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西出玉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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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芝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难看起来，她盯着江斩，眼神里满是忌惮。“江斩，你们羽林卫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关外的事，什么时候也归你们管了” 江斩看都未看她一眼，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那两座巨大的雅丹石柱，声音毫无波澜：“凡入关者，皆归我管。” 一句话，堵死了龙芝所有的诘难。 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龙芝的人马、叶流西三人、以及后来居上的羽林卫，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谁也不敢先动，谁都在等待时机，又或者说，都在等待那扇看不见的“门”的动静。风沙在三方人马的脚下盘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被无限拉长。 突然，那贯穿两座石柱、发出鬼哭狼嚎般长啸的狂风，毫无征兆地停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紧接着，一股低沉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的嗡鸣声，从那两座雅丹石柱之间的空旷地带响起。空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形态扭曲、振动，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天边的鱼肚白和地面的黄沙，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原有的色彩。一道垂直的裂隙，在虚空中无声无息地撕开。那不是一道简单的缝，而是一条流光溢彩的、通往未知之地的绚烂通道。深邃的幽蓝、瑰丽的霞紫、炽热的金橙……无数种光怪陆离的色彩在其中翻涌、纠缠，像是一幅活过来的、不断变幻的星云图，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玉门关，开了！ “走！” 几乎是在裂隙成型的瞬间，龙芝厉喝一声，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黑箭，率先朝着那片绚烂的光幕冲了过去！她的手下紧随其后，试图抢占先机。 “跟上！”叶流西的反应同样快到了极致，她没有丝毫犹豫，拉着昌东便要跟进。 “拦住他们！”江斩冰冷的声音响起，他身后的羽林卫立刻行动起来，组成人墙，试图阻截所有冲向光门的人。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龙芝的人与羽林卫撞在一起，兵刃交击声、怒喝声响成一片。叶流西和昌东被两名羽林卫缠住，一时间竟无法脱身。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直被护在中心的敖萱，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光怪陆离的缝隙，在所有人都在用蛮力冲撞、寻找突破口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一条无形的、蜿蜒的路径。那条路绕开了所有纠缠的战团，穿过了兵刃挥舞的间隙，直指光门的核心。 那是一种纯粹的直觉，一种无法用言语解释的指引。 “这边！”敖萱清脆的声音在混战中异常清晰。 她没有半分迟疑，一手抓住叶流西的手腕，另一手拽住昌东的胳膊，猛地发力。她没有冲向人群，而是斜着向左侧跑了两步，刚好躲过一名羽林卫横扫过来的长兵，又在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侧身，从龙芝一名手下和另一名羽林卫之间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中挤了过去。 她的脚步快而不乱，每一次转身，每一次侧步，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所有的阻碍，仿佛她不是在混乱的战场中穿行，而是在跳一曲早已烂熟于心的舞蹈。 叶流西和昌东被她带着，只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节奏移动，眼前的景象飞速后退。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已经越过了所有的阻碍，那片绚烂夺目的光幕，已近在咫尺。 江斩那张冷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他试图阻拦，却已然慢了一步。 三人没有任何停顿，一头扎进了那片光怪陆离的缝隙之中。 眼前的景象让昌东停住了脚步，呼吸微微一滞。 关内的世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头顶的天穹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气沉沉的昏黄色，像是陈旧羊皮纸上浸染开的污渍，光线从何而来无从知晓，只知道它将所见的一切都笼罩在这种病态的色调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腐殖土与某种未知香料的奇特气味。 地面上不再是黄沙，而是湿润的、踩上去软绵绵的暗红色土壤。这里的植物完全颠覆了认知，没有一片绿叶。有的像一丛丛扭曲的黑色铁丝，顶端缀着拳头大小、会自行发光的蓝色菌包；有的则从地里伸出惨白的手臂状枝干，五指分开，掌心托着一颗颗水晶般剔透、内里却有液体在流动的果实。 昌东下意识地抬起手腕，想看看时间，却发现他那块价值不菲的瑞士机械表，秒针纹丝不动地停在“12”的位置。他摘下表，用力晃了晃，又凑到耳边，里面死一般的寂静。在这里，现代工业文明最精密的计时工具，变成了一块无用的废铁。时间，这个定义了外界一切秩序的概念，似乎在这里失效了。 “我的表停了。”他低声说，话语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茫然。 “这里的时间，不是用那个算的。”叶流西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她的适应能力显然更强，“别管它了，注意脚下和周围。”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丛形似巨大珊瑚的植物后面，探出了一个脑袋。那是个“人”，但看起来又和他们认知中的人不太一样。他皮肤黝黑干瘦，颧骨高耸，身上穿着破旧的、用某种泛着金属光泽的植物纤维编织成的衣服。他看到昌东三人，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看到了狼，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 ??满了极致的恐惧。 “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利短促、完全听不懂的音节，转身就跑。他的动作敏捷得不像话，手脚并用，在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间穿梭，眨眼就消失在了昏黄的暮色深处。 “他……”昌东想开口喊住他，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不像是对待陌生人，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祥的鬼魅。 叶流西皱起了眉，沉声道：“看来我们这些‘外面的人’，在这里不太受欢迎。” “他为什么那么怕我们”敖萱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打破了沉闷。这些天，她的话确实多了起来，不再是最初那个只会点头摇头的小姑娘。她脸上没有昌东的凝重，也没有叶流西的警惕，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反而闪动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与新奇。 她指着那个“土着”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发光的、结着水晶果实的植物，非但不觉得害怕，心底反而涌起一股陌生的、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我倒不觉得这里可怕，”她歪了歪头，看着昌东和叶流西，唇角漾开一个浅浅的笑涡，“你们不觉得吗那些果子看起来亮晶晶的，有点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