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暗夜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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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春天来得迟，冻土尚未完全消融，但在被列为绝密区域的“讯战略学堂”内，一股崭新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没有喧哗的开学典礼，没有张扬的公告，第一批共计三十六名学员，是在过去半个月里，通过多种隐蔽渠道被甄别出来的。 他们中有出身军中夜不收、识得几个字的老兵；有格物院中对机械之外的人情世故也颇为敏锐的年轻学子；甚至还有两名原本在商号做伙计、却展现出过人记性和察言观色能力的少年。选拔过程无声无息，或是通过一场看似寻常的棋局推演，或是一次精心设计的“路遇”问路，又或是一份需要从杂乱信息中提取关键内容的文书整理工作。林奇亲自参与了最终核定，他需要的不是孔武之力，而是冷静的头脑、缜密的逻辑和过人的观察力。 学堂设在石油工坊边缘一处独立、经过特殊改造的院落，对外宣称是“皇产”高级匠师进修班。院内格局复杂，回廊曲折，甚至设有一些用于训练潜行与反追踪的简易设施。开学第一课，没有书本，林奇站在三十六双充满好奇与些许迷茫的眼睛前，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 “若你是一滴水，欲知大江之流向，当如何” 学员们面面相觑。有人答顺流而下，有人答登高望远。 林奇摇头，给出了靖安司的第一个信条：“融入江中，成为江水本身。你不需要超越它，只需要理解它流动的韵律，感受它深处的暗涌。 培训在极端保密和高压下进行。课程包括番语基础、地理舆图、人体行为观察、记忆强化法，以及最让学员们感到新奇却又头疼的——逻辑推演与情报分析。林奇将现代案例分析与这个时代的实际情况结合，设计出大量模拟 （情景），要求学员从有限的、甚至带有误导性的信息中，提炼出有效情报并做出判断。 一日，在进行“环境异常识别”实地训练时，学员们被要求混入工坊区外的集市，观察并记录任何不寻常之处。大多数学员回报的是商贩争执、物价波动等表象。唯有一名叫做赵棋的年轻学员，原是格物院的绘图生，他在报告中提到了一个细节：一个售卖辽东山货的摊位，老板对价格心不在焉，却对往来工坊的马车数量、尤其是装载特殊形状货物的车辆，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更关键的是，赵棋凭借出色的图形记忆力，认出此人曾在三天前，以不同的装扮出现在工坊另一侧的劳力招募点附近。 “理由”林奇单独询问赵棋。 “回先生，其关注点超出寻常商贾牟利之需，行为存在不必要的重复与伪装，符合‘特定目标侦察’特征。”赵棋回答得条理清晰。 林奇当即下令暗中监控此人。两日后，韩铮麾下恢复中的副手顺藤摸瓜，果然揪出了一名试图与晋王残党接头的探子，其目标正是工坊新建的输油管道布局图。 赵棋因此被破格提拔为学员队长。这件事在小小的学堂内引起震动，让所有学员深刻理解了何为“于无声处听惊雷”。 随着基础课程的推进，林奇开始注入更具颠覆性的内容。他讲解了最基础的密码学原理，从简单的字母替换（用汉字偏旁部首或数字替代），到稍复杂的位置换位。他展示了如何利用一本通用的《千字文》作为密码本，进行相对安全的通信。 “信息在传递过程中，如同赤身行于闹市。”林奇用炭笔在木板上写下明码和对应的密码，“加密，就是为它披上外衣，甚至改头换面。而破译，就是剥去伪装，看清本质。” 他还引入了基础的化装与身份伪装概念。不仅仅是更换衣物，还包括姿态、口音、习惯性动作的模仿与改变，以及利用常见职业（如行商、游方郎中、算命先生）作为掩护身份的优劣分析。他甚至让学员们互相进行“跟踪与反跟踪”的实战演练。 这些闻所未闻的知识和技巧，为这些年轻人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他们开始意识到，情报工作并非简单的打听消息，而是一门深奥的、融合了智慧、技术与艺术的学问。 就在学员们如饥似渴地吸收这些新知识时，一封来自东南沿海、通过特殊渠道直达太子行辕的密报，打破了学堂内相对平静的学习氛围。 密报是潜伏于市舶司的锦衣卫暗线所发，内容言简意赅：近月以来，福建漳州、泉州外海，多次出现数艘形制奇特、不同于以往倭船或西洋帆船的大型舰只。这些船只航速颇快，悬挂不明旗帜（后经画师摹写，确认为“大顺”纹样），时而靠近海岸游弋，时而与本地海商有所接触，行为诡秘。更令人不安的是，有渔民隐约听到其上人员操持之言语，非倭语，亦非佛郎机语，倒似……闽南语与某种陌生语言的混杂。 “大顺……他们终于不再满足于幕后，要亲自走到台前了吗”朱雄英拿着密报，稚嫩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凝重。他立刻召见了林奇和蓝玉。 “殿下，海外之敌，其心叵测，不可不察。”蓝玉沉声道，“应立刻加强沿海戒备，调集水师，严加防范！” 林奇却沉吟片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大将军所言甚是，沿海武备不可松懈。然敌暗我明，彼在海上来去自如，我方若仅是被动防御，难免疲于奔命。且我方对其虚实、目的、据点一无所知，盲目调动，恐打草惊蛇。” 他看向朱雄英，目光坚定：“臣以为，此正是‘靖安司’初试锋芒之机。当立刻选派得力干员，南下沿海，融入当地，查明此‘大顺’船队之来历、规模、意图，以及……他们与晋王残部，是否仍有勾结。” 朱雄英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明白，这将是一场真正的考验，不是在学堂的模拟，而是直面未知的、危险的敌人。 “准！”太子殿下斩钉截铁，“林先生，此事由你全权安排。靖安司所需一切，皆予满足。孤，要看到结果。” 命令下达，原本沉浸在学习中的讯战略学堂，气氛瞬间变得肃杀。第一场真正的暗战，即将在千里之外的海疆拉开序幕。这些刚刚学会飞翔的雏鹰，将被直接推向风暴的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