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马心的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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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从蹄尖蔓延至心脏。 紫悦身体的温度，正以一种无法挽回的速度流逝，无论程晓鱼如何紧紧拥抱，都只能徒劳地看着生命从指缝间溜走。 那双曾闪烁着智慧、热情与无限好奇的紫色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永夜的灰霾，空洞地映不出任何光影，连同里面曾倒映着的他的身影，也一并消散了。 “呵……” 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嗤笑从程晓鱼喉间溢出，带着血沫的腥气。 不是对敌人，也不是对命运，而是对他自己。这笑声里浸满了无边无际的疲惫和自嘲。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滚烫的液体划过他沾染血污和烟尘的脸颊，滴落在紫悦逐渐冰冷僵硬的皮毛上，晕开一小片深色，随即也迅速变得冰凉。 他太痛苦了……… 这种痛苦，远超物理层面的创伤。 背后被暗影箭腐蚀的伤口灼烧着，但比起心口那片被生生挖空的剧痛，根本不值一提。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侵蚀灵魂的无力感，仿佛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一个残酷笑话的注脚。 死亡回档…… 这曾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在绝望深渊中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他以为拥有无限重来的机会，就能规避所有错误，拯救所有想拯救的。 为此，他忍受了一次次死亡的折磨，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每一片都折射着失败的惨状。 第一次大回档前的情景，如同最狰狞的梦魇，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紫悦被强行掳走时，充满信任和最后一丝求救意味的眼睛…… 再次见到她时，那光滑的、空无一物的侧腹，象征着希望与个性的可爱标志被硬生生剥离…… 还有那之后，暗无天日的折磨所带来的，她眼中逐渐熄灭的光…… 最终，是整个小马谷，所有他熟悉、珍视的面孔，在扭曲的魔法下变成嘶吼的、失去理智的怪物…… 他像个无能的观众，被困在时间的牢笼里，眼睁睁看着一切美好在眼前腐烂、崩坏。 他以为拥有了力量，一次次回档，一次次变强，就能打破这个循环。 可现在呢 他确实变强了。暗红色的能量在他体内咆哮，足以瞬间湮灭数十匹强大的复制品。他甚至触摸到了时间的法则，能将空间短暂凝固。 但那又怎样 他救不了紫悦。 救不了任何小马 命运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他，却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一种种死方，一种种结局，这都是在嘲讽他这个无能的失败者，就算他有力量，有开挂的能力，可他遇到的，却是开挂般的存在！ 那个躲在幕后的天角兽紫悦，早已将他的弱点研究得透彻明白。 她不再需要亲自动手，她只需像摆弄棋子一样，利用他对同伴的珍视，轻轻拨动命运的丝线，就能让他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她甚至“仁慈”地给了紫悦一个没有痛苦的、迅速的死亡，仿佛在嘲讽他：看，连你珍视之人的死亡方式，都由我决定。你所有的努力，在我面前，只是徒增戏剧效果的小丑表演。 被动，彻头彻尾的被动。 他像一头被困在蛛网上的猛兽，力量再强，每一次发力，只会让缠绕自身的丝线更紧，让隐藏在暗处的蜘蛛更加愉悦地欣赏他的挣扎。 这一次，紫悦的死亡，是真正意义上的逝去。 没有折磨，没有痛苦，安静得令人心碎。却比任何酷刑都更让程晓鱼绝望。 因为这宣告了他的“回档”失去了意义。即使他再次逆转时间，那个恶毒的诅咒或许会以另一种方式，在另一个时间点，再次夺走她。他陷入了对方精心设计的、无解的困局。 露娜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程晓鱼颤抖的背影，看着他紧紧抱住紫悦已然失去生机的躯体，那份深沉的悲痛几乎化为实质，压得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她明白程晓鱼付出了多少，明白他此刻承受的远非肉体伤害所能比拟。 这种结局……或许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她预想中的暴走没有来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所有的光和热都已从他体内被抽走，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然而，就在这片由极致悲痛凝固的寂静中—— “他！！！” 一个尖锐、颤抖，却又带着某种扭曲正义感的雄性声音，猛地从惊魂未定的小马群中炸响 “把那匹紫色小马杀死了！！！” 声音的主人，或许是被恐惧压垮了理智，或许是本就心存偏见，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指着讲台上相拥（在它看来或许是行凶）的两道身影，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变得刺耳： “太残忍了！” 这三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广场上空，也狠狠地砸在了程晓鱼已然千疮百孔的心上。 刚刚经历生死危机、目睹领袖诡异死亡的小马们，被这声指控瞬间再次被点燃。 怀疑和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他们看到了程晓鱼抱着死去的紫悦，看到了他周身那不祥的暗红色能量，看到了他“诡异”的平静（实则是绝望后的死寂）…… “是……是他干的！” “刚才他那下就想把我们全杀了！” “怪物！他果然是怪物！” “不能放过他！” 刚刚才被程晓鱼从复制品屠刀下救出的幸存者们，此刻却因更大的恐惧和误解，调转了矛头，带着被煽动起来的、盲目的愤怒，缓缓地、一步步地，朝着那个刚刚拯救了他们，此刻却失去了最重要之物的身影，逼近了过去。 程晓鱼依旧低着头，对身后的骚动、指责、步步紧逼的恶意，仿佛毫无所觉。 他的世界，在紫悦生命消逝的那一刻，已经崩塌了。 外界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只有怀中冰冷的触感，和心脏被撕裂的剧痛，无比清晰。 “放屁！你们这群瞎了眼的白痴！！” 云宝的怒吼如同晴空霹雳，她化作一道炫目的彩虹残影，猛地挡在了程晓鱼与汹涌马群之间。 她奋力张开双翼，翅膀上的每一根羽毛都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碧蓝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直视着那些被恐惧蒙蔽了心智的同族。 “是诅咒！是那个躲在阴沟里的混蛋下的黑手！晓鱼刚刚才把你们从那些假货蹄子里救出来！你们转头就忘了吗！你们的良心被幻形灵吃了吗！” 苹果嘉儿几乎在同时冲到了最前线与云宝并肩而立。 她头上那顶破旧的牛仔帽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金色的鬃发也有些凌乱，但她眼神里的坚定如同磐石。 甚至没有回头去看程晓鱼和紫悦，因为她怕自己一看就会崩溃，她必须守住这最后的防线。 “都给俺站住！” 苹果嘉儿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用蹄子重重踏地，震起一小片尘埃 “谁再敢往前一步，胡说八道，先问问俺的蹄子答不答应！晓鱼为了咱们伤成这样，紫悦她……” “……紫悦要是还醒着，绝不会允许你们这样对待晓鱼！” 珍奇强忍着尽失的恐慌，独角绽放出并不擅长防御的魔法光芒，竭尽全力在苹果嘉儿和云宝前方构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屏障。 “冷静！我亲爱的市民们！动用你们那被时尚抛弃了的脑子想一想！这分明是敌人的诡计！让我们自相残杀！” 柔柔吓得缩在苹果嘉儿身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尖声喊道：“不要……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晓鱼……他是朋友……是紫悦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啊……” 碧琪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喊大叫或掏出派对礼花，她粉色的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脸庞此刻冷若冰霜。 她沉默地站到了一个容易被突袭的角度，蹄子紧紧扣着地面，粉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骚动马群中的每一个可疑动静，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保护幼崽的母狮。 闪耀盔甲嘶哑地发出命令，蹄子无力地抓挠着地面，眼睁睁看着局势失控，看着妹妹的遗体和她被冤枉的朋友暴露在危险之中，心如刀绞。 “肃静！！！” 露娜的怒吼如同寒冬风暴席卷全场。 她猛地展开那对足以遮蔽月华的巨大翅膀，天角兽的威严混合着滔天的悲伤与愤怒轰然爆发。 “愚蠢！卑劣！” 尤其是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敌人稍加挑拨，你们便要向刚刚舍命保护小马谷、此刻正承受无尽悲痛的恩人伸出蹄子吗！紫悦的死亡是显而易见的邪恶诅咒！与程晓鱼无关！谁再敢妄言、再敢上前一步，视同背叛小马利亚，严惩不贷！” 皇家的威严和绝对的力量暂时形成了无形的壁垒，将激愤的马群震慑在原地。 小马们面面相觑，被露娜的怒火和m6成员的坚决姿态所阻，骚动暂时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不信任、恐惧以及那种“非我族类”的隔阂感并未消失。 无数道目光依旧复杂地、紧紧地盯着那个背对着他们的 程晓鱼，对这一切——维护、指责、对峙、露娜的怒喝——仿佛完全失去了感知。 他的世界，在紫悦生命气息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已经彻底坍缩， 外界的一切声音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如同隔着厚重的水层传来。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聚焦在怀中这具正在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上。 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将紫悦平放在冰冷的地面上，生怕惊扰了她永恒的安眠。 他用蹄子拂过她紧闭的眼睑，为她理好额前凌乱的紫色刘海，指尖划过她已然冰凉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她再无起伏的胸口。 那里，曾经跳动着一颗温暖、善良、充满智慧的心脏。 现在，一片死寂。 一滴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与尘，从他下颌滑落，滴在紫悦毫无反应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湿痕。 然后，他站了起来。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血红色的眼眸中，所有的泪水都已干涸，所有的悲痛、愤怒、乃至绝望，都被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所取代…… …… 隐秘空间内 屏幕彻底漆黑，倒映着天角兽紫悦有些失神的脸庞。 她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坐姿，深陷在纯白飞马兽温暖的皮毛中，但那份掌控一切的从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 “……结束了吧。” 她轻声自语，声音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就像精心准备的盛宴被意外打断，宾客散去，只留下满桌狼藉和未尽的兴味。 屏幕上最后定格的画面，不是程晓鱼毁灭性的爆发，也不是他痛苦哀嚎的模样，而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知道我紫悦的厉害了吧！” 她试图让语气充满嘲讽和胜利者的傲慢，但说出口的话却显得有些干巴巴的，像是在说服自己。 蹄尖无意识地用力，身下的天马兽护卫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但她浑然不觉。 “真是讽刺，” 她端起旁边案几上另一杯完好的星辰饮品，轻轻摇晃，看着杯中光华流转，看到了广场上那些愚昧小马的嘴脸 “你明明救了那么多小马，一次次从死亡边缘爬回来，背负着他们无法想象的痛苦和记忆……可是最终，你还是被他们骂成一片，被当作怪物，被恐惧，被驱逐。” 她嗤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程晓鱼，你到底拯救的都是什么小马” “是一群轻易就被煽动、忘恩负义、在恐惧面前毫不犹豫抛弃恩人的乌合之众是一群连最基本判断力都没有、只会随波逐流的可怜虫” 她看到广场上那些惊魂未定、却又开始窃窃私语、将矛头指向空无的小马们。 “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重情重义，也不是什么虚伪的友谊。” “看看他们！自私、贪婪、怯懦、愚蠢……这才是他们的本性！友谊不过是粉饰太平的童话，是弱者抱团取暖的幻觉！真正的力量，来自于绝对的掌控，来自于超越凡俗的意志！” 她越说越激动 “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的计划呢” “你明明拥有那样的潜力，那样的韧性……如果你愿意放下那些无谓的羁绊，加入我，我们本可以一起……” “呵……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你选择了那条注定失败的路，为了这些不值得的小马，燃尽了自己，最终连一个体面的谢幕都没有，反而成了他们口中的‘凶手’。” 她将杯中的饮品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 “还不如加入我，把这些小马全杀了！！至少……还能落个痛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自己拼死保护的对象反噬，死得……如此憋屈和荒谬。”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挥了挥蹄子，屏幕切换到了广场上的实时画面——那里，幸存的小马们在露娜的强压下暂时安静，但恐慌和猜疑仍在蔓延，紫悦的遗体被小心地安置，m6成员们脸上写满了悲伤与茫然。 “游戏……暂时中止了。” 天角兽紫悦重新靠回坐垫，恢复了那副慵懒而危险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晦暗 “但舞台还在，演员也还没散场。程晓鱼，你留下的这片烂摊子，以及你对我的‘惦记’……我会好好‘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