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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南市。 日轮西坠,将这座大唐东都百万众生的巨城,浸染成一片倦怠而拥挤的昏黄。鼓楼传来沉闷、宣告暮鼓即将敲响的预备金声,沿着蛛网般交错的里坊街道与密如蜂巢的坊门次第传递,催促着最后一批游荡的商贩、收工的工匠、与寻觅归宿的游人。 李玄裹着一件毫不起眼、浆洗得发白、甚至还沾染着市井油污与尘土气息的粗麻斗篷,深深兜帽压低的阴影几乎遮住大半张脸,如同水滴融入浑浊的河流,沉默地汇入那最后一批涌向南市坊门的人流之中。 他步履看似平稳,但每一次迈步,右臂外侧缠绕着的层层粗厚布条之下,便会不受控制地逸散出几缕细微、却异常刺眼的淡金色星芒!这星芒灼穿布缕,在昏暗中留下转瞬即逝的光痕。右肩深处那被重新凝聚却远未完全稳固的经脉网络,如同熔金在冷却中强行塑形的脆弱脉络,随时可能因力量的激荡或冲击而彻底崩解,将他拖入失控与湮灭的深渊。每一次微芒的逸散,都带来如同最纤细钢针反复刺扎神经的尖锐痛楚。 距离他从终南绝境、玄冥剑冢、紫霄雷池之中携带那令人胆寒的消息归来,不过短短三日。那消息——泰山地脉核心被地师派以邪法“八荒炼岳阵”彻底污浊,如同一颗毒瘤植入神州心脏——已在道盟残存的几大支脉中引发无声的震荡与深沉的阴霾。 而洛阳,这座看似繁华喧嚣、被帝国荣光遮蔽的巨大容器,此刻,正以一种隐秘的狂热,呼应着泰山方向的邪阵——洛阳黑市之中,竟有人以超出常价数倍的天量真金白银,不计代价、不问出处、疯狂收购各种天然磁石!这种异常的举动,如同在浑浊水面投下的石子,让李玄确定:污秽泰山的地脉邪阵,其驱动核心,必与洛都城内的这张贪婪之口紧密相连! 线索,必须从这每日吞吐无数欲望、却也在暮鼓中被迫短暂休眠的南市里,寻找那细微而致命的裂纹。 吱嘎……吱嘎…… 一辆满载着未曾售罄、表面焦香已冷、此刻散发着油腻与廉价芝麻香气的硕大胡饼的木轮推车,被一个满脸沟壑、疲惫不堪的老汉艰难地推着,硬木车轮碾过布满车辙印痕的青石板路面,发出枯涩而悠长的摩擦声,在渐次安静下来的市井暮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李玄的目光,如同在黑暗中潜行的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街角。 那里,一家毫不起眼、门脸狭小、窗棂积满黑油油尘垢的铁匠铺子,半掩着沾满铁锈和煤灰的、显得格外沉重的厚木板门,门楣之上,悬挂着一面几乎被岁月完全锈蚀吞噬的古老青铜罗盘!罗盘中心的指针早已断裂,但盘面上残留的、用锐器阴刻出的、并非传统八卦方位、而是某种逆转三垣星图的特殊星宿标记,却在昏黄暮光下如同干涸的血迹般清晰可辨! 正是魔门分支“地师派”那隐秘阴祟、行走于地脉邪术间的……专属暗记! 李玄心中警兆陡生,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佯装挑选路边堆积的、生满绿锈的廉价农具,身体却如同最松弛的弓弦,引而不发。呼吸被刻意地放缓、收束,听觉却如同绷紧的琴弦,灵敏到极致,强行捕捉着铁匠铺内那被叮当敲打声、鼓风声掩盖的、极其微弱的断续人语: “……不行……不行!……这批……南边运来的磁石……纯度不够!杂质太多!……承载‘归墟’的力量……”(一个嘶哑、焦躁,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 “……可……宇文本家的车队……催命似的……三日后必须……必须运到‘海眼’!否则……你我都要被……被丢进‘化骨池’……”(另一个声音,明显更年轻,却充满了恐惧和惊惶。) 海眼宇文家化骨池 李玄兜帽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心脏猛地一沉! ——星门果然是宇文家!他们口中的‘海眼’,就是‘髓海’! 那三日后的运输,必然关乎泰山邪阵的下一步启动!那‘化骨池’……听起来就不是善地! 他指尖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叩击了一下悬在腰间斗篷下、以布缠裹掩藏剑形的焚星古剑!就在触碰的刹那!剑柄之上那原本沉寂暗淡、需要刻意引动的古老星图,竟自发地、无比清晰地泛起了阵阵温热!星图核心处那代表方位与能量核心的星芒针指,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猎犬鼻尖,剧烈地、不容置疑地颤动着,死死指向了铁匠铺那扇半掩着的门板之后——那堆满杂物的后院深处! 后院隐约传来沉闷而清脆的“嚓啦、嚓啦……当啷……”的声响,不似打铁锻造的声音,更像是……有人在分拣大量质地坚硬的矿物石料!大量需要被“筛选”的磁石矿石! 所有的指向都清晰无误!核心就在后院!必须立刻探明! 然而,就在李玄计算着守卫视线与步伐节奏,准备利用瞬间空档闪身潜入侧巷翻墙而进的刹那! “噗呲!” 一阵极其微弱的、如同上好硬皮靴筒在干燥皮革上急速摩擦发出的急促声响,带着冰冷金属碰撞的轻微铿锵,从他身后右侧的暗巷死角处响起!这声音微小到了极致,混杂在市井残留的声响中几不可闻,却足以让李玄这种在生死磨砺中锤炼出的超级武者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杀气!毫无掩饰的锁定!源于背后! 来不及思考!完全凭借无数次血战淬炼出的千锤百炼的本能反应,李玄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以左脚为轴心,腰肢爆发出瞬间的扭曲力量,带动整个上半身向左侧极限旋转闪避! “咻——!!” 一道带着撕裂空气尖啸、如同弯月般银亮冰冷的锋芒,堪堪擦着他刚刚扭转开的后颈脊椎要害与斗篷厚厚的褶皱边缘掠过!刀风过处,带起的劲气甚至让他颈部皮肤瞬间激起一层栗粒! “咔嚓!”紧接着就是木料碎裂的巨响! 那月牙弯刀去势不减,狠狠劈砍在李玄侧前方那个刚刚停下、未及收拢的胡饼摊木架之上!沉重的实木支架如同被巨斧劈裂的枯柴,应声从中断成两截!无数烤得焦硬的碎胡饼如同天女散花般四散爆开、滚落尘埃! “啊呀!我的饼!”胡饼老汉惊骇欲绝的惨呼声中,袭击者身形已经彻底暴露! 来人身形魁梧粗壮,裹着厚实、充满草原腥臊气的翻毛皮头巾,几乎只露出两只如同狼瞳般在暮色中闪着凶厉之光的眼睛!但其颈脖与手腕处偶尔随着动作露出的那厚重皮甲缝隙里,一个极其狰狞、线条粗犷、沾着血痂一般暗红色的狼头噬月刺青,瞬间撕下了他们伪装的画皮! 血狼宗!突厥王庭麾下最凶残、最擅长追踪暗杀的外围斥候!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是常规巡查还是……已然察觉到了什么 “呵忒!”那袭击者一击不中,看着李玄踉跄闪避的“狼狈”身形,极其鄙夷地啐了一口浓痰,操着生硬而充满暴戾气息的中原官话吼道:“哪儿来的杂碎!滚远点,不长眼的中原贱狗!这里不是你这身贱骨头能靠近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那弯刀借着回旋的力道如同毒蛇再度弹起,快若闪电,直取李玄的咽喉!刀光映着最后的残阳余晖,散发着死亡的光泽! 李玄低着头,被兜帽完全遮蔽的脸上,一抹冰冷而充满嘲弄的弧度在阴影里一闪而逝。 他甚至没有拔剑! 只是低垂在身侧的左手,快如鬼魅般无声地在宽大斗篷的覆盖下极速变幻,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指,掌心向内,小指无名指回扣丹田,一个极其简洁却蕴含着霸道星辰破灭真意的道门剑诀瞬间成型——引星诀崩! “嗤——!” 就在那弯刀冰冷的锋刃即将贴上李玄喉咙皮肤的刹那! 一道细若游丝、却无比刺目的暗金色火光,如同从虚空中骤然点燃的无根之焰,诡异地从李玄斗篷下的腰间剑鞘缝隙中激射而出!如同有灵性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命中那血狼斥候持刀悍然下劈的右手手腕骨缝! “嗷——!!”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骤然划破暮鼓前的寂静!弯刀如同被烙铁烫到的蛇,当啷一声砸落地面!那斥候如同被瞬间抽取了脊骨,左手死死捂住右手腕,整个人痛苦得像只被抽掉虾线的虾米般佝偻下去!在他捂住的指缝间,暗金色的火光并未熄灭!那火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无数微细金蛇,正贪婪地顺着他的皮肉毛孔向内部、向更深处钻进!沿着手腕血管、神经束向上疯狂蔓延!皮肤之下,无数蛛网般清晰、散发着熔金般高温的金色纹路急速显现、扩散、如同活物的根须在皮下灼烧游走!那是能焚毁经脉、熔炼血肉的星源真火在肆虐! “血狼宗……”李玄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磨过冰冷的寒铁,每一个字都冻彻骨髓,“什么时候……沦落到给宇文家的财阀门阀,当起了……看门恶狗了你们狼神的脸……是埋在草原的雪里了吗” 剧痛与李玄话语中的巨大羞辱瞬间点燃了斥候眼中最后一点凶性!他强忍着身体深处如同岩浆奔腾般的恐怖灼痛,如同濒死的野狼般猛地抬起头,当他那因剧痛而瞪得几乎要裂开的眼珠子清晰地捕捉到李玄兜帽下那半张坚毅冷峻、线条如刀削斧劈般分明的脸庞轮廓时!一个在草原王庭通缉榜上以最血腥方式标记的名字如同雷霆般劈入了他的脑海! “你!你是泰——!!!” 那半句话,那个足以暴露李玄身份与引来疯狂围剿的名字只来得及吐出半截,便被骤然引爆在他胸腔内部的、如同微型太阳爆发般的暗金色火焰彻底淹没了所有后续的音节!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团瞬间明亮到无法直视、将黄昏暮色强行扭曲成刺目白昼的暗金色火球,猛地在那斥候佝偻的身形位置向内急速坍缩、凝聚了一瞬!随即猛烈地向四面八方爆裂开来!火焰如同有生命的瘟疫,贪婪地吞噬着所能触及的一切有机物:毛发、血肉、皮革、骨骼……甚至包括他身上那枚代表着血狼宗的青铜狼头腰牌! 仅仅一息。 光芒急速黯淡、收缩、熄灭。 原地,只余下地上一片人形大小、如同抽象艺术图案的、边缘焦黑、内部灰白的厚厚余烬!空气里残留着皮肉毛发烧焦的浓郁焦臭与金属熔化的腥气!还有几颗质地特殊、未被完全焚化的、属于血狼宗精英战士身份凭证的狼牙饰品,散落在灰烬边缘,在暮色中闪着幽幽的白光。 干净、彻底、如同从未存在过。 一击灭口!不留丝毫痕迹! 铁匠铺内,那原本清晰可闻的低语声、分拣磁石的碰撞声、风箱的鼓风声,都在灰烬形成的刹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了咽喉!彻底死寂! 沉重的死寂仅仅维持了不到两个心跳。 “哐当!”半掩的木门被猛地从内侧撞开! 两个身高体壮如同蛮牛、穿着沾满机油汗渍麻布短衫、手持沉重板斧、面色凶狠、眼神警惕如豺狼的汉子猛地冲了出来!他们魁梧的身体几乎堵住了门口,如同两尊生铁铸就的门神! “他娘的!哪来的这股子焦糊味!烧死人了!”(左侧汉子抽动着鼻子,瓮声瓮气,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狼藉的胡饼摊和被焚毁的木架,以及地上那摊刺眼的人形灰烬。) “呸!一准儿又是那群野狗一样的突厥崽子瞎鸡巴玩火!整天烧杀抢掠惯了,在这东都地面上也不老实!老子早看……”(右侧汉子骂骂咧咧,唾沫星子横飞,一边骂一边朝着灰烬和胡饼摊走过去,斧尖指着地上的狼牙碎片。) 就在这两人视线和注意力全部被门口这诡异骇人景象吸引的短暂瞬间!李玄的身影,如同融入空气的墨渍,早已从原地消失!他利用两人开门冲出的那一丝混乱气流和视觉缝隙,一个精准无比、如同尺规测量过的矮身翻腾,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灰色残影,沿着门旁墙壁与堆放杂物形成的狭窄死角,狸猫般无声无息地窜入了那半开木门的缝隙之内! 他并未停留!目标明确——后院!堆放磁石之地! 翻过内院门,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息扑面而来! 庭院不大,地面铺着坑洼的青砖,早已被厚厚一层黑红的泥尘和矿粉覆盖。就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十几筐用厚重草篾编制的大型容器被堆砌得如同微缩的山峦!每一筐里都塞满了棱角分明、表面布满了不规则深紫、深蓝、甚至隐隐透出暗红光泽的硕大矿石! 磁石! 但绝非普通的磁石! 每一块矿石都被极其精密的工具强行凿刻成了统一的形状——巴掌大小、六棱柱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些冰冷坚硬、触之刺手的棱柱表面上,都用极其纤细、宛如活物般深深沁入矿石纹理的朱砂与一种未知暗红胶状物混合的“颜料”,镌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盘绕、如同无数疯狂蠕动的虫豸构成的——符文! 那些符文,李玄认得!它们在玉枢子展开的竹简地图上燃烧!在玉玄子焚星剑的黑浆中闪现!正是污秽泰山地脉的‘八荒炼岳阵’核心阵纹!一模一样! 这些冰冷沉重的六棱磁石块,并非散乱堆放。它们被以一种极其严谨、刻板到冷酷的方式,在地面上按照某种难以言喻的轨迹精确地排列组合着!每一块磁石上的符文似乎都在微弱地彼此呼应、共鸣!最终组合勾勒出的图案是…… “天市垣!” 李玄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这正是《周天磁极功》第七境“星罡变”所需接引的关键天区星图!但此刻,这些承载着星空伟力的磁石,被强行扭曲、污秽!成为吞噬地脉、连通邪异力量的可怖基石!那些暗红如同凝固血块般镶嵌在符文凹槽里的胶状物,散发出一种混合着铁锈、腐肉与极端怨气的腥甜气息,钻入鼻腔,让人胃部翻腾欲呕! 呛啷……呛啷……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破了李玄心头短暂的惊骇!目光猛地扫向最阴暗的角落。 靠墙处,三根嵌入墙壁、手臂粗细的沉重石柱上,用粗大黑铁链锁着三个男人!他们蓬头垢面,形容枯槁得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尸体,身上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褴褛布条如同烂泥般黏贴在皮包骨头的身体上!手腕和脚踝处赫然可见深可见骨、如同被野兽啃噬过的巨大溃烂伤口!伤口处皮肉翻卷,早已失去流血的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惨白与污浊!暗红粘稠的血液,正被某种力量强行从手腕的动脉切口处挤出,异常缓慢地、滴答、滴答……落入石柱下方那三个硕大的、布满污垢的粗陶黑罐之中!罐内暗红色的、带着油脂光泽的胶状血膏已经积存了半罐有余! 用活人的精血为引!浇灌阵纹!邪魔! 其中一人似乎被刚才门口的爆炸惨呼和此时的闯入者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