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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残光,星泪低垂 那场席卷洛阳地下、撕碎了髓海核心的惊天逃亡所带来的短暂喘息,在这座同样被岁月侵蚀得摇摇欲坠的“玉真”道观内,笼罩着一层异常沉重、近乎窒息的死寂。李玄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一件即将碎裂的琉璃,将怀中虚弱得几乎失去所有重量、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线风筝般的苏半夏,轻轻安置在静室正中、唯一还算完整的一方积满了厚厚浮尘的旧蒲团之上。几缕挣扎着穿透残破窗棂的惨白晨光,如同吝啬的老者撒下的几枚铜钱,斑驳地落在这张被剧痛、失血与星泪耗损雕琢得只剩下苍白的脸庞之上。她那仅存的、深邃若寒潭的左眼,紧紧闭合着,长长的睫毛在光斑中投下破碎的阴影,而右眼窝深处——那个本该空洞或填满草药的位置——此刻却倔强地燃烧着一点针尖大小、仿佛风中之烛、摇曳不定却死死不肯熄灭的微弱金芒,像一颗坠落凡尘、仍在徒劳试图点亮深渊的星辰碎屑。 “你……认得……这里” 李玄的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嘶哑与空洞,他的左手不自觉地狠狠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仿佛试图用这血肉的屏障,堵住脑海中那决堤般的洪流!然而,又一道不可抗拒的意念巨潮无情地席卷而过! (终南山巅,某个雪落无声的清晨……天地皆白,唯有一袭青色道袍年轻的身影屹立崖边……清微子师尊,那个印象中永远威严沉肃、深不可测的老人……此刻脸上却带着李玄记忆中唯一一次、甚至带点笨拙的温和笑意……他粗糙宽厚、常年握剑持拂的手掌,此刻竟细致地为还不及他胸口高的少年李玄整理着略显宽大的新道袍衣襟……指尖拈起那根深蓝色的绦带,灵巧地绕过腰身,打出一个名为‘道玄’的古老结扣……指尖的温度透过布帛传递过来……师尊低沉的声音罕见地柔和……“玄儿,今日授你玄玑道服,自此……当以道心证苍生……” 结扣系紧的触感还在腰间残留……但那话语的尾音、师尊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复杂到令人心悸的某种光芒……却再也无法被记忆的触手捕捉……风雪湮没了声音,冰霜冻结了画面……最终只剩下……一片永恒的、空洞的……白……) 一段塑造了他生命轨迹根基的重量,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溶解在无形的空虚之中,只留下太阳穴下血管狂跳的钝痛与一种令人作呕的失重感。 苏半夏沾着尘土与干涸血痂的手指,极其轻微、仿佛怕惊扰了尘土下沉睡的亡魂一般,缓缓滑过身下老旧蒲团边缘处一道极其隐蔽、几乎与编织纹理融为一体的微小刻痕。她的声音如同从极远处飘来,虚弱却带着一种沉淀了时光的笃定:“玉真师祖……闭关……参悟之地……刻痕……是她……收功标记……” 指尖摸索到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凹陷,轻轻一按。“咔哒”一声轻响,蒲团底部无声地弹开了一个仅容一掌之宽的狭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卷深褐近黑、边缘已被岁月摩挲得圆润温润的竹简。竹简的封皮由某种坚韧的兽皮硝制而成,上面用遒劲、孤峭、仿佛蘸着寒铁锋芒刻下的墨迹,书写着三个古朴的篆字——锁星诀! 李玄的目光骤然凝固!这笔锋间的力道、转折间的棱角、以及那透皮而出的孤寂与锐利!竟与不久前髓海深处、那位将星核逆练之法强行灌注于他、最终身躯结晶化消散的玄冥子前辈!有着惊人的、至少七成的神似!一股难言的寒流,瞬间从脚底窜至背脊! 就在李玄心神剧震、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指尖几乎要触及那承载着最后希望的竹简封皮! “轰隆!咴律律——!” 道观那本已脆弱不堪的木门与半塌的泥墙之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如雷雨击铁皮般的密集马蹄声响!大地在沉重铁蹄的践踏下微微颤抖,墙皮簌簌而落!紧随其后的,是金铁器械部件在急速奔驰中高频振动的、令人牙酸的尖锐嗡鸣!这嗡鸣声沉重滞涩,绝非寻常战马刀兵!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嗡鸣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如同某种活物集体低吼的、令人骨髓发冷的血色音浪! 两人如同惊弓之鸟,瞬间滚向静室最深的阴影角落,背脊紧贴冰冷刺骨的土墙!屏住呼吸,透过窗棂上巨大的破洞向外窥视。 那是一队约莫二十余骑,全部身着血狼宗标志性的黑红皮质重甲!但此刻这些骑兵的状态,却诡异得如同从幽冥中爬出的傀儡!他们每个人都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吊在马上,肢体僵硬得如同劣质的牵线木偶!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眼睛!瞳孔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浑浊、空洞、如同蒙着厚厚一层死鱼眼翳般的灰白色!里面既看不到杀意,也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被彻底剥夺了灵魂的空无!而他们马鞍两侧,则牢牢固定着那不断发出沉重诡异嗡鸣的源点——两只三尺见方,表面覆盖着未知黑色金属甲片,缝隙间不断渗透出粘稠如污血、却又闪烁着金属冷光暗红色的粘稠磁石箱!那诡异的嗡鸣便是由箱内持续震颤的磁石核心发出的共振!而那血色光晕与令人作呕的低吼声!正来自于箱内某种被强行束缚、渴望挣脱的……活物! “方向……运河……洛口仓……要……污染整条……水脉……根基……” 苏半夏的声音如同被冰冷的铁钳从喉管中挤出,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的紧迫感! 李玄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知道苏半夏所言非虚!磁石污染水源,借水脉贯通天地之势,滋养星门!若运河被污,星门开启将如滔滔江水,再无任何天堑能阻!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悬于腰侧的焚星剑!这是根植于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反应!然而…… 嗡——! 脑海深处猛地一颤!如同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搅动着脑浆!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连焚星剑最基础、最本能的“伏魔斩煞起手式”的动作,都已变得模糊不清!那些刻印在骨子里的剑路、身法、运气法门,此刻像是沙滩上被不断冲刷的字迹!被那逆练功法的恐怖反噬贪婪地吞吃、抹除!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与荒谬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以他此刻残存的记忆和力量,恐怕……连一个普通的血狼宗武士……都难以战胜! 就在这绝望如潮水般上涌的瞬间! 嗡——! 暗格之中!那卷竹简竟毫无征兆地自行悬浮而起!表面那玄奥古老的《锁星诀》三个篆字如同燃烧般亮起刺目金光!紧接着,竹片“哗啦啦”自行翻卷展开!一行行如同流动星光烙印而成的金色文字!从简牍深处无声地流淌、浮现出来!清晰地印刻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星锁七情,七魄为枢;情念为薪,镇魂封衰;燃情而镇,或可……暂缓其湮灭。” 简短!清晰!却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残酷决绝! 苏半夏那仅存的左眼猛地瞪大!眼底那点微弱金光竟在这瞬间被这文字点亮,爆发出一种绝境逢生的、带着痛苦挣扎的希冀光芒!她甚至不顾身体的剧痛与虚弱,猛地伸出手,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了李玄同样冰冷且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手腕! “有办法了……锁星诀!它能……暂时封镇你的……记忆流失……” 她急促地喘息着,如同溺水者突然抓住了浮木!然而话音未落!她的声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利爪掐断!整个身体猛然僵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断裂、又似机簧顶针被扣压到极限的细微响动!清晰无比地从他们头顶,那积满灰尘蛛网的粗陋房梁上方传来! 致命的警兆如同冰水瞬间浇透全身!多年生死边缘的磨砺让李玄的肌肉反应快过了大脑的指令!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几乎是凭着超越极限的本能!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后一旋!双臂灌注最后残存的力道!将猝不及防的苏半夏如同没有重量的布偶般狠狠扑倒在地!用自己残破的后背形成一道血肉之盾! “嗖!嗖!嗖!” 三道几乎不分先后的尖锐破空厉啸!如同毒蛇的死亡嘶鸣!贴着李玄翻滚散落的发梢狠狠钉入!“哆!哆!哆!”三声沉闷的利刃入木声!就在他们上一息所蜷缩的墙角地面!三支通体闪烁着幽蓝、带着诡异甜腥气息、尾部镶嵌着暗红晶石的菱形淬毒弩矢!深深没入了坚硬夯实的青砖之中!直至没羽!箭簇周围瞬间蔓延开一小片恶心的、如同沸水滚油泼洒的腐蚀青烟!发出滋滋的瘆人声响! 尘埃飞扬中!李玄猛地抬头!充血的双瞳死死锁定房顶一处被不知何时悄然掀开的瓦片所露出的空洞!空洞后!一个身高不过四尺、四肢如同枯枝般细长、穿着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暗沉紧身皮甲!脸上覆盖着半边狰狞青铜鬼面具的侏儒身影!正如同壁虎般倒挂着!他那只未被面具覆盖的独眼,闪烁着绝非人类所有的、冰冷、残忍、毫无怜悯的野兽般光芒!手中一柄结构复杂、闪烁着秘银寒芒的奇特手弩,一根闪烁着幽光的弩弦已被他枯槁的手指再次拉满!冰冷的弩尖,稳稳锁定了地上翻滚的李玄! “影卫的‘寻踪使’!!” 苏半夏在剧痛中认出了这如同噩梦般的来客!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仇恨与绝望!“他们能……通过……阴影……追踪……受伤……目标……气息……” 侏儒发出一声如同夜枭般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枯瘦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蚯蚓般!猛地从房梁断裂处一弹!身体竟然在半空中诡异地一分为三!三个一模一样的鬼影!如同三道贴地游弋的黑色疾风!从三个截然不同、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的方位!朝着李玄和苏半夏猛扑而来!三柄闪烁着同样幽蓝光泽的淬毒短刃悄无声息地刺破空气!目标直取二人咽喉与心窝要害! “嗡——!” 李玄胸腔中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焚星剑仓促间挥出一道绝望的暗金光弧!剑风呼啸!然而! 噗噗噗!剑光撕裂的只是两道迅速消散的残影!真正的致命杀机!来自地面! “嗤啦——!” 就在李玄剑势刚刚用老、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绝对空挡瞬间!他脚下立足之地的青砖缝隙里!毫无征兆地!如同雨后毒蘑菇般猛地刺出三道比发丝还细、却闪烁着幽蓝色精粹毒芒、完全由阴影能量实质凝聚成的——影刺!无声!无息!如同毒蛇暴起的致命毒牙!精准无比地刺向李玄脚踝跟腱与苏半夏匍匐时暴露在外的肩膀! 眼看那剧毒的影刺尖端已经几乎触及到李玄破烂靴口边缘渗出的皮肉!冰冷的死亡触感让他浑身的汗毛倒竖! “轰——哗啦!!!” 道观那摇摇欲坠、布满虫蛀裂纹的两扇木门!连同半幅腐朽的泥墙!竟在这一刻如同被巨灵神轮着百吨攻城锤狠狠砸中!毫无征兆地、彻底地爆裂开来!碎木与砖石如同被飓风卷起的朽叶!四散激射!漫天尘土飞扬! 就在这惊雷般的轰鸣与遮天蔽日的尘烟之中!一道快!快到超越视线捕捉极限的月白色流光!如同劈开混沌的第一缕闪电!以一种霸绝、狂傲、却带着无与伦比精准的弧度!自那破碎的入口处悍然闯入!剑光!纯白无暇,却又饱含着冻结时空的恐怖寒意!如同九天之上垂落、斩尽一切污秽的月光匹练!凌空倾泻而下!目标并非那鬼魅难测的侏儒寻踪使!而是精准无误地斩向那三道自地面刺出的致命影刺根源之地! “叮!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到分不清首尾、金铁碰撞刮擦的刺耳锐响!如同冰雹砸击铁盘!在方寸之地暴烈炸开!那三道无坚不摧、歹毒无比的影刺!在那惊世绝伦的白色剑瀑席卷之下!竟寸寸断裂、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丝,瞬间消融瓦解!被剑气碾碎的阴影能量发出不甘的尖叫!化作丝丝缕缕带着恶臭的黑烟散溢! 几乎在影刺被斩碎的同一刹那! “啊——!!” 那扑击在半空、刚刚完成一次致命佯攻的真身寻踪使侏儒!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一道凝聚着纯粹杀意的冰冷白虹!不知何时已后发先至!如同洞穿朽木的利锥!带着无可匹敌的精准与狠绝!直接贯穿了他手持手弩的肩胛骨!将他那枯瘦如柴的身体!如同钉死一只聒噪蝙蝠!狠狠钉在了静室内仅存的、布满裂痕的破旧香案之上!力道之大!甚至让那厚实的木案都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腥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案上的灰尘与几块早已不知供奉何物的木牌! 尘烟缓缓沉降,如同揭开的幕布。 一位身姿高挑挺拔、穿着如新雪般纯净无瑕月白道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立于那破碎的门户烟尘之中。她的右手,正缓缓将一柄样式古朴奇古、通体剔透如同万载寒冰雕琢而成的长剑归入腰间的素白剑鞘之中。动作流畅优雅,如同拂去衣袖上沾染的最后一粒尘埃。剑身归鞘的“铮”然轻鸣,在死寂的道观内荡开一圈涟漪。 当她缓缓转过身形,将那张面容展露在斑驳的光斑与血腥的案台背景前时,即便是见惯风雨、此刻心神激荡的李玄,呼吸也为之一滞——剑眉斜飞入鬓,目若寒星,鼻梁英挺,唇线紧抿如刀裁!一张足以让万物失色的、俊美得超越了性别界限的面庞!但那张脸的轮廓深处,却散发着一种与记忆中玉真师祖截然不同的、如同千年寒玉般凛然不可侵犯、又似乎蕴藏着无尽沧桑与寂寥的独特气质!那双看向苏半夏的眼眸,锐利得仿佛能切开灵魂的迷雾! “师……师……姐……” 苏半夏半撑着虚弱的身体,仅存的左眼睁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如同幻觉般的巨大冲击!这面容……分明就是……玉真! 然而,那月白道袍的身影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感。她缓缓抬起一根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静室深处,那尊落满了厚重尘埃、面容早已模糊不清的道观祖师泥塑神像! “我是玉真……” 她的声音如同古泉撞击冰玉,清澈,却带着亘古的寒意。“然,非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