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赌局与博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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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级森严、气氛压抑的深宫之中，底层太监们自有其排遣寂寞与获取额外资源的途径——赌博。这并非什么光彩之事，多在夜深人静，或是在某些管事太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偏僻角落进行。赌具简单，多是骰子或牌九，赌注也不大，几个铜钱，几块点心，或是代为值班的差事。 韦小葆，或者说小桂子，很快就被同屋的小太监拉入了这个隐秘的圈子。起初，他只是抱着收集信息、融入环境的目的旁观。但很快，他发现这是一个快速积累微小资本、并建立初步人脉的“高效接口”。他需要钱，需要打点，需要获取更多关于海大富、关于宫中秘辛、乃至关于解毒可能性的信息，而这些，都需要资源。 然而，他深知直接动用他那套基于概率和统计的“丽春院数学模型”风险太高。在丽春院，他是生面孔，赢了钱可以一走了之。在宫里，他是在籍的小太监，赢得太多太显眼，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甚至惹来杀身之祸。他需要一种更隐蔽、更可持续的赢钱方式。 于是，博弈论的思想被他引入了这小小的赌局。 这晚，在御厨房后身一个堆放杂物的狭窄小院里，五六个小太监围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庄家是负责采买的一个有点油水的小头目，名叫王德。他正卖力地摇晃着骰盅。 韦小葆安静地蹲在角落，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不再仅仅关注骰盅，更关注的是 “人” 。他在脑中快速建立着简单的博弈模型： 参与者：庄家王德（优势：控制赌具，有微弱规则优势），赌徒a（性格冲动，喜欢跟风），赌徒b（谨慎，输了几把后开始畏首畏尾），赌徒c（老油条，看似随意下注，实则观察），以及他自己（小桂子，新来的，被视为“菜鸟”）。 策略：每个赌徒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和资金，选择押“大”或“小”，或者不下注。 收益：押中，则按赔率获得收益；押错，则损失赌注。 他知道，在这种非合作博弈中，存在着一种状态，叫做“纳什均衡”——在给定其他人策略的情况下，没有人有积极性选择其他策略。在这种小规模、信息不完全的赌局中，真正的“纳什均衡”很难达到，但可以模仿其思想：不追求单次收益最大化，而是追求长期、稳定的正收益，同时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他的策略核心是：混合策略与反向跟随。 第一局，王德摇盅落定。“买定离手！” 赌徒a立刻将几个铜钱拍在“大”上：“连续两把小了，这把肯定大！” 赌徒b犹豫了一下，跟着押了“大”。 赌徒c眯着眼，将钱放在了“小”上。 韦小葆观察了一下，根据王德之前几局并无明显作弊手法的记录，理论上大小概率接近。他选择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赌注，押在了无人问津的“小”上，看起来就像是随意跟了赌徒c。 开盅：二、三、三，八点小。 赌徒a和b骂骂咧咧，赌徒c嘿嘿一笑，韦小葆默默收回了翻倍（但基数很小）的铜钱。 第二局，王德再次摇盅。 赌徒a输了不服气：“妈的，还是押大！” 赌徒b这次学乖了，看赌徒c押了“大”，他也跟着押“大”。 赌徒c则出乎意料地押了“小”。 韦小葆迅速分析：赌徒a情绪化，赌徒b开始模仿看似“精明”的赌徒c，而赌徒c可能在故意反向操作。他选择了一个比上一局稍大，但依旧不起眼的赌注，押了“大”。这一次，他看起来像是跟随了赌徒a和b的主流选择。 开盅：四、五、五，十四点大。 赌徒a狂喜，赌徒b松了口气，赌徒c摇摇头。韦小葆再次小赢。 他并非真的能预测点数，而是在玩一个概率和心理的游戏。他下注极其分散，有时跟随大众，有时特立独行，但单次下注额始终严格控制在本金的一小部分。他赢的次数并不比别人多太多，但他几乎从不输大钱。而且，他刻意制造了一种“运气平平，偶尔小赢”的假象。 当赌徒a输红眼开始加大赌注时，韦小葆会选择性地不跟，或者只下象征性的小注。当赌徒b因为连续失败而信心崩溃时，韦小葆甚至会在他下注后，用更小的注码押在相反方向，看起来就像是“菜鸟”的胡乱下注，但往往能避开陷阱。 他还注意到庄家王德的一些小习惯。当王德自己偷偷下注时，他摇盅的力道和节奏会有极其细微的变化。韦小葆捕捉到了这种非语言信息，当王德看似随意地自己也押了“大”时，韦小葆会选择不下注或押“小”，结果往往避开了王德利用手法（未必是出千，可能只是某种自信）制造的小概率事件。 几天下来，同屋的小太监发现，这个新来的小桂子手气似乎不差，虽然没见他赢什么大钱，但总能看到他时不时能掏出几个铜钱请人吃个果子，或者帮忙值个不那么讨人厌的夜班。他变得“受欢迎”起来。 “小桂子，可以啊！运气不错！”同屋的小太监拍着他的肩膀。 “都是哥哥们让着我，瞎玩的。”韦小葆脸上露出符合年龄的、略带腼腆的笑容。 王德也注意到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太监，觉得他手气挺“怪”，但看他下注小，人也低调，不像来捣乱的，也就由他去了。有时赢了钱心情好，还会跟韦小葆聊上几句宫里的闲话。 通过这种精细计算、风险可控的博弈，韦小葆悄然积累着一笔小小的资金，更重要的是，他建立了一个初步的、由底层太监构成的信息网络。他从这些闲聊中，听到了更多关于各宫主子的脾性，关于某些管事太监的癖好，关于宫里物资流转的潜规则，甚至……关于海大富当年在宫里的一些模糊传闻。 他知道，这点资源和信息还远远不够，但这是一个开始。他像一只蜘蛛，开始编织属于自己的、微不足道却切实存在的关系网。而这一切，都源于他对概率的尊重和对人性的冷静计算。 赌桌，成了他实践博弈论的第一个微型实验室，也成了他在这个庞大数据库中，为自己开辟的第一个安全且能产生收益的“缓存区”。下一步，他需要利用这个缓存区，去访问更核心的数据节点。而那个节点，似乎在他某次奉命往乾清宫附近送东西时，于远处惊鸿一瞥的、那个独自在庭院中练武的孤独少年身上，隐约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