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断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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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卢宝柚跟着甜甜，在确认没有任何追踪痕迹后，几经辗转，来到了一个位于大夏腹地的三线小城。 城市节奏缓慢，街道上多是悠闲的本地居民，与沿海关隘的紧张氛围截然不同。 他们穿过几条陈旧的街道，最终走进了一家挂着“闲情偶寄”招牌的僻静咖啡厅。 咖啡厅一楼只有寥寥几位客人，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甜甜没有停留，径直沿着木质楼梯走上了二楼。 二楼更像是一个私密的会客区，装修古朴。 甜甜推开一扇厚重的实木门，门内是一个布置简洁却设施齐全的安全屋。 “甜甜，你回来了” 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 屋内，坐着两男一女。 开口的是吴岳。 他看起来比四年前更加沉稳，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他身旁坐着藤三娘，这位曾经的妖娆女子此刻也收敛了所有风情，面色凝重。 另一边，则是脸上带着愤懑不平之色的白夜。 “嗯。” 甜甜淡淡应了一声，熔金色的眼眸扫过屋内， “江橙哥还是没回来吗” “没有。” 吴岳摇了摇头，声音低沉， “他还在迷雾深处，寻找任何可能与大人相关的蛛丝马迹。” “那边信号隔绝，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他的确切消息了。” “嗯。” 甜甜似乎早已料到，走到窗边，撩开一丝窗帘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卢宝柚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众人。 在座的，加上刚刚回来的甜甜和他自己，也仅仅只有四人。 他们曾经都是【蛇之手】中的【鳞君】，是李毅飞麾下的核心力量。 然而，随着林七夜回归后发起的、针对【蛇之手】的迅猛如雷霆的清算与打击，曾经的同伴早已七零八落。 他有确切消息知道，其中有四位鳞君被镇压，永久囚禁在“斋戒所”深处。 而更令人心痛的是，另外两位，则直接死在了林七夜的刀下，形神俱灭。 想到此处，卢宝柚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带着难以言说的疲惫和迷茫，低声道： “真不知道……林教官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当年的他，虽然同样杀伐果断，但……” “卢宝柚！你他妈还当他是教官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充满愤怒和悲痛的咆哮打断。 白夜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双目瞬间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卢宝柚， “你知不知道张虎是怎么死的” “啊他奉命坐镇临湾市，就因为不肯服从守夜人所谓的整编，质疑了他们针对我们的命令，就被他们……” “被他们当场斩杀！” “你还在这里叫他教官” 白夜的胸口剧烈起伏，激动得几乎要扑上来，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 张虎，同样是曾经的鳞君之一，性格豪爽。 与白夜私交极好。 他的死，对白夜的刺激极大。 “好了。” 甜甜放下窗帘，转过身，那双熔金色的眼眸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看向激动的白夜和面色难看的卢宝柚，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她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制住了屋内激荡的情绪。 白夜喘着粗气，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双手紧紧握拳，骨节发白。 甜甜走到屋子中央，目光扫过三人，声音清晰而冷静： “过去的仇恨和分歧暂且搁置。” “我们现在需要商量的，是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仿佛能穿透虚空，感知到某种遥远的存在。 “我能感觉得到……” “爸爸创造的第一只蛇妖，波塞冬。” “它被封印在沉龙关前的海湾。” “如今，他似乎……醒了。” …… 上京市，守夜人总部，总司令办公室。 咚！咚！咚——！！ 急促得近乎砸门般的响声，打破了走廊的宁静，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焦躁。 门内沉默了一瞬，才传来一个听不出喜怒的平静声音： “……进来。” 门外，方沫下意识地就要直接推门冲入，动作却在手触到门把的瞬间猛地僵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抬手用力抹去额角急出的细汗，又将方才被狂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匆匆理顺。 最后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这才调整呼吸，以尽可能平稳的速度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你刚才敲门的力道，再重几分，我这扇门大概就可以直接送去维修部报损了。” 办公桌后，一个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方沫的嘴角尴尬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堆叠如山的文件后方，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那是个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却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沉稳与深邃，仿佛蕴藏着一片不可测的汪洋。 正是守夜人第七任总司令，林七夜。 “司令，我……我这不是完成任务，急着赶回来向您述职嘛……” 方沫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办公室内部， “【骑士】小队他们……回来了吗” “比你们早到十分钟。” 林七夜将手中正在批阅的文件轻轻放到一旁，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不过，他们队长晕船的毛病你是知道的，这会儿估计还在码头那边缓着呢，应该很快就到。” “坐吧。” 方沫依言坐下，身体却不自觉地有些紧绷。 “东海那边的情况，沈青竹已经通过加密线路简要汇报过了。” 林七夜的目光落在方沫身上，带着审视， “最后一只主神级合成物【贪噬】被成功封印。” “你们【恶魔】小队，这次做得不错。” “司令过奖了。” 方沫无奈地笑了笑，实话实说， “其实我们没起到太大作用，主要就是在指定海域巡逻监视，防止目标提前逃遁。” “最后镇压【贪噬】，几乎是沈教官一人之力。我们……连插手都很难。” “那些合成物，毕竟是那个人倾注心血创造的，个个都强得离谱，你们暂时不是对手，很正常。” 林七夜的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方沫犹豫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开口道： “司令，我这次在沉龙关执行任务时……” “遇到卢宝柚了。” “卢宝柚” 林七夜眉梢微挑， “他啊……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战斗天赋和意志都是一流。” “以他的能力，原本足以胜任【恶魔】小队副队长的职位。” “还有……甜甜。”方沫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李甜甜” “李毅飞的……那个女儿” 林七夜的眼神终于泛起一丝细微的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嗯，是她。”方沫点头确认。 “她出现在沉龙关做什么” 林七夜的语气依旧平稳，但目光锐利了几分， “救走了卢宝柚” “是……是的。”方沫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林七夜没有再追问，只是伸出右手。 修长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勾勒，一条无形的因果之线仿佛在他指尖凝聚。 然而，片刻后，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股属于李甜甜的因果轨迹，被一种更为宏大的无形力量所干扰和压制，难以追溯源头。 【主宰】。 这世间，能够如此有效地干扰乃至压制他【因果】探查的，唯有李毅飞那凌驾于诸多法则之上的【主宰】之力。 就在林七夜心中思绪翻涌之际。 方沫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目光直视林七夜，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 “林司令……我，我能问一下吗”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铲除【蛇之手】” 林七夜抬起眼眸，平静地看向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蛇之手】近年来势力膨胀过快，组织结构隐秘。” “其理念与行为已对守夜人的权威乃至大夏的稳定构成了实质性的威胁。” “必须予以清除。” “可是……这也不至于要全面铲除吧”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可能最初只是被力量吸引，或者根本就是无辜的！” “当初……当初迦蓝教官体内，不也曾有过【蛇种】吗您不也……” 啪——！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突兀地在寂静的办公室内响起！ 方沫猛地一愣，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寻找声音来源。 只见林七夜依旧披着那件深红斗篷，平静地坐在办公桌后，除了脸色比刚才似乎阴沉了少许外，并无任何异样。 他手中那支昂贵的钢笔，不知何时已经断成了两截，墨水正缓缓渗出，染黑了他修长的指尖。 “……说完了吗” 林七夜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半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说，说完了。” 方沫心头一跳，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窜起。 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气氛变得极其压抑和危险。 他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多言。 “你们【恶魔】小队连续在外奔波执行高危任务将近两年，辛苦了。” 林七夜不再看那断掉的钢笔，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批条，推到桌边， “这是特批的假期，带着队员们好好休整几天。” “后续的任务安排，会另行通知。” “……是，谢谢司令。”方沫接过假条，不敢再有丝毫停留，恭敬地行了一礼后，迅速退出了办公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就在办公室门合拢的下一秒—— 整栋守夜人总部大楼，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震！ 一道发丝般纤细，却深不见底的裂缝，自大楼外墙的某个点悄然蔓延，瞬间贯穿了数十层楼的高度！ 裂缝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无形的利刃精准切割而过。 然而，这异象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钟。 下一刻，仿佛时光倒流，那道狰狞的裂缝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失。 墙壁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唯有办公室内，林七夜缓缓坐回椅中。 深红的斗篷下，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冰冷刺骨的暗流。 断成两截的钢笔，被他随手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