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长月烬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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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烬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萧晴萱的笑脸。她会因为一块桂花糕眯起眼睛，会拉着他的手让他多穿件衣服，会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如天神般降临，告诉他“别怕，有姐姐在”。 那一点光，迅速扩大，驱散了部分寒意。 他紧咬牙关，按照萧晴萱的指引，开始尝试用那套晦涩的心法口诀，去引导那一丝丝冰冷的魔气。 过程异常痛苦。 魔气就像最烈的野马，每一次引导，都像是在用钝刀割裂他的经脉。剧痛让他浑身冷汗淋漓，衣衫尽湿，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萧晴萱就静静地守在一旁，没有出手帮忙。 《九幽淬心诀》，最重“淬心”。这第一关，必须他自己闯过去。她能做的，只是在他心神将要失守时，以神魂之力护住他的灵台清明。 “累了就吃块糖。”她会适时地递上一颗晶莹剔透的松子糖。 “哎呀，你看你这笨样，气都引到岔路口了。你当这是在逛花园吗专心点！”她也会毫不客气地用手指戳他的脑门。 在这样时而严厉时而“甜蜜”的教导下，澹台烬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与天赋。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在痛苦中挣扎，他对痛苦的忍耐力远超常人。又或许是邪骨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在最初的排斥过后，两者之间开始产生一种奇特的共鸣。 十天后，他成功将第一缕魔气，按照功法路线，在体内完整地运行了一个周天。 当那缕冰冷的魔气最终回归邪骨，并带回一丝精纯的、可以被他身体吸收的力量时，澹台烬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中，仿佛有幽暗的星河流转，深邃得不似一个八岁孩童。 “姐姐，我成功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喜悦。 “嗯，不错。”萧晴萱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丢给他一个鸡腿，“奖励你的。” 澹台烬接过鸡腿，却没有立刻吃。他看着自己尚显稚嫩的手掌，感受着体内那股虽然微弱，但却真实不虚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掌控感，油然而生。 他喜欢这种感觉。 随着修炼的深入，他的进步一日千里。短短三个月，他便完成了淬体阶段，正式踏入了引气入体的门槛。他的身体不再像以前那般瘦弱，虽然依旧纤细，但已能看出流畅而结实的线条。脸色也日渐红润，那双漆黑的眼眸，越发明亮，也越发深沉。 然而，萧晴萱没有发现的是，随着力量的增长，一些被她暂时压制下去的东西，也开始悄然复苏。 不是那个被重创的邪骨意识，而是邪骨本身所携带的，那源于天地初开时的，最纯粹的恶念。 澹台烬开始做梦。 梦里，他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孩。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黑袍翻飞，无数强大的生灵匍匐在他脚下，颤抖着，哀嚎着。他轻轻一抬手，便能决定一个世界的生死。那种主宰一切的无上权力，让他感到一种战栗的、难以言喻的快感。 梦醒后，他会感到一阵心悸，但那种快感，却久久无法散去。 他变得沉默了。很多时候，他会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天边的流云，一坐就是一下午。萧晴萱以为他是在专心修炼，却不知，他的脑海中，正在反复回味着梦中那种掌控生杀的滋味。 一天，一个新来的小太监，在给萧晴萱送茶水时不小心手滑，将滚烫的茶水洒在了地上，溅湿了澹台烬的裤脚。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当场跪地，拼命磕头求饶：“质子殿下饶命！公主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没烫着，下去吧。”萧晴萱不耐烦地挥挥手，她正忙着研究一本上古食谱，没空理会这种小事。 小太监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可他没看到，在他转身的瞬间，一直低着头的澹台烬，缓缓抬起了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一丝……一闪而过的、想要捏碎什么的残忍欲望。 为什么……要放过他 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 这个念头，就像毒蛇一样，在他的心头盘旋。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邪骨，在那一刻，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微的嗡鸣。 那股转瞬即逝的杀意，虽然隐蔽，却没能完全逃过萧晴萱的感知。 她从食谱中抬起头，看向澹台烬。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安静沉稳的模样，正低头看着自己被溅湿的裤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但萧晴萱的心，却猛地一沉。 她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九幽淬心诀》是一把双刃剑，它在赋予澹台烬力量的同时，也让他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邪骨本源魔性的侵染。这种侵染，比之前那个只会蛊惑人心的残魂意识，要更加隐蔽，也更加危险。因为它并非外力，而是从澹台烬内心深处，与他的欲望、他的执念，一同滋生。 必须想办法，将这颗魔念的种子，彻底扼杀在萌芽状态。 否则，待他日后修为高深，这丝魔念便会成长为心魔，到那时，神佛难救。 萧晴萱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有了计较。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那股被压抑的魔性，彻底暴露出来的契机。 这个契机，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半个月后，澹台烬在修炼中，遇到了第一个瓶颈。他尝试冲击《九幽淬心诀》的第二层，却屡屡失败。魔气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狂躁不安，让他心烦意乱，难以入定。 深夜，他再次从入定中惊醒，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失败的挫败感，和对力量的极度渴望，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 为什么还不够快为什么还这么弱 如果他的力量足够强大，皇后怎敢下毒那些宫人怎敢轻视他才能真正地、永远地站在姐姐身边，为她遮挡一切风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需要她反过来保护！ “你想要力量吗”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恶意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识海深处响起。 这个声音，比之前那个残魂意识更加宏大，更加古老，仿佛是天地间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我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为一体。放弃那可笑的挣扎吧，人类的情感只会成为你的束缚。拥抱我，拥抱这与生俱来的黑暗，你将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