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长相思（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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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隐龙山庄的架构正式确立后，清水镇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内里，却已悄然发生了许多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来自于小夭。 她不再是那个终日懒散，眼神里带着疏离和警惕的玟小六。恢复了女儿身和一身修为后，她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束缚，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虽然在外人面前，她依旧维持着“玟小六”的少年模样，但在回春堂的后院里，她已经不再掩饰自己。 一袭水蓝色的长裙，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她会拉着云袖，兴致勃勃地研究那些药草的药性，偶尔还会提出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把一本正经的云袖弄得哭笑不得。 “云袖你看，这株凝露草，既然能凝聚水汽，那我们能不能把它种在屋顶上这样夏天不就凉快了吗” “小姐……不，小夭姑娘，凝露草性寒，种多了会影响房梁的……” 她也会在惊羽从山庄下来汇报事务时，凑过去听个热闹，时不时插上几句嘴，提一些在惊羽看来颇为刁钻，却又一针见血的问题，让这位沉稳的护法都有些招架不住。 而她最大的乐趣，依然是和相柳斗嘴。 相柳如今是隐龙山庄的客卿长老，来清水镇的次数更多了。他每次来，几乎都会和小夭上演一场唇枪舌剑的大战。 “臭九头蛇，你身为长老，怎么又干起送快递的活了山庄是不是克扣你俸禄了，要不要我跟姐姐说说，给你涨点工钱”小夭斜倚在廊下的柱子上，嗑着瓜子，悠哉悠哉地看着正在搬运药材的相柳。 相柳额角青筋一跳，冷冷地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听说你昨天炼丹，又炸了一个丹炉” 小夭的脸一红，那是她心血来潮想试试炼丹，结果火候没控制好。她把瓜子壳一丢，不服气地反驳：“我那是试验新丹方！你懂什么！不像某些人，活了几千年，除了力气大点，脑袋多点，一无是处。” “总比某些人当了几百年‘男人’，连扫地都扫不干净要强。” “你！”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不亦乐乎。云袖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又打起来。可敖萱却始终安坐于摇椅之上，捧着书卷，偶尔翻一页，仿佛外界的喧嚣都与她无关。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她的眼角眉梢，比往日多了一丝柔和的弧度。 她喜欢这种烟火气。 这种吵闹，这种鲜活，让她那颗沉寂了万古的心，也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后院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敖萱正在修剪她那盆被天劫“关照”过的兰花，如今这盆兰花早已恢复生机，甚至比以前更加清雅脱俗。 小夭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她看着敖萱的侧脸，夕阳的光晕柔和了她那过于清冷的轮廓，让她看起来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这几个月，小夭心中一直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地生根发芽。 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真正的亲人了。父王、兄长，都离她远去。她像一叶浮萍，漂泊了太久太久。是敖萱，将她从泥潭中捞起，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重新开始的勇气，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宁和庇护。 这份恩情，重如泰山。 但她想要的，不仅仅是报恩。她渴望的，是一种更深的羁绊。 “敖萱。”小夭轻声开口，第一次没有叫她“掌柜的”。 敖萱剪花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我……我没有家人了。”小夭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已经很久了。” 她看着敖萱的背影，鼓起了所有的勇气。 “你……你愿意当我的姐姐吗”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都冒出了汗。她害怕被拒绝。对于敖萱这样超越凡俗的存在而言，凡世间的亲情羁绊，或许只是一种累赘。 院子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小夭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不会有答案，准备尴尬地找个借口溜走时，敖萱放下了手中的剪刀，转过身来。 她的目光很静，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她看着小夭，看着她眼中那混杂着期盼、忐忑和脆弱的神情。 “姐姐这个称呼，意味着责任。”敖萱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你确定吗” 小夭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她听懂了敖萱的言外之意。 她用力地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我确定！我确定！” 敖萱看着她那副样子，唇边终于露出了一抹清晰可见的笑意。那笑容很浅，却足以让整个院子的花草都黯然失色。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一个字，对小夭而言，却重于万钧。 数百年的颠沛流离，数百年的孤苦无依，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她有家了。 她有姐姐了。 小夭的眼眶一热，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但她却在哭着笑，笑得像个孩子。 她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敖萱。 敖萱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被人如此亲近地拥抱过了。但很快，她便放松下来，抬起手，有些生疏地，轻轻拍了拍小夭的后背。 “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这个认亲的仪式，没有繁文缛节，没有昭告天下，只有两个人，一棵兰花，和满院的夕阳。 简单，却又无比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