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死者”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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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雷声,仿佛直接劈进了我的心里,炸开一片冰冷的空白。 我呆坐许久,直到烛火被夜风吹得剧烈摇晃,滚烫的烛泪滴落在我的手背上,那刺痛才将我从无边的惊骇中唤醒。 父亲…… 我秦家,也参与其中! 这个认知,像一根根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头皮,让我浑身发麻。 我手中的那张薄纸,此刻却重逾千斤,烙铁一般烫着我的指尖。那枚小小的雄鹰徽记,不再是家族荣耀的象征,而是一个盘旋在我头顶、随时可能将我撕碎的噩梦。 我无法理解。 父亲秦啸天,一生忠君,是太子最坚定的拥护者,是我心中顶天立地的战神。他怎么会和靖王、皇后这两个与他政见完全相悖的势力联手,用如此阴毒的方式,去刺杀帝国的储君 这支箭,像一个荒诞的谜题。 靖王的蛇毒、皇后的奇药、秦家的密文。 这三方势力,任何两方之间,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为何会共同指向一个目标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一个能将冰、火、铁这三样东西扭结在一起的可怕阴谋 我的心乱如麻。 我将那粒小小的蜡丸和纸条重新封好,连同其他的物证一起,小心翼翼地锁进了一个暗格里。 我不能再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了。这个秘密,已经超出了我能承受的极限。 整个皇宫,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一个。 我走到门边,轻轻叩响了房门。守在门外的小宫女立刻应声。 “去一趟太医院,”我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吩咐道,“就说我心悸不宁,需要一些安神的汤药。记住,要找之前为太子殿下调理身体的张院判亲手开方。” 这是我们之间约定好的暗号。 “张院判”,特指幕玄辰。而“安神汤药”,意味着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必须当面密谈。 小宫女不敢怠慢,匆匆领命而去。 我回到房中,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子夜时分,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进来,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你找我” 幕玄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关切。他依然穿着寝衣,显然是从病榻上直接过来的。 我没有回头,只是指了指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声音沙哑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最信任的人,从背后给了你一刀,你会怎么办” 他沉默了片刻,走到我的面前,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清了我惨白的脸色。 “发生了什么”他沉声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打开暗格,将那枚藏着秦家徽记的蜡丸,放在了他的手心。 我详细地向他讲述了我的所有发现——从毒素成分,到箭羽的密语。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更冷一分。 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怀疑、愤怒,或者……杀意。 毕竟,我的父亲,现在是谋害他的最大嫌疑人之一。 然而,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得像一口古井。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粒小小的蜡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他才抬起眼,看着我,缓缓地吐出了四个字。 “声东击西。”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将蜡丸重新放回我的手中,声音低沉而清晰,“这支箭,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杀我。” 我的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是为了杀你”我喃喃道,“那淬了剧毒,又射穿了你的肩胛骨……” “那只是为了让这出戏,看起来更逼真。”幕玄辰的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寒芒,“你想想,如果我真的死了,谁的嫌疑最大” “靖王。”我下意识地回答。 “没错,”他点点头,“蛇毒、鹰羽,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他百口莫辩,父皇震怒之下,必定会削其兵权,夺其封地。靖王党羽,会被连根拔起。” “然后呢” “然后,调查会继续深入。很快,皇后家族的‘紫血龙葵’就会被查出来。母后与靖王素来是死敌,他们联手刺杀太子这桩奇案,足以让朝野震动,父皇会对母后和整个苏家,产生无法磨灭的猜忌与隔阂。” 他的话,让我背脊发凉。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带着一丝安抚,“这枚藏得最深的、来自你秦家的徽记,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镇北将军府,大夏的北境长城,竟然也参与其中。父皇会怎么想他会认为,整个大夏的军、政、后宫,都已经烂透了,他最信任的儿子、妻子、将军,全都背叛了他!” 我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一瞬间,如坠冰窟! “一石三鸟!”我失声惊呼,“有人想用一支箭,同时废掉靖王、皇后,还有我秦家!” “不,”幕玄辰摇了摇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不是一石三鸟。这是在抽掉整个大夏皇朝的顶梁柱。靖王代表着宗室藩王,皇后代表着外戚世族,而你父亲,代表着军方势力。这三方一旦同时崩塌,大夏……国本动摇!” 我彻底明白了。 这盘棋,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真正的执棋人,根本不是靖王,也不是皇后,更不可能是我的父亲。他另有其人! 这个人,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布下了一个绝杀之局。他想要的,或许不仅仅是皇位那么简单,他想要的,是让整个大夏,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心中却因为找到了新的方向而燃起了一丝希望。 “既然是‘声东击西’,那我们就要找到,那个‘西’,究竟藏在哪里。”幕玄辰道,“你提供的这些线索,已经大大缩小了范围。能同时接触到这三方机密,并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人,屈指可数。” 他沉吟片刻,对我说道:“你提到的那个箭羽,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能为靖王府的‘苍鹰锐士’、皇后掌管的内务府、以及你秦家的‘鹰卫’同时提供箭羽的工匠,就算有,也绝不会多。” 他对着窗外,打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呼哨。 一道黑影,无声地出现在窗边,单膝跪地。 “夜龙。”幕玄辰言简意赅地吩咐,“根据秦小姐提供的线索——左撇子,使用墨家工艺,刨刀有微小缺口,以及箭羽的来源。去查京城所有的制羽工匠,找出那个唯一符合所有条件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夜龙的身影,再次融入了夜色。 接下来的三天,我过得心神不宁。静心苑内,我依旧扮演着那个受惊养病的小姐,但我的心,早已飞到了外面的惊涛骇浪之中。 第三天深夜,幕玄辰再次到来。 他的脸色,比上一次更加凝重。 “人,找到了。”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死了。” “怎么死的”我急切地追问。 “三天前,死于家中失火。官府已经结案,判定为意外。夜龙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下了一片烧成废墟的院子和一具焦尸。” 线索……断了 我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叫何七,”幕玄辰继续说道,“是京城最好的制羽匠人。夜龙查过他的账本,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的确同时与靖王府、内务府采办处,以及秦家在京城的采买管事,都有过来往。” 唯一的交集点,就这么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我不信这是意外。”我咬着牙说道,“这一定是杀人灭口!” “我也这么认为,”幕玄辰点头,“但人已经死了,火场也被官府清理过,再想找证据,难如登天。” “不,”我摇了摇头,脑中高速运转,试图从这看似绝境的信息中,找到一丝破绽,“夜龙去现场的时候,一定看到了很多细节。你让他把火灾现场的样子,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越详细越好。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幕玄辰虽然不解,但还是将夜龙的口述,详细地转达给了我。 “……何七的院子不大,前后两进。起火点是他的工坊,火势很大,整个工坊都烧成了焦炭。尸体是在卧室的床边发现的,被浓烟熏死……官府的人去救火时,屋顶已经烧塌了……” 我静静地听着,脑海中,一幅废墟的画面正在缓缓构建。 突然,我像被一道闪电击中,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 “等等!”我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刚才说,夜龙去的时候,看到工坊的地面上,除了灰烬和炭块,还有什么” 幕玄辰回忆了一下夜龙的描述,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说……地面很湿。官府救火,泼了很多水。而且,靠近锻炉的那一块,地上的青石板被水泡得有些发白,还有几处地方,像是被大力冲刷过,比别处要干净一些。” 就是这个!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不对!”我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冰冷交织的光芒,“救火的水,只会让整个地面均匀地湿透。绝不可能出现‘局部被大力冲刷过’的痕迹!除非……” 我顿了顿,说出了我的结论。 “除非,在官府的人赶到之前,凶手就已经在现场,用大量的水,冲洗过地面!” 幕玄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意外!”我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路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这是谋杀!凶手在工坊里杀了何七,然后,他放了一把火。但在放火之前,他用水冲洗了地面!他在掩盖什么不是血迹,大火会烧掉一切血迹。他是在掩盖某种……大火也无法完全销毁的痕迹!” 水,是为了掩盖。火,是为了掩盖“掩盖”这个行为本身!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幕玄辰,眼中闪动着一种让他都感到心惊的光。 “何七虽然死了,但他用自己的死亡现场,给我们留下了最后的证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