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银莲花（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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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杯从无力的指间滑落，橙汁在地板上漫开黏腻的痕迹。 “你……” 卡迈尔的喉咙先是泛起一丝微麻，随即像被泼了滚烫的铁水，灼烧感顺着食道疯狂蔓延。他猛地按住腹部，那里的绞痛来得猝不及防，尖锐的疼痛穿透神经，让他浑身剧烈颤抖。 冷汗瞬间浸湿了衬衫，视线开始扭曲模糊。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菱田一家人的脸在他眼前碎裂成狰狞的幻影。 “阿娜达，”菱田夫人慌乱地看着地上的人：“这、你，你杀了他” 菱田先生冷漠地俯视着卡迈尔，像在看一只跌入陷阱的猎物：“黑道根本不会关注这些事，一个不知道是谁派来的蠢货，杀了又怎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剧痛像海啸般反复冲刷着意识，卡迈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刺痛。胃部的痉挛让他蜷缩在地，喉咙里涌上铁锈味的腥甜，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剧痛。他想开口质问，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滴落。 ——抱歉了赤井先生，我这次又犯蠢了。但好在，这次承担后果的只有我，如果再连累你一次的话，我……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身体的力气正随着生命一同流逝。卡迈尔的眼球突出，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意识在剧痛中逐渐沉沦。 【米花中心医院】 毛利兰替菱田亚纪换上一件崭新的病号服。 “好啦亚纪小姐，这是今晚最后一次换药了，把这瓶吊水打完，你今晚就能睡个好觉了。” 菱田亚纪看着毛利兰忙碌的身影，自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就封闭的内心仿佛被燕子的喙轻轻凿出一个口子，带着温度的溪流顺着裂缝一点点渗入——冰层在溶化。 “谢谢你……小兰。” 正打算离开的毛利兰被这声道谢留在原地：“虽然总感觉亚纪隐瞒了很多事，但是我怎么都做不到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呆着……反正，我也只能做这些了吧。” 菱田亚纪哑然，半晌后，她微微启唇：“小兰，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毛利兰微愣，很快点头：“什么事” “我在mufg bank的保险箱里存放了一个东西，你明天来看我的时候可以顺道帮我拿过来吗”菱田亚纪从包里抽出一个信封，又在里面写了几行字：“原则上来说需要我本人去才能拿出来，但我以前和银行打过招呼，把这些给经理就可以。” 毛利兰点头，接过信封：“我记住了，还有其他事吗” “其实……”菱田亚纪凝视着毛利兰澄澈的双眼，秘密在唇齿间碰撞。 就在这时，菱田亚纪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毛利兰眼尖地看见了联系人：“亚纪，打电话的好像是菱田夫人，她打算来东京看你了吗” 菱田亚纪瞳孔一缩，飞快地抓过手机，又看了眼毛利兰，露出有点窘迫的笑容。 毛利兰会意：“那我就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就好。” 毛利兰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菱田亚纪的眼神一寸寸冷下来，最后在电话铃声即将结束时接起。 从住院部到医院门口还有一段小路，毛利兰独自走在这条小路上，漫无目的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就算她一开始没察觉菱田亚纪的异样，在白天小哀好几次用其他话题岔开自己和菱田亚纪的谈话后，她也还没迟钝到看不出菱田亚纪试图通过自己了解爸爸工作的进程。 为什么作为被害的委托人，她想要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问爸爸，为什么要这么迂回除非……她有一些不希望被爸爸调查到的事。 可既然不希望被调查，她当初又为什么要找上侦探事务所呢 毛利兰想不通。 初秋的傍晚的风温柔地吹拂着女孩的长发，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面颊，落在了草坪上。 ——那是一朵白色的银莲花。 毛利兰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自己走过的路上已经出现了好几朵本不该出现的花朵，刚才那朵只是唯一一朵落在她身上的。 她不禁抬起头，发现二楼属于菱田亚纪的病房窗户开着。 菱田亚纪站在窗边，笑盈盈地看着她，抱着一大篮银莲花——都是她的客人送给她的。 月光下，菱田亚纪的笑容比之从前多了几分孩子气，发现毛利兰在往这边看后，她不仅没有停下这小小的恶作剧，反而又掐下一朵花，再次向毛利兰掷去。 “亚纪小姐”毛利兰快走几步，接住了这朵花。 毛利兰恍然大悟，她一直以来对菱田亚纪身上那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的疑惑，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从初识到现在，菱田亚纪就如同花瓶中摆放的银莲花一般，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透露出一种人工刻意摆弄的美感，仿佛她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人，而是一个被精心操纵的精致人偶。 但这一刻，人偶活了。 窗前的人双眸发亮，朱唇微启，毛利兰却看不清她的口型。 毛利兰疑惑地拿出手机想给菱田亚纪打个电话，可拨出的电话却被瞬间挂断，菱田亚纪对她摇了摇头，挥手告别。 毛利兰迟疑着挥手，正要举步离开，头顶又落下一朵花。 这是什么……游戏吗 毛利兰再次迈步，果然地上又出现一朵银莲花。 就这样，毛利兰一路走，花就一路扔——在转角处，毛利兰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地被风吹散的花瓣。窗台上已不见人影，只有被拉上的窗帘。 毛利兰心头忽然涌起一阵青涩的感伤。 地上的花朵像是掷花的人想要传达却说不出口的话，她能隐约感受到菱田亚纪隐藏的痛苦，可萍水相逢的少女连援手都不知要如何伸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