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不赏之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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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如同无形的枷锁，随着他每一次功劳的累加而不断收紧。如今又剿灭了盘踞海外、屡为边患的神龙教，手中间接或直接掌控的力量，他自身那层出不穷的“奇能”，已让这位雄才大略又疑心颇重的皇帝，感到了切实的不安。 盛宴过后，真正的“封赏”到来。这一日，乾清宫西暖阁内，只有康熙与韦小葆君臣二人。 “小葆啊，”康熙的语气带着罕见的亲昵，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温和地看着他，“此次平定神龙教，拔除了朕心头一根多年的毒刺，你又立了一大功。朕心甚慰。” “全赖皇上洪福齐天，将士用命，微臣不过适逢其会，略尽绵力，实不敢居功。”韦小葆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心中警铃却已大作。他知道，正题要来了。 康熙笑了笑，仿佛对他的谦逊很是满意：“有功必赏，是朕的原则。你已是一等公，爵位已无可再晋。朕思前想后，特赐你黄金三万两，江宁、杭州织造新进贡的顶级绸缎五百匹，另将西山脚下前明某位王爷留下的那座‘漱玉园’赐予你，充作别业，聊表朕心。” 这份赏赐，不可谓不厚。金银、奢侈品、豪华庄园，皆是世人梦寐以求之物。但韦小葆心中却是一沉。这些，都是“财”，是享受，是荣宠的象征，却唯独没有触及真正的核心——权，尤其是兵权。 果然，康熙话锋随即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至于你所兼的‘钦差统领京营戎政’一职，朕体恤你连日奔波，劳苦功高，且京营事务繁杂，牵扯精力。不若暂且卸下，安心休养，也可多些时间陪伴家眷，钻研你的那些……嗯，格物之学。京营之事，朕已另委他人暂代，你便不必再操劳了。” 来了！这便是“不赏之赏”！用巨额的财富和虚浮的荣宠，换取他手中最实在的一部分兵权——对京城部分卫戍部队的影响力。这既是削权，也是一种警告和界限的划定：你可以富贵，可以有名望，甚至可以有点“奇技淫巧”，但触及根本的军权，必须收回。 暖阁内静了片刻，只有西洋座钟滴答的声响，敲在人的心坎上。 韦小葆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或惊讶的神情，他甚至像是松了一口气，立刻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如释重负：“皇上圣明！体恤臣子，无微不至！臣……臣近日确感精力不济，京营事务千头万绪，常恐有负圣恩，如今皇上为臣解此重负，臣感激不尽！这赏赐，臣……臣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唯有叩谢天恩！” 他表现得如此“识趣”，甚至带着点“终于可以偷懒”的庆幸，反倒让康熙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和……或许是一闪而过的疑虑他准备好的后续说辞，似乎没了用武之地。 “爱卿能体谅朕之苦心便好。”康熙点了点头，“你年纪尚轻，来日方长。朝廷日后倚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臣，定当竭尽全力，以报皇恩！”韦小葆再次深深一揖。 退出乾清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韦小葆脸上的“感激”与“庆幸”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静。 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天。功高震主是必然，康熙的猜忌与制衡也是帝王心术的常态。直接、激烈的反抗是最愚蠢的，只会加速毁灭。他需要的是顺势而为，以退为进。 交出兵权，在某种程度上，未必是坏事。这能暂时打消康熙最大的疑虑，换取宝贵的喘息时间和行动空间。而且，他真正的根基，从来就不完全在于那点京营的兵权。在于他超越时代的见识，在于他逐步构建的知识体系和人脉网络，在于他隐藏在“格物”背后的、改造世界的潜力。 “神龙教已平，京营兵权已卸……”他心中默念，目光投向宫墙外广阔的天空，“接下来，是该将精力，真正投入到‘建设’上了。皇帝有皇帝的帝国，而我……或许，可以开始尝试塑造，我理想中的‘帝国’雏形了。” 不赏之赏，是结束，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权力的游戏，从明处的兵权争夺，转向了更为深远、也更为凶险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