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甄嬛传淑和（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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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仿佛将心中所有的怨毒都倾泻了出来。她看着雍正，眼神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皇上，您要如何处置臣妾，臣妾都认了。臣妾已经为弘晖报了仇，臣妾的心愿已了。现在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完成使命后的疲惫。 自从向雍正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后，宜修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样。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精心打扮，不再关心宫务，甚至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复仇的火焰曾经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今复仇成功，那股支撑的力量也随之消散了。她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面色枯黄，眼神空洞。太医们前来诊治，也只能说是心病难医。几个月后，这位曾经执掌后宫多年、心机深沉的皇后，在无声无息中，也离开了人世。 宫中接连送走了太上皇和乌雅太嫔，紧接着又是皇后宜修的薨逝，几场葬礼下来，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一片挥之不去的压抑之中。白幡与素缟尚未完全撤去，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纸钱燃烧的灰烬味和若有若无的悲戚。按照祖宗规矩，皇帝为太上皇守孝只需二十七天即可除服，但雍正感念皇父养育之恩，又或许是宜修的死让他心绪复杂，竟是实打实地守足了一年。 这一年里，后宫几乎成了死水一潭。雍正除了必要的朝政，便是深居简出，连后宫嫔妃的面都甚少见到。对于禁足于碎玉轩的甄嬛而言，这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原本就因家世败落而备受冷遇，如今连皇帝的影子都摸不着，境遇可想而知。从前还有沈眉庄时常暗中接济，嘘寒问暖，如今眉庄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她。 常在的份例本就微薄，克扣之下更是捉襟见肘，冬日里连取暖的炭火都时常短缺，夏日里的冰块更是想也别想。甄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容貌，在那拮据困顿的日子里，一点点失去光泽，面色染上挥之不去的憔悴与枯槁，如同被秋霜打过的花朵，再难复往日娇艳。 困守愁城，甄嬛的心思却未曾断绝。她知道，这样下去，她只会无声无息地凋零在这深宫之中。她必须自救。思来想去，唯一还能指望，且或许还念着旧情的，便只有温实初了。在一个看守相对松懈的午后，她设法托人将温实初请到了储秀宫附近一处僻静的角落。 看着眼前憔悴了许多的甄嬛，温实初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怜惜，也有无奈。“嬛妹妹，你……还好吗”他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甄嬛抬起眼，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阴翳，却仍旧努力挤出一丝楚楚可怜的意味：“实初哥哥，你瞧我如今这般模样，像是‘好’吗”她苦笑一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这宫里，我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飘摇无依。家父之事，连累我至此，皇上更是对我视而不见……实初哥哥，如今，或许只有你能帮我了。” 温实初眉头微蹙：“嬛妹妹，宫中规矩森严，我不过一介太医，又能如何帮你” 甄嬛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实初哥哥，我知道你常去给淑和公主请脉，还教导她医理。公主聪慧伶俐，深得皇上喜爱。你……你能不能在公主面前，偶尔……偶尔提及我一两句” 温实初一怔，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面露难色：“嬛妹妹，这……借公主之口向皇上进言，恐怕不妥。公主年纪尚小，若是被皇上察觉……” “我并非要你刻意做什么，”甄嬛急忙打断他，眼中水光闪动，语气愈发凄婉，“只是……只是想让公主知道，宫中还有一位与她一般，也曾喜爱诗书，也曾有过几分才情的女子，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或许，公主天真烂漫，会无意中向皇上提起呢实初哥哥，你只需顺口一提，说你认得一位……一位也曾聪敏好学的女子，如今是甄常在便可。这于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于我，却可能是唯一的生机了！看在我们……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你就帮帮我吧！”她的话语柔中带刚，既有昔日的情谊牵绊，又有眼下绝境的逼迫，让温实初难以拒绝。最终，看着甄嬛那双充满期盼与哀求的眼睛，温实初心中一软，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得了温实初的应允，甄嬛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而温实初，心中纵有百般不愿，但终究还是被那句“往日情分”和甄嬛此刻的凄凉打动了。几日后，他照常去给淑和公主诊脉，并指导她辨认药材。 彼时，淑和正坐在窗边的小几前，认真地翻看着一本药草图谱。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稚嫩的脸上，映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温实初检查完她的脉象，又解答了她几个关于药性的问题后，状似无意地收拾着药箱，叹了口气道：“公主天资聪颖，于医道颇有悟性，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微臣想起……”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想起微臣邻家曾有一位妹妹，在公主这般年纪时，也是这般聪敏好学，才华出众，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淑和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温实初，好奇地问道：“哦竟有这般奇女子那温太医这位邻家妹妹，如今在哪里呀可能见上一见” 温实初见她搭话，心中一定，便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说来也是缘分，她如今……亦在宫中，是皇上的甄常在。”他说话时，语气尽量平淡，但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忽了一下。 淑和冰雪聪明，立刻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温太医平白无故提起一位“邻家妹妹”，还特意点出是“甄常在”，这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她心中了然：这是想借着她向皇阿玛递话，想让她当登天的梯子呢。哼，也要看她甄嬛配不配！面上，淑和却依旧是一派天真烂漫，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去看她的药草图谱，不再追问。温实初见状，也不好再多言，只能讪讪地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