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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罚既定，无可辩驳。 然而，奇兰学院内部的禁足令和万字检讨书，在汹涌而至的社会风暴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莉塔带回协会总部的那三个死灵法师，连同工厂里令人作呕的未完全转化成活死人的工人尸体，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索洛托魔法界和平民界群众压抑已久的恐慌与愤怒。 魔法区内，某家咖啡馆。 “那可是在奇兰学院附近啊！他们居然敢在那附近搞仪式，这不是找死吗！” “我觉得是奇兰学院一日不如一日了，死灵法师都敢在他们附近的地盘跳舞了。下一次说不定就是在奇兰的操场搞团建了呢！”高挑的贵族妇女轻轻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眼中满是鄙夷。 恐慌在平民区蔓延得更快、更直接： 互联网上一则关于此事件的报道，评论区部分留言： “那么恐怖的仪式居然就在那家工厂下面发生了当时我妈还在那儿上班呢，幸好没弄出什么大动静！” “魔法协会什么狗屁监管力度啊，不会干就直接解散吧！”这条评论下面的一条回复说道： “就是就是，每年我们平民区交的税最多，就是为了供养这群拿钱不办事的寄生虫!” “我从没想过死灵和死灵法师离我们如此之近，谁知道我们的身边有没有它们的存在呢魔法协会！法卫部！你们给点力好不好！” “老天，那座工厂离魔法协会总部只有十一千米啊！魔法协会你们不管管吗之前全国各地都已经有死灵法师和怪物杀人了，你们说要提高监管，提高到自己家门口都守不住了吗！” ...... 而另一边，法卫部通讯中心正在遭受电话的轰炸。 平日里秩序井然的通讯大厅此刻如同沸腾的战场。几十条通讯线路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刺耳的铃声此起彼伏，几乎没有间断。年轻的通讯法师们脸色苍白，额角冒汗，声嘶力竭地解释、安抚、记录，声音淹没在嘈杂的声浪中。 “您好，法卫部……” “好个屁！让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我女儿就在那工厂隔壁上学！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先生，请您冷静，事件已经得到控制，嫌疑人……” “控制个屁！人都差点死光了才叫控制！我要投诉！投诉你们玩忽职守！” “先生，我们理解您的担忧……” “滚！你们除了会说理解还会干什么我们纳税人的钱都被你们老总拿去睡美女睡光了是吧废物！全是废物！法卫部解散算了！” 愤怒的咒骂、恐惧的质问、歇斯底里的指责……各种负面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洪流汹涌而来，冲击着每一个接听电话的法师的神经。 仅两天，通讯中心记录在案的投诉与谩骂通话已超过一千六百条。这还不包括那些被线路占满而无法接入的。 负责通讯调度的队长嗓子已经哑了，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看着记录板上那触目惊心的数字和满屏不堪入目的文字记录，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无奈。他知道，民众的怒火还远没有停歇。 数十名情绪激动的市民，在协会高耸的、刻满防护符文的大门外聚集。他们高举着简陋的标语牌： “魔法协会失职！” “法卫部无能！保护市民！” “死灵就在身边！协会装聋作哑！”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情绪最为激动。他手中紧握着一个被魔法改造过的扩音器，声音被放大到足以撕裂空气，带着浓重的口音和滔天的怒火，一遍又一遍地咆哮着，矛头直指法卫部的最高层： “你们法卫部都是吃屎的吗！还是你们整个魔法协会跟着一起吃的?那个大队长布朗，老子不熟我就不说了！那个副队长哈洛德更是个（男性生殖器的俚语）东西！他不是超阶法师么！我看是超妈法师吧?不是时间空间的天才么！就这么放任距离你们那（索洛托传统粗口）总部11km的位置搞的尸体复活仪式！！” 他的声音如同炸雷，震得附近窗户嗡嗡作响，也让守卫在门前的法卫部成员脸色铁青，手指紧紧按在腰间的法杖上，却碍于规定，无法采取强制措施。 那男人的辱骂还在升级，充满了恶毒的诅咒和人身攻击： “如果那个b真这么无能，建议他直接辞职回去和他那个（侮辱女性的词汇）死灵女儿玩过家家去吧！省得在这里占着茅坑不拉屎！祸害我们老百姓！” “死灵女儿”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向一个最敏感、最不容触碰的禁区。守卫中有人猛地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遏制的怒火。 “妈的，真想把那家伙的嘴给撕烂。” “冷静，兄弟，会有人收拾他的。” ...... 在法卫部副队长办公室厚重的隔音门后，哈洛德静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楼下那穿透层层防护结界、依然隐约可闻的污言秽语，如同冰冷的针，一根根刺入耳中 特别是那个“死灵女儿”的词汇出现的时候，他的拳头骤然握紧，身边的空间都扭曲到变了形。 这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被魔法协会直接升格为超阶法师的男人，背在身后的手，指节捏得微微发白。 深深叹了口气平复心情后，他的面容恢复了沉静，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无波，只是那份平静之下，压抑着何等沉重的风暴，无人知晓。 秘书官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声音带着忧虑：“副队，是否需要启动静音结界或者……让守卫驱散……” 哈洛德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必。让他们说。” “可是，他们对您和莉塔小姐……” “愤怒，源于恐惧；恐惧，源于未知和失序。”哈洛德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法卫部失职是事实。死灵事件发生在协会眼皮底下，是耻辱，民众有愤怒的权利。我们要解决的是问题本身，而不是提出问题的人。”他顿了顿，转身回望着远处繁华的天际线——那里是平民区，仿佛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些恶毒的咒骂，平静地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那些污言秽语不过是情绪的极端化表现罢了，他们应该有一个发泄的出口，而不是被不由分说地堵住。” 他走到巨大的索洛托及周边魔法能量监控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几个最近频繁出现异常死灵波动的区域上，声音斩钉截铁： “通知所有外勤小队队长，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通知情报收集部，72小时内收集关于所有越权者及其组织的近期活动轨迹与地下黑市死灵物品流通的报告。通知伦理安全部，所有已知监控对象的管控等级提高两级。还有……”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地图上那刺眼的、距离总部仅11公里的工厂位置。 “增派三支精英小队，24小时轮值，对总部半径15公里内所有敏感区域进行无死角魔力扫描和物理巡逻，不必在乎能量消耗，不够用就找后勤部报备。再发生类似事件，相关区域负责人按最高程度失职罪处理！”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冰冷、高效。 然而这些命令并不能扭转什么。 “魔法协会解散！” “平民税金养废物！” “争取平民权益！取缔特权协会！” 这些触目惊心的标语，依旧无法消散。 死灵工厂事件不再是孤立的案件，它被赋予了象征意义——魔法协会的无能、对平民安全的漠视、特权阶层的腐朽。 魔法协会总部，最高议事厅。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人。法卫部、伦理安全部、文书局、人资部、公共关系部......所有部门的总负责人悉数到场。空气中弥漫着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压抑感。 全息投影在中央不断滚动着网络上的热搜词条、抗议现场的激烈画面以及各种充满煽动性的评论截图。 “情况有多糟，不用我再强调了吧”主持会议的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板的老者，他是协会总理事——冯克莱斯特。 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心上。“‘解散协会’的口号都喊出来了！我们正面临成立三百年来最严重的信任危机！” “成功度过这次难关，魔法界和平民界还能继续维持至少表面安稳的关系，我们作为最权威的魔法界国际组织的地位也还能保留。” “但如果失败了......” 他阴沉地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只是平民的怒火，广大法师的怒火也会将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烧个粉碎。” 公共关系部的部长，一位妆容精致但此刻脸色发青的中年女性，克雷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理事阁下，网络舆情已完全失控。常规的‘深表遗憾’、‘加强监管’的声明根本压不住！民众要的是实质性的交代和看得见的行动！” “交代行动”法卫部这边，大队长布朗，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光头壮汉，冷哼一声，声音如同闷雷，“我们抓了人，捣毁了仪式点，后续清剿也在进行！还要什么交代难道要我把那几个死灵杂碎的脑袋挂在城门口示众你觉得有用么?”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哈洛德，“哈洛德副队已经部署了最高级别的清剿和巡逻，法卫部的小伙子们现在连轴转，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我们哪里没在行动?” 哈洛德坐在布朗旁边，依旧沉静。他没有看那些滚动的负面信息，目光落在面前一份刚送到的加密情报简报上。面对布朗的提及，他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无波：“法卫部全员已进入一级战备。十五公里半径强化巡逻网已部署完毕，三支特别行动队已锁定三个高危区域，随时准备清除。情报分析部对越权者和地下黑市的追踪取得的初步线索正在整合当中。” 他的汇报简洁有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行动，是他唯一的语言。 “这些内部行动民众看不到！”公共关系部的副部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们看到的是协会大楼被围堵！看到的是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看到的是‘11公里’这个刺眼的数字！我们需要一个能平息众怒、挽回形象的公开方案！” 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实质性的清剿行动固然重要，但如何让愤怒的、恐慌的民众看到、听到、相信，同样是迫在眉睫的难题。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时，哈洛德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第一次投向了中央那令人烦躁的全息投影。 “克雷薇部长，”他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你说得对，民众需要‘看到’行动。” 他站起身，走到中央操控台前，手指在复杂的符文面板上快速划过。全息投影的画面一变，切换成了索罗托城及周边区域的魔法能量动态分布图。几个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区域被高亮标出。 “法卫部的清剿行动，可以公开。”哈洛德的声音斩钉截铁，“并且，要实时公开。” “实时公开！”几位保守派理事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魔法行动，尤其是针对死灵法师的清剿，向来高度保密，以防打草惊蛇或引发不必要的恐慌，尤其是对于平民! “没错。”哈洛德眼神锐利如鹰，“挑选一个最具威胁、最靠近平民聚集区的目标。由我亲自带队。” “行动全过程，由奥术之眼或无人机进行‘有限度’的影像记录——屏蔽具体战术细节和队员面部，但保留行动规模、遇到的抵抗强度、以及最终摧毁目标的画面。”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重点是，让民众看到，法卫部不是在尸位素餐，相反，法卫部是整个魔法协会最危险，也是必须最负责的部门。” “让他们看到死灵法师的巢穴被连根拔起，让他们看到那些死灵造物在圣光下化为灰烬，让他们听到死灵法师临死前的绝望呜咽。” “所有极端的情绪都需要宣泄口，恐惧也是如此。而没有什么比敌人的毁灭更能平息愤怒和提供安全感。” 言尽于此，会场一片寂静。这个提议太大胆，太冒险！一旦行动出现意外或伤亡被实时转播，魔法协会的脸只会越抹越黑! “哈洛德！这太激进了！”一位常任理事忍不住反对。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哈洛德的声音毫无波澜。 “躲在声明后面，只会让谣言和恐慌继续发酵，让‘无能’的标签越贴越牢。我们要用敌人的血，来洗刷我们的耻辱，用最直观的胜利，来赢回信任。唯有强大的武力才能使人安心，我事实上并不怀疑法卫部在座各位的绝对实力。” 他看向布朗，“大队长” 布朗盯着哈洛德，脸上的疤痕微微抽动，最终猛地一拍桌子。 “得!干了！老子也亲自带一队给你压阵！要玩就玩把大的！让那些躲在网线后面的键盘侠看看，什么叫做法卫部！” 哈洛德的“铁腕”方案获得了法卫部的全力支持，但这还不够。铁血镇压能震慑恐惧，但无法完全抚平民众被点燃的、对协会本身的不信任感，尤其是关于“纳税人的钱”的质疑。 “哈洛德副队长、布朗大队长的方案，我全力支持。”克雷薇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眼神重新燃起斗志，“同时，我们公共关系部提议启动‘微光计划’。” “微光计划”克莱斯特皱眉回应道。 “是的，一共以下四点。” “第一，立刻召开全平台同步的紧急新闻发布会。由您，克莱斯特理事，亲自出席，代表协会最高层向全体市民致歉——为监管疏漏，为未能及时阻止发生在眼皮底下的邪恶，为引发的恐慌。” “第二，在发布会上，屏蔽人脸和战术细节的前提下，公布本次清剿行动的实时影像计划，宣布哈洛德副队长将亲自带队来稳定民心。同时，在结束后公布法卫部近期所有可公开的战果数据，用数字说话，证明我们并非毫无作为！”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针对‘税金’和‘平民权益’的核心质疑。”她的目光扫过文书局和人资部的负责人， “令文书局，立刻整理并公开近三年魔法协会的财政收支简报，重点突出用于平民区防护结界维护、死灵灾害公共赔偿基金、以及资助平民法师项目的支出！同时承诺推进政务透明化的内容......” 会场中一阵发言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克雷薇女士，是否能够把范围缩减为仅收支透明化?” “如果想在这个风波下活过去，就得拿出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 “第四，设立‘死灵事件’专项举报热线和匿名魔法邮箱，承诺高额奖励和绝对保密。” 克莱斯特理事沉默良久，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哈洛德副队长，布朗大队长，按你们的方案，立刻准备清剿行动，确保万无一失！” 他看向公共关系部的部长“克雷薇，居然如此，‘微光计划’就由你全权负责。现在先调动一切资源，8小时内新闻发布会必须召开！” 他环视全场，苍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决绝：“诸位，魔法协会的存续，索罗托的安宁都在此一举了。行动吧！” 会议结束，众人脚步匆匆地离开。哈洛德与布朗低声快速交流着战术细节，眼神如寒冰利刃。克雷薇则立刻被她的团队包围，开始疯狂地起草声明、整理数据、协调发布会场地和魔法转播阵列。 一场由铁血清剿与信息透明共同构筑的危机反击战，在魔法协会这座庞大的机器内部，轰然启动。风暴依旧猛烈，但风暴的中心，已亮出了反击的锋芒。而哈洛德，这位时空的掌控者，即将再次踏入战场，这一次，他的敌人不仅是阴影中的死灵，还有那汹涌沸腾的民意之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