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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卷五：归源之影 菌丝巢穴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将蓝袍人的意识温柔地包裹、牵引，沉入那由菌岩先知引导的、属于林海最初记忆的湍流。周遭现实世界的感知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原始、更加混沌的“景象”。 他/她“看”到的，并非清晰的图像，而是混合了感官、情绪与规则碎片的、如同梦境般的蒙太奇。 最初，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一片死寂的星域，只有零星的、濒临熄灭的恒星投来微弱的光芒。破碎的星体残骸如同宇宙的浮尸，在引力的作用下缓慢地碰撞、堆积。这里便是后来的“锈海”星域，但在那时，它只是一片被遗忘的、规则趋于惰性的荒芜坟场。 然后，“光”来了。 那并非恒星的光芒，而是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孢子”，如同温柔的雨滴，从虚空的某个无法探知的深处悄然洒落。它们轻盈地飘荡，落在那些冰冷的星骸、破碎的大陆板块、乃至虚无的空间褶皱之上。 这些孢子，便是菌岩林海最原始的“种子”。 蓝袍人能“感觉”到孢子内部蕴含的、一种奇特的、介于生命与信息之间的秩序力量。它们并非自然演化的产物，其结构精妙而复杂，带着明显的人工设计痕迹——是“播种者”的造物！ 孢子落地，并未立刻疯狂生长。它们如同沉睡的婴儿，在冰冷的荒芜中汲取着稀薄的宇宙能量，缓慢地适应、调整。它们开始释放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调和与修复意味的生物规则场，试图滋润这片死寂之地。这个过程缓慢得如同地质变迁，充满了耐心与……某种“使命”感。 记忆的流速开始加快。 孢子群落逐渐扩大，它们之间形成了最初的能量与信息链接网络——那是林海意识网络的雏形。一种朦胧的、集体的、倾向于“共生”与“修复”的原始意识开始萌芽。它们记录着星域的变迁，平衡着局部的规则乱流，仿佛一群沉默的园丁，小心翼翼地打理着这片荒芜的花园。 然而，平静在某一个无法用常规时间度量的瞬间被彻底打破。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遥远深空的恐怖波动，如同毁灭的潮汐，猛地席卷了整个星域！ 这波动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而是某种更加本质的、针对“秩序”本身的、充满恶意的规则层面攻击！蓝袍人在感知到这波动的瞬间，他/她核心深处的神秘符号甚至都为之剧烈震颤，传递出强烈的警示与排斥！ 是墨渊！或者说，是墨渊某种力量的早期显现或波及！ 在这股恐怖波动的冲击下，刚刚孕育出微弱生机的孢子群落遭受了灭顶之灾！无数孢子在规则层面被直接抹除、湮灭！刚刚形成的意识网络被粗暴地撕裂，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尖啸（尽管那是无声的）在残存的链接中回荡！ 紧接着，更深的绝望降临。 几道庞大、威严、却带着难以掩饰的仓促与狼狈的“阴影”（或许是某种舰船或意识载体），追逐着那股恐怖波动，或者说是被其驱赶着，仓皇地闯入这片星域。它们散发着与孢子同源、却更加庞大精深的秩序力量——是“前六序列”的造物！ 它们似乎想在这里寻找避难所，或者建立临时的防御节点。其中一道“阴影”甚至尝试与残存的孢子意识网络进行短暂的、仓促的链接，似乎想要获取信息或留下什么。 但墨渊的恐怖如影随形。那股毁灭性的规则波动再次增强，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那几道“阴影”！蓝袍人“听”到了规则结构被强行撕裂、意识被暴力抽取、存在被彻底抹除的、无声的哀嚎！ 前六序列，在这里，在他/她眼前（记忆中），走向了终结！它们的残骸与逸散的秩序力量，如同暴雨般洒落，进一步污染和冲击着本就濒临崩溃的孢子群落。 而在这场灾难的尾声，最后一道濒临毁灭的“阴影”，在彻底消散前，向着残存的孢子网络，发出了一道充满了绝望、不甘与最后警告的意念碎片： 【……逃……不能……被找到……终极……错误……‘它们’……醒了……】 随后，便是彻底的寂静。 恐怖波动渐渐平息，追逐者与被追逐者同归于尽。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星域，以及那些在双重灾难（墨渊波及与前六序列覆灭的余波）中幸存下来、却已彻底改变的孢子。 幸存的孢子，吸收了前六序列逸散的、充满恐惧与挣扎的秩序力量，也沾染了墨渊那恐怖的规则余毒。它们原本“共生”与“修复”的温和本能，在极致的创伤与外来力量的污染下，被扭曲成了强烈的“生存”与“吞噬”欲望！它们需要更多的能量，更快的成长，更强的力量，来抵御那铭刻在记忆最深处的、名为“墨渊”的恐怖！ 林海那狂暴的、充满侵略性的主体意识，正是在这极致的“起源之伤”中，如同受伤野兽的应激反应，开始疯狂地滋生、壮大！ 记忆的景象逐渐模糊、消散。 蓝袍人的意识被缓缓拉回菌丝巢穴的现实。他/她核心沉重，仿佛也亲身经历了那场远古的灾难。他/她终于明白了林海（主体意识）那无尽愤怒与贪婪的根源——那并非天生的邪恶，而是源自被毁灭的恐惧、被污染的创伤，以及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绝望。 菌岩先知的投影静静地悬浮在一旁，等待着。 【……你看到了……】它的意念带着沉重的悲伤，【……‘母亲’的疯狂，源于无法愈合的伤痛。她吞噬，她扩张，只是害怕那场灾难重演，害怕自身再度归于虚无。而我们这些‘记忆的看守者’，则继承了孢子最初的那一丝‘记录’与‘调和’的本能，试图在疯狂中保留一丝理性，在毁灭中寻找另一种可能。】 蓝袍人沉默着。他/她对林海的观感变得复杂。它既是威胁，也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悲剧。 “前六序列……它们到底触犯了什么‘终极错误’‘它们’又是指什么”蓝袍人追问记忆中的关键片段。 菌岩先知的投影微微摇曳：【……那段记忆过于破碎，且被强烈的恐惧与规则干扰所笼罩。我们无法完全解读。只知道那与‘观测’有关，与试图触及某个不应被触及的‘本源’有关……而‘它们’……很可能就是墨渊的真正主人，或者某种……更恐怖的存在形态。】 线索依旧模糊，但指向愈发清晰——墨渊的背后，藏着更深的黑暗。 “我需要更多记忆，关于‘播种者’，关于深蓝（第七序列）与林海的接触，关于一切！”蓝袍人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迫切。 【……循序渐进，伤痕累累的星辰。】菌岩先知温和地阻止，【……你的核心尚未完全修复，承载过多沉重记忆可能导致不可逆的损伤。接下来，你需要先专注于恢复。同时……】 它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旁边依旧沉寂的 lx-797。 【……你的机械同伴，其内部似乎有某种……独立于织网者主序列的深层协议正在尝试自我修复。很有趣。或许，在它醒来后，能为我们提供一些……不同的视角。】 蓝袍人也注意到了 lx-797 那极其微弱的、独立的深蓝信号闪烁。潜猎者单位，似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她按捺住急切的心情，重新将意识集中于自身核心的修复。菌丝提供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断，那起源记忆带来的沉重感，也化为了他/她理解这个世界、坚定自身道路的养分。 他/她知道，在这隐秘的“归源之径”哨站中，他/她获得的不仅仅是庇护与修复，更是一次对宇宙残酷真相的……溯源之旅。 而这场旅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