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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将军！您…您醒了！这…这怎么可能！那毒……”老军医的惊呼卡在喉咙里，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脱眶而出。他一个趔趄扑到榻边，枯枝般的手指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猛地搭上顾衡裸露在外的 指尖下传来的脉象，不再是昨夜那濒死的沉迟散乱，而是微弱却清晰、带着顽强生机的搏动！虽然依旧虚弱，如同风中残烛，但那股沉疴的滞涩和阴寒的毒气，竟似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温和力量涤荡了大半！老军医脸上的皱纹因极度的震惊而扭曲，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把探针，死死刺向苏妩，声音都变了调：“夫人！这…这脉象！昨夜…昨夜究竟…用了何药！” 副将和其他亲卫也围了上来，巨大的狂喜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奇迹冲淡了几分，眼神里也带上了惊疑。将军昨夜明明已是回天乏术，连军中最精于解毒的老供奉都束手待毙，怎地一夜过去，竟能睁眼说话那骇人的毒气…似乎真的退了 所有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沉重地压在了苏妩身上。 苏妩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那枚隐匿在甜甜空间的玄铁令牌仿佛瞬间变得滚烫！她下意识地抽了抽被顾衡紧握的手腕，指尖冰凉。昨夜情急之下，她只想着救人，兑换了那枚sss级的“九转还魂清厄丸”，却完全忽略了这神迹般的药效该如何解释！一个深闺妇人，如何能有如此起死回生的仙丹妙药这根本说不通！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强压下狂跳的心，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甚至刻意在红肿的眼眶下逼出几分劫后余生的脆弱。她避开老军医那咄咄逼人的审视，目光转向顾衡，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刻意流露的委屈，微微哽咽道：“将军昨夜…凶险万分，妾身…妾身只是情急，用了…用了母亲留下的唯一一颗‘回春保命丸’……” 她顿了顿，飞快地瞟了一眼顾衡，见他深邃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心尖又是一颤，补充道：“据说…是外祖早年游历南疆时，机缘巧合所得…仅此一颗了…” 声音越说越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听天由命的虚浮。 “回春保命丸”老军医眉头紧锁，喃喃重复，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疑惑与不信。南疆奇药他行医数十载，阅遍典籍，从未听闻过一种能如此霸道地驱散“黑鸩”混毒、甚至能在心脉将绝时硬生生将人拉回阳间的药丸！这药效，近乎神迹！他下意识地又想去查看顾衡的伤口。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顾衡动了。 那只紧握着苏妩手腕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微微颤抖的手更牢固地包裹在自己滚烫的掌心。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牵扯到胸腹的伤口，剧痛让他额角青筋瞬间暴起，冷汗涔涔而下，脸色惨白如纸。但他只是从齿缝里吸了一口冷气，深邃如寒潭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榻边众人，最后重重落在老军医脸上。那眼神，疲惫至极，却依旧带着久居上位、不容置喙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刃。 “聒噪！”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字字砸在众人心头，带着沉沉的力道，“药…有效便好…夫人…救了我的命…” 他顿了顿，似乎积蓄着仅有的力气，目光缓缓移向副将，眼神冰冷而疲惫，“外面…如何了” 副将一个激灵，瞬间从对“神药”的震惊中回神，意识到将军此刻最关心的是战局！他立刻单膝跪地，抱拳沉声回禀，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的干脆：“禀将军！皇城已破！北戎伪帝在乱军中被杀，其残部正被围剿于西苑！我军正在肃清残敌，清点缴获，安抚城内百姓！” 说到最后，语气难掩激动和自豪。 顾衡听着，灰败的脸上并无多少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这用无数尸骨和他自己半条命换来的胜利，不过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他微微阖上眼，似乎在消化信息，也似乎在对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虚弱。片刻，才极其缓慢地重新睁开，那深邃的眼眸深处，沉淀着血与火淬炼出的疲惫和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沉寂。 “知道了。” 他声音极低，带着浓重的倦意，“传令…各部…原地休整…清点战损…安抚事宜…你亲自去办…勿扰民生…” “末将遵命！” 副将肃然领命。 “出去。” 顾衡再次吐出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目光扫过榻边众人，最后在老军医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冰冷而直接，“你也…出去…守口…管好你的嘴…” 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老军医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寒，所有关于“神药”的疑问瞬间被冻结在喉咙里。他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敢再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依偎在将军身边的苏妩，又看了一眼将军身上那道虽然依旧狰狞、但渗出的血已明显转为鲜红的伤口，最终垂下头，低声道：“是…老朽告退…将军仍需静养…万不可再动气…” 说罢，跟着副将等人，带着满腹的惊疑和敬畏，躬身退了出去。 沉重的房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探究的目光。偏厅内，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草药气息。 紧绷的空气仿佛瞬间松弛下来。苏妩只觉得全身脱力，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激起一片寒意。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顾衡却依旧紧握着，力道虽因虚弱而减弱，却带着一种固执的禁锢。他的掌心滚烫，如同烙铁，熨帖着她冰凉的手腕皮肤。 她抬眼看向他。顾衡也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复杂情绪终于沉淀下来，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沉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审视。那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她的皮囊，直刺灵魂深处。没有感激涕零，没有劫后余生的柔情，只有深深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夫人……” 顾衡的声音依旧嘶哑，却清晰了许多，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苏妩紧绷的神经上，“辛苦…” 他说得极慢，目光在她红肿不堪、布满血丝的眼睛上停留，在她脸颊未干的泪痕上扫过，最后落在她袖口那片深褐色的、属于他的血污上。 苏妩的心猛地一缩。这句“辛苦”，听在耳中，竟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心惊肉跳。她强自镇定，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慌乱，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军无事便好…妾身…不辛苦…” 顾衡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沉，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那只紧握着她手腕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骨内侧细腻的皮肤，粗糙的茧子带来微妙的摩擦感，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施加压力。偏厅里死寂一片，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他沉重而略显艰难的呼吸声。 窗外的阳光又偏移了几分，从窗棂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榻上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的暗流。 “令牌…” 顾衡忽然极其低哑地吐出两个字，打破了沉寂。他的目光依旧锁着苏妩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