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长相思（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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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十七，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小夭离去的方向，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握着扫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听不懂那些关于王孙、关于天下的复杂言语，但他能感觉到小夭的痛苦，也能感觉到敖萱平静外表下的那一丝波动。 他的世界很简单。敖萱是中心，而小夭是这个中心里，为数不多的，能让敖萱多几分神色的人。所以，他不希望小夭离开。 清水河畔，绿柳成荫。 小夭和玱玹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先开口。河风吹拂，扬起她的衣角，也吹乱了玱玹的心。 他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你是谁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为什么我看到你，会觉得心口发堵 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问起。对方只是一个叫“玟小六”的乡下郎中，一个男人。他所有的感觉，都显得那么荒谬和不可理喻。 最终，还是小夭先停下了脚步。 她背对着玱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你走吧。隐龙山庄不会帮你，这里也不欢迎你。” “为什么”玱玹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隐龙山庄做决定” 小夭转过身，迎上他的目光。那张平凡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因为我不想清水镇的安宁被打破。我不想看到这里的人，被卷入你所谓的‘太平盛世’里，变成你脚下的白骨。”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玱玹，你的路，是用无数人的牺牲铺成的。但你别忘了，那些被你牺牲的人，他们也想活着。” 玱玹心头巨震。 这番话，如此尖锐，如此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用这样倔强的眼神看着他，质问他。 “你……究竟是谁”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 小夭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凄凉和自嘲。“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回春堂的人，是敖萱庄主的弟弟。我的立场，就是她的立场。” 她故意加重了“弟弟”两个字。 玱玹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是啊，对方是个男人。是他魔怔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小夭反问。 “不为我，为西炎，为大荒的百姓。”玱玹看着她，目光灼灼，“如今西炎王庭被几大世家把持，我父王形同傀儡。他们倒行逆施，横征暴敛，再这样下去，西炎必将大乱。我需要力量，需要一股能打破这僵局的力量。”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恳切：“我看得出，你医术高明，绝非寻常郎中。我身边有一位重要的长辈，身中奇毒，遍请名医都束手无策。我希望……能请你去西炎王都一行。只要你能治好他，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哪怕是让我放弃拉拢隐龙山庄，立刻离开清水镇。” 小夭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知道，玱玹从不说谎。他用他最看重的结盟机会，来换取一个救人的可能，足见那人对他何等重要。 她想拒绝。她只想待在清水镇，待在姐姐身边，过这种平淡安稳的日子。 可是，看着玱玹眼中那份沉重的期盼，她又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不”字。 她和他之间，隔着国仇家恨，隔着身份立场，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但那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牵绊，却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 “为什么找我”她听见自己沙哑地问，“大荒名医无数，为何偏偏是我” “直觉。”玱玹答得很快，“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只有你，能救他。” 这算什么理由荒唐，可笑。 小夭在心里骂着，嘴上却鬼使神差地吐出了一个字。 “好。” 当这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平静的生活，正被一块巨石砸得粉碎。 玱玹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欣喜。他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小夭的手臂，却被小夭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我跟你走。但是，我有条件。”小夭看着他，眼神清明，“第一，治好人后，我立刻回来，你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第二，在西炎，我只是玟小六，一个被你请去治病的大夫，与你之间，再无其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不准再派任何人来清水镇，不准再打隐龙山庄的主意。” “我答应你。”玱玹毫不犹豫地回答。 对他而言，只要能救回那位长辈，稳住朝中局势，暂时放弃拉拢隐龙山庄，也并非不可接受。更何况，让玟小六去西炎，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拉拢。他有信心，只要给他时间，一定能让这个神秘的年轻人，真正为他所用。 两人达成了协议。 当小夭和玱玹并肩走回回春堂时，所有人都看出了结果。 阿念看到玱玹哥哥竟然和一个又黑又丑的男人走得那么近，气得直跺脚，但碍于玱玹的威严，不敢发作。 相柳靠在墙边，眼神冰冷地扫过两人，最后落在小夭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十七依然站在原地，但他周身的气息，却比之前更加阴寒。他看着玱玹，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抢走了他最珍贵宝物之一的窃贼。 小夭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她径直走到敖萱面前。 “姐姐，我要跟他去一趟西炎。” 敖萱正在给一株兰花浇水，她放下水瓢，静静地看着小夭，没有说话。 小夭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他有个长辈病重，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嗯。”敖萱只是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对云袖说，“去给她收拾些常用的药材和换洗衣物。” “是，掌柜的。”云袖应声而去。 这平淡的反应，反倒让小夭心里更不是滋味。她宁愿姐姐骂她一顿，或者拦着她不让她走。可敖萱没有。她只是像对待一个即将远行的普通家人一样，为她准备行囊。 “姐姐……”小夭的鼻子有些发酸。 “路上小心。”敖萱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动作轻柔得不像她。“治不好，就回来。别逞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小夭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