！”艾姆妮西亚吃痛，立刻松开抱日记本的手，转而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朝云。这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想什么呢！笨蛋！”朝云没好气地收回手，“我有女朋友的。” 她指了指艾姆妮西亚脖子上的吊坠，“我们只是想去伊斯特！就是你日记本里写的那个‘伊斯特’！我们需要一个本地人带我们进去。正好你是伊斯特人，又欠我们个人情，所以，在到达伊斯特之前，你负责带路，我们三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懂了没这叫等价交换，童叟无欺！明白” 艾姆妮西亚捂着脑袋，消化着朝云这一连串的信息。她看看朝云，又看看伊蕾娜和沙耶，最后低头看看自己脖子上的吊坠和怀里的日记本。迷茫的金色眼睛里，恐惧和误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明亮。 “哦——！”她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灿烂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之前的戒备瞬间烟消云散，“原来是这样啊！你们是想去我的家乡！早说嘛！吓我一跳！保护我好呀好呀！有厉害的骑士大人保护，那太好了！”她开心地点着头，仿佛刚才那个脑补出离谱剧情的根本不是她。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朝云看着眼前这个思路清奇、情绪转换快得像翻书的白发少女，再次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她转头看向伊蕾娜和沙耶，眼神里传递着同一个信息：这趟旅程，带上这么个“向导”，恐怕会比她们预想的还要“精彩”百倍。 伊蕾娜回以一个“习惯就好”的微妙眼神。沙耶则是对艾姆妮西亚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通往神秘信仰之都伊斯特的路，算是搭上线了。虽然，这条线的另一端，系着一个重度失忆、脑回路清奇、还随时可能忘记约定的“大概叫艾姆妮西亚”的白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