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魔鬼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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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轩的话音落下，李德明拿着那份名单，只觉得手里的个人终端重若千钧。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对苏轩点了点头，便转身快步离开了工作室。 他需要立刻向蓝星委员会的最高层汇报，需要动用整个万星联盟的行政力量，去完成这份堪称荒唐的“征召令”。 工作室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轩哥，”顾稀走到苏轩身边，小声开口，话语里带着一丝不安，“那个马斯洛克……真的要找他吗” “他可是个大骗子，全世界都知道。” 他的丑闻曾是全球头条，他画出的那些关于火星殖民、超级高铁的宏伟蓝图，最后都被证明是用来圈钱的浮夸泡沫。 在民众心中，他的名字几乎等同于“野心”和“谎言”的代名词。 “所以才要找他。”苏轩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座“片场”基地的轮廓。 “一场完美的推演，不能只有一种声音。我们需要英雄主义，也需要失败主义。需要理性的计算，也需要自私的欲望。” 他转过头，看着顾稀。 “我需要一个人，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当那些科学家们在讨论如何拯救世界时，他要负责告诉他们，世界不值得拯救，逃跑才是唯一的出路。” “我需要一个魔鬼的代言人。” 季明远和老王在一旁听着，后背一阵发凉。 他们终于彻底明白，苏轩要的根本不是一部电影。 他要的是一场真实到残酷的，关于文明未来的预演。 接下来的半个月，整个世界都因为一份份从万星联盟发出的“征召令”而沸腾。 起初，没人把这当回事。 一位在阿尔卑斯山下隐居的物理学巨擘，收到邮件后轻蔑地一笑，随手将其丢入了垃圾箱。 一位以毒舌和悲观主义闻名的社会学泰斗，在课堂上公开嘲讽这是“一场由戏子主导的，哗众取宠的闹剧”。 然而，当他们发现，这份征召令的背后，站着的是蓝星委员会，是万星联盟，是那口高悬于每个人头顶的“文明之钟”时，一切都变了。 拒绝，意味着与整个文明的未来割裂。 拒绝，意味着在人类走向星空的史书上，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姓名。 【思潮引领】的力量，通过媒体、通过舆论、通过万星联盟的官方渠道，无声无息地渗透到每一个角落。 它没有强迫任何人，只是将一个问题摆在了所有被征召者的面前： 当文明需要你时，你，在哪里 于是，那位物理学巨擘默默地收拾好了行囊。 那位社会学泰斗在最后一堂课上，对他的学生们说：“我要去参加一场闹剧了。但愿，我能让这场闹剧，变得稍微深刻一点。” 一个个在各自领域里如同帝王般骄傲的大脑，从世界各地，汇集向那片戈壁沙漠中的银白之城。 唯独一个人，毫无音讯。 马斯洛克。 仿佛从人间蒸发。 万星联盟的情报系统几乎将蓝星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才在南太平洋一个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私人岛屿上，捕捉到了他微弱的生命信号。 李德明本想派出一支特种部队，用最强硬的手段将他“请”来。 但方案被苏轩否决了。 “他，我亲自去。” 三天后，一架小型的垂直起降飞行器，降落在了那座荒凉的岛屿上。 苏轩只带了顾稀一个人。 岛上曾经奢华的别墅，如今已是断壁残垣，藤蔓爬满了洁白的外墙。高科技的安保系统早已失灵，任由海风和野草侵蚀着昔日的辉煌。 他们在别墅的露台上，找到了马斯洛克。 他穿着一件满是褶皱的旧衬衫，胡子拉碴，头发油腻地纠结在一起，手里拿着一瓶廉价的威士忌，正对着夕阳发呆。 他脚边，散落着无数的设计图纸，上面画着各种异想天开的火箭和星舰，但大多只画了一半，就被揉成一团，随意丢弃。 这个曾经用ppt就能搅动全球资本市场的男人，如今像个被世界遗忘的流浪汉。 看到苏轩和顾稀的到来，他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看啊，救世主大驾光临，是来我这个骗子的坟墓上，视察工作吗”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自暴自弃的腐朽气息。 苏轩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径直走到他面前，拉过一张满是灰尘的椅子坐下。 “我看了你的那些设计，很有趣。” “有趣”马斯洛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那都是一堆狗屎！一堆我用来骗傻子钱的废纸！” “不，它们不是。”苏轩平静地开口，“它们是梦想，是人类最原始的，想要飞向天空的欲望。只不过，你把它卖得太贵了。” 马斯洛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收起你那套吧，文娱教父。”他灌了一大口酒，“我不会去你的什么‘片场’，陪一群书呆子玩过家家。这个世界怎么毁灭，都与我无关。” “我没想让你去拯救世界。”苏轩说。 “那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把你的谎言，变成现实的机会。” 苏-轩从地上捡起一张图纸，那上面画着一艘造型极其夸张的星际飞船，名为“诺亚方舟”。 这是马斯洛克当年吹得最响的一个牛，声称要为全球富豪打造一艘末日飞船。 也正是这个项目，让他彻底身败名裂。 “在我的推演里，需要一个声音。”苏轩将图纸摊开在马斯洛克面前，“一个告诉所有人，‘行星防御理事会’是错的，‘面壁计划’是错的，坚守蓝星等待毁灭是愚蠢的。唯一的活路，就是建造一艘‘诺亚方舟’，带着人类的精英和财富，逃离这个该死的太阳系。” “你需要我去扮演这个小丑”马斯洛克冷笑。 “不，我需要你做回你自己。”苏轩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去说服那些天才，去诱惑他们，去瓦解他们的信念。用你最擅长的方式，把‘逃亡’这个概念，包装成最伟大、最光荣的梦想，然后卖给他们。” 马斯洛克沉默了。 他看着苏轩，这个比他年轻太多的男人，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不是在邀请，也不是在说服。 他是在递出一面镜子，让他看清自己灵魂深处，那个连他自己都快要遗忘的，充满欲望和煽动力的魔鬼。 “……我凭什么帮你”许久，他才干涩地开口，“就算我赢了，说服了所有人，又有什么意义那终究只是一场电影，一场游戏。” “谁说，那只是一场游戏” 苏轩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那张“诺亚方舟”的设计图纸上。 【概念武装】。 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发动。 马斯洛克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感觉到，手里的这张薄薄的图纸，忽然变得滚烫，变得……鲜活。 图纸上那些冰冷的线条，仿佛在他的脑海里，开始自行运转，构建，延伸。他看到了引擎的轰鸣，看到了金属外壳在星光下的反光，看到了那艘只存在于他谎言中的巨舰，正在一个真实的船坞里，被一块块地组装起来。 那不是幻觉。 那是一种源于概念层面的，真实不虚的“可能性”。 一种只要他愿意，就能将其实现的，庞大的诱惑。 苏轩收回手指，站起身。 “在‘片场’旁边，我已经为你预留了一块地。蓝星最大的一个船坞。资金、技术、人才，只要你说服了推演中的那些人，万星联盟就会为你提供一切。” 他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呆住的男人，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不是在邀请你来拍电影。” “我是在邀请你，来建造你的方舟。” 说完，苏轩转身离去，不再看他一眼。 飞行器缓缓升空，马斯洛克依旧瘫坐在原地，但他的手，却死死地攥着那张图纸，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低着头，身体在微微颤抖。 一滴浑浊的液体，从他眼中落下，砸在了那艘名为“诺亚方舟”的飞船上。 那不是悔恨的泪水。 是野心，死灰复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