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亲自视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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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影安摸不准李竟思对佴梓筠参与此事的态度。 他脸上立刻挂起那副惯有的吊儿郎当的笑容，试图将功劳更多的是“可能的风险”都揽到自己身上：“佴姐在这方面确实是执行的一把好手，帮我省了不少心。不过你放心，所有的核心创意和灵感都来源于我哦！”他拍了拍胸脯，半真半假地强调，“你可别抢我功劳。” 李竟思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佴梓筠身上，看着她熟练地与工人沟通，姿态利落，与记忆中那个在星月湾里小心翼翼，或是后来在节目里疲于奔命的形象都有些不同。 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那是第一次，他对自己年少时或许过于轻狂，随意拨弄他人命运的行为，产生了一丝名为“后悔”的情绪。 虽然这情绪只是一闪而逝，迅速被他强大的理性与固有的骄傲压了下去，但敏感如他，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自己这片刻的“不对劲”。 现场来了这么一位丰神俊朗的人物，很难不吸引众人的目光。工人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但眼角的余光都不自觉地往入口处瞟。佴梓筠正忙着，起初没在意，直到发现身边好几个人的注意力都有些涣散，目光偷偷投向同一个方向，她才后知后觉地顺着那些视线看了过去。 哦李竟思。 她心里暗道，果然来了。看牧影安那小子凑过去说话的样子，估计已经提前受过“教诲”了吧。她撇撇嘴，只希望这位钢琴家待会儿提出的改动意见不要太大，不然……嘿，她可是要理直气壮地去找牧影安加钱的！额外的工作量，必须加钱！ “我先看看效果，现在可以吗”李竟思收回目光，转向牧影安，提出了需求。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性。 虽然舞台还没有完全搭建完毕，一些细节尚未处理，但在这个阶段看效果是最好的。如果核心概念他无法接受，需要大改，现在及时止损，损失还能控制在最小范围。 佴梓筠这么想着，便主动上前，安排大部分工人先去休息，只留下两个负责维护现场安全的人。 演出正式使用的那架顶级斯坦威还没有运过来，舞台中央摆放的是一台备用的三角钢琴。不过只是测试舞台视觉效果的话，播放音乐录音就足够了。 牧影安陪着李竟思在观众席正中央的最佳位置坐下。佴梓筠则走到了舞台侧方的灯光控制台旁边，和灯光师站在一起，准备随时根据情况调整。 第一首测试的曲目是巴赫的《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随着录音中那庄重而充满力量的管风琴声响起，整个演奏厅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紧接着，一束冰冷的顶光如同天启般骤然打下，孤寂地笼罩着舞台中央的钢琴。 背景巨大的冰屏上，开始浮现出缓慢旋转的白色几何线条构成的图案——那是哥特式建筑的穹顶骨架、精密咬合的齿轮、无限延伸的轨道……它们象征着赋格音乐中严谨、理性、如同数学般完美的结构。悬于后方的镜面立方体，则将这理性的世界无限复制、反射，营造出一个令人目眩神迷却又冰冷彻骨的秩序空间。 灯光主要以冷白光和深邃的蓝色为主调，营造出一种神圣而疏离的氛围。随着音乐推向高潮，背景上的几何线条开始加速旋转、交错、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灯光也产生了强烈的明暗对比，光影剧烈地切割着舞台空间，仿佛预示着一场理性风暴的来临。 接下来是李斯特的《死之舞》。音乐风格陡然转变，充满狂想与不祥的预兆。视觉上也随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舞台上，那象征着理性秩序的镜面立方体，在预设的程序控制下，于众人眼前“轰然”碎裂，化为无数大小不一的镜面碎片，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缓缓转动。 背景冰屏上，之前严谨的几何秩序彻底崩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狂乱舞动的半透明的骷髅幻影，它们扭曲、跳跃，仿佛在与无形的钢琴家共舞一曲死亡之舞。地面投影也化为了沸腾的猩红的熔岩，或是不断崩裂下陷的焦黑土地。 灯光师按照牧影安最初的要求，使用了快速切换对比极其强烈的色光——刺目的猩红、惨淡的幽白、诡异的幽绿……这些光色如同癫狂的画笔，跟随着钢琴家炫技的仿佛来自地狱的乐句，对观众的视觉进行着无情的“轰炸”，竭力营造出一种地狱狂欢般的令人不安的喧嚣景象。 这过于直白，甚至有些嘈杂混乱的视觉表达，让观众席中央的李竟思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直分神关注着他反应的佴梓筠，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目光紧紧锁在李竟思那张没什么表情却仿佛蕴藏着风暴的苍白脸庞上。 她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身旁灯光师的胳膊，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切下一组，用我留在控制端那个标记为‘b-transparency’的灯光特效组合。” 灯光师愣了一下，但看到佴梓筠不容置疑的眼神，立刻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起来。 就在《死之舞》下一个乐句开始的间隙，舞台上的灯光效果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那些快速切换刺眼夺目的猩红与幽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下来的以深蓝与暗紫为基底的光色。悬浮空中的“镜面碎片”不再是简单地反射混乱的光影，而是被投射上了柔和的内发光，边缘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看起来不再像锋利的玻璃，反而更像是一片片悬浮的……破碎的冰晶或透明的花瓣。 背景冰屏上狂舞的骷髅幻影淡去了，融入了更深沉的黑暗里。而之前佴梓筠偷偷准备的那些透明亚克力花卉材料，此刻被几束精心设计的侧逆光悄然点亮！它们被巧妙地悬挂在纱幕之后和冰屏之前，在特定的光线下，呈现出如同幽灵之花盛开的姿态。 这些“花”形态各异，有的如同绽放的冰莲，有的像是枯萎的曼陀罗，在深蓝与暗紫的光晕中，随着音乐的律动微微摇曳，既保留了死亡的主题，却又赋予其一种凄美、哀婉、甚至带着神性的诗意。 地面沸腾的熔岩投影也变得更加抽象，化为了涌动暗色流光，如同冥河之水，托举着那些悬浮的“透明花”与“冰晶碎片”。 整个舞台的氛围，瞬间从地狱狂欢的喧嚣，转变为一场在寂静中盛大举行的关于死亡与美的庄严仪式。它依然暗黑，却是一种充满悲剧美感的暗黑，更贴合李斯特音乐中对死亡的复杂咏叹。 佴梓筠屏住呼吸，再次看向观众席上的李竟思。 只见他原本微蹙的眉头悄然舒展。那双总是带着忧郁与疏离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舞台，仿佛被那片在黑暗中无声盛放的、凄美“透明花海”与悬浮的“冰晶”所吸引。他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唇角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