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都给我去劈柴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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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容绽放在苏锦黎的唇边，如一滴清水落入滚油，瞬间让鼎沸的人声诡异地一滞。 没有预想中的不堪、愤怒，或是强颜欢笑。那笑容温和、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欣喜，仿佛眼前不是一场蓄意的羞辱，而是一场期待已久的甘霖。 围观的百姓们愣住了，交头接耳声都小了下去。他们看不懂，这位新王妃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桃红、柳绿的两个美人，脸上的得意也僵了一瞬。她们设想过苏锦黎的种种反应，唯独没想过这一种。这平静得近乎反常的态度，让她们精心准备的示威与炫耀，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领头的内侍是东宫的管事牌子，姓黄，素来是太子面前的得意人。他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捏着兰花指，尖着嗓子道：“咱家奉太子殿下之命，见过七王妃。殿下体恤七爷身子，特送来两位美女，为王府开枝散叶，还望王妃福泽深厚，莫要推辞。” 他特意加重了“开枝散叶”和“福泽深厚”八个字，话里话外的尖酸刻薄，几乎要溢出来。 苏锦黎的笑容更深了，她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亲自走下台阶，对着黄内侍微微福身，声音清朗，字字句句都透着真诚： “有劳黄公公亲自跑一趟。太子殿下与王爷兄弟情深，时时挂念，实在是王府的福气。这份厚礼，我与王爷感激不尽，定当好生收下。” 她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姿态放得极低，既全了礼数，又将太子的“关爱”捧上了天。 黄内侍脸上的得意更甚，以为苏锦黎是彻底服软了。他瞥了一眼那两个美人，示意她们上前。 “奴家红袖（绿绮），见过王妃娘娘。”两人袅袅娜娜地行了个万福礼，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眼角眉梢却尽是藏不住的挑衅。 苏锦黎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们身上。 她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审视她们的容貌身段，而是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管事在打量新来的劳力。她的目光从她们高耸的发髻，滑到她们纤细的腰肢，最后，停在了她们那双一看就没沾过阳春水、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上。 这目光看得红袖绿绮二人心里一阵发毛，那股莫名的不自在，让她们脸上的娇媚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锦黎要将人接入府中，任由她们登堂入室时，苏锦黎却忽然转过头，对着身后的福安，一脸认真地吩咐道： “福安。” “奴才在。” “太子殿下真是雪中送炭，想得太周到了。”苏锦黎的语气里满是“感动”，“我正愁府里人手不够，许多粗重的活计都缺人手。如今有了太子殿下送来的好帮手，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黄内侍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红袖和绿绮更是花容失色，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苏锦黎话中的意思。 苏锦黎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她伸出纤纤玉指，先是指向了身穿桃红的红袖，一本正经地安排道：“我看这位红袖妹妹，身段窈窕，腰肢却很有力道，想来臂力定然不俗。你便去后院的柴房吧，往后府中上下劈柴的活，就都交给你了。” “什……什么”红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傻了。 苏锦黎又转向身穿柳绿的绿绮，眼神中充满了“欣赏”：“这位绿绮妹妹，瞧着更是个妥当的。双手骨节分明，一看就是能吃苦耐劳的。正好，洗衣房还缺个舂衣的，每日里那么多衣物要浆洗，正需要你这样的好手。”劈柴舂衣 这两个词像两道惊雷，直直劈在了两个美人的天灵盖上。她们是太子精挑细选出来，要来做主子、固宠争辉的，不是来当粗使丫鬟的！ “王妃！”绿绮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我们是太子殿下送来……送来伺候王爷的！” “是啊。”苏锦黎一脸的理所当然，“伺候王爷，自然要先为王爷分忧。如今王府百废待兴，处处都需要用度，能省则省。二位妹妹一来，便能为府中省下两个粗使下人的月钱，这便是对王爷最大的体恤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竟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 “可是……可是……”红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苏锦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声音也冷了几分：“怎么莫非二位妹妹是嫌弃活计粗重，不愿为王爷分忧还是说，你们觉得太子殿下送来的人，竟是这般吃不得苦的”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直接将两人和太子绑在了一起。她们若是拒绝，便是看不起王府，更是打太子的脸，说他送来的是两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两个美人瞬间面如死灰，浑身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围观的百姓们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像会传染，人群中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这位七王妃，哪里是软弱可欺这分明是以四两拨千斤，不动声色间，就将太子这来势汹汹的“祸水”，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黄内侍的脸，已经从白转青，又从青转成了猪肝色。他想发作，可苏锦黎句句不离“感谢太子”，让他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风光无限带来的两个绝色美人，就这么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还愣着做什么”苏锦黎对早已目瞪口呆的护卫吩咐道，“还不快带两位‘妹妹’去熟悉一下她们的活计记得，把她们身上这套华服换下来，别给弄脏了，劈柴舂衣，还是穿粗布的方便些。” “是！” 护卫们强忍着笑意，上前一左一右，像拎小鸡一样，架起失魂落魄的红袖和绿绮，在她们的哀呼和周围百姓毫不掩饰的嘲笑声中，径直拖向了王府的后院。 苏锦黎这才重新转向面色铁青的黄内侍，再次温和地福了一福。 “今日之事，还请黄公公一定代我转达对太子殿下的谢意。告诉殿下，他送来的这份大礼，王府上下，都‘喜欢’得很。” 她特意加重了“喜欢”二字，那温婉的笑容在黄内侍眼中，却比任何刀子都来得锋利。 说完，苏锦黎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仪态万方地走回了府内。 “吱呀”一声，朱漆大门缓缓关上，将所有的喧嚣、嘲讽与狼狈，都隔绝在外。 门外，只留下一个气得浑身发抖的黄内侍，和满地看笑话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