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凡心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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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印的风波，像一块巨石砸进潭底，表面涟漪渐平，底下却暗流汹涌。旧派彻底哑火，民间信仰愈发炽热，修真界噤若寒蝉。连天道都仿佛偃旗息鼓，不再有任何表示。 日子似乎一下子变得……平静了。 我依旧待在王府，大部分心神沉在空间里。信仰池的光液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暖烘烘地滋养着全身，连胸口那空落处，都被这股庞大的力量熨帖着，不再那么冰冷刺骨。实力恢复到了鼎盛时期，甚至隐隐有所超越。混沌珠子在丹田内缓缓旋转，表面的雷纹似乎更加清晰了些，与信仰之力交织，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混沌初开般的悸动。 但我心里清楚，这平静底下，藏着东西。 那空落之处，像是一块被强行填补起来的冰面，信仰之力如同温暖的阳光照在上面，看似融合，实则底下那彻骨的寒意和虚无感并未真正消失，反而在某种力量的孕育下，蠢蠢欲动。说不清那是什么，像是一颗被埋下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夜无珩自那夜之后，也恢复了常态，处理政务，调兵遣将，只是来我院子的次数，莫名多了些。有时是借着商议北疆后续布防的名义，有时是拿着几份关于“新道”在各地推行情况的奏报，有时……干脆就只是过来坐坐，不说话，只看着窗外那株老梅树，或者，看着我。 我们之间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话，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两只习惯了独行的猛兽，在经历过生死与共、又见识过彼此最离经叛道的一面后，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存在，并开始尝试划定一种新的、危险的共存边界。 这天傍晚，他又来了。外面又飘起了细雪，不大，却比上次更密。 他没带公文，只拎了一小坛酒，拍开泥封，一股清冽带着梅花冷香的酒气弥漫开来。 “尝尝，北疆那边新送来的‘雪里烧’。”他倒了两杯，推了一杯到我面前。 我瞥了一眼那清澈如泉的酒液，没动。“王爷今日好雅兴。” 他没接话，自己先饮了一口，喉结滚动，侧脸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有些模糊。“新历元年，第一场像样的雪。”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男人身上那股子永远化不开的冰寒里，似乎也掺进了一丝……人间烟火气是因为这酒，还是因为这雪 鬼使神差地，我端起了那杯酒。入口极烈，像吞下一把冰刀子，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随即却又有一股梅花般的回甘与暖意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驱散了四肢百骸里最后一点因碎印残留的寒意。 “还行。”我评价道，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看着我喝酒的样子，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我们就这么对坐着，窗外是簌簌的落雪声，屋内是酒香与炭火的暖意。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试探权衡，只有一种罕见的、近乎奢侈的宁静。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你想要的人间烟火，就是这样的” 我晃着酒杯，看着里面晃动的光影，想了想，道：“差不多吧。有瓦遮头，有食果腹，有酒暖身，耳边没有喊打喊杀，眼前没有阴谋算计……偶尔，还能有个人，一起喝杯酒，看看雪。” 说完我自己都愣了一下。这话……有点过于实在了。 夜无珩沉默了片刻，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这次的笑声真切了些，不再那么冰冷。 “很简单。”他说。 “也很难。”我补充道。尤其是在我们这种位置，拥有这种力量的人身上。 他没再反驳，只是又给我倒满了酒。 就在这气氛难得缓和，甚至有那么点……诡异的温馨时，我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 一股极其细微、却阴寒刺骨、带着熟悉腥甜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水底暗刺，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的感知！这气息……是蛊！而且是极其阴毒、潜伏极深的那种！并非冲我而来，它的目标…… 我瞳孔骤缩，猛地看向对面的夜无珩！ 他几乎在同时察觉到了我的异样，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脸色却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抬手捂住胸口，额角青筋暴起，一口暗红色的鲜血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溅落在身前的地毯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他体内的灵力瞬间变得狂暴紊乱，那股阴寒的蛊毒如同被瞬间引燃，在他心脉附近疯狂窜动！比之上次“相思蛊”发作，更加凶猛，更加刁钻！ “呃……”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没倒下，但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痛苦之色。 酒杯从我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裂声清脆。 温馨假象被瞬间撕得粉碎！ 我一步跨到他身前，指尖混沌灵力吞吐，瞬间点在他几处大穴，强行稳住他即将崩溃的心脉，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网，扫过他体内。 不是新下的蛊！是旧蛊！是之前“相思蛊”被我用空间之力强行剥离后，残留的、更深层次的蛊毒本源！它一直潜伏着，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掩盖、温养，直到此刻，被远程彻底引爆！ 南诏！他们果然没死心！而且，手段比之前更加狠辣诡谲！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吗 夜无珩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节泛白。他抬起头，嘴角还挂着暗红的血，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剧痛、暴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们……终究……还是动手了……”他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看着他那副强撑的模样，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脆弱，心里那点因为碎印、因为信仰之力而滋生的轻松和暖意，瞬间被冰冷的怒意取代。 人间烟火 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生地点这盏灯。 我反手握住他冰冷的手腕，混沌灵力混合着磅礴的信仰之力，如同决堤洪流，毫不吝啬地涌入他体内，与那肆虐的阴寒蛊毒狠狠撞在一起！ “闭嘴，凝神！”我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想死，也得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窗外，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庭院，也掩盖了即将到来的、更加血腥的风暴。 刚刚燃起的一点凡心，尚未感受到足够的温暖，便被更刺骨的寒意包围。 这人间烟火，看来，得用血与火来守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