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将军包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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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守备军营炊烟袅袅,杨大川蹲在拴马桩旁啃着冷包子,和副将张铁牛勾肩搭背活像对亲兄弟。这汉子不知从哪摸出个酒葫芦: “张大哥尝尝,自家酿的黍米酒!” “使不得使不得!营内禁止饮酒呢!” 张铁牛嘴上推拒,手却诚实地接过葫芦灌了一大口, “嘶——够劲!” 杨大江倚着骡车数蚂蚁,听着弟弟跟副将从刀枪棍棒聊到母猪下崽,太阳穴突突直跳。忽然辕门处马蹄声如雷,惊得他手里的草料撒了一地。 “将军回营!” 张铁牛一骨碌爬起来,酒葫芦往杨大川怀里一塞: “待会儿机灵点,嘴甜一些。将军最爱给人赏银子了......” 话音未落,玄甲将军已至跟前。陈淮安翻身下马,马鞭梢还沾着草屑: “这就是杨家包子铺的人” “回将军,正是!” 杨大川刚要跪,被兄长拽着胳膊提溜起来。 陈淮安饶有兴致地打量二人:一个满脸憨笑活像年画娃娃,另一个垂首敛目却腰板笔直。他故意掂了掂手里的包子咬了一口: “静岚县第一包子不过如此。” “将军此言差矣!” 杨大川脖子一梗, “我家包子......” “本就是家常味道。” 杨大江截住话头, “承蒙街坊抬爱起个浑名罢了。” 陈淮安突然朗声大笑,惊飞树梢寒鸦: “有趣!本将在上京吃过御厨包的蟹黄汤包,那才叫......” 他突然顿住,盯着杨大江发间麦秸, “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回将军,蒸笼水汽大。” 杨大江面不改色, “怕落灰污了吃食。” 陈淮安眼底精光一闪,转头对亲兵道: “虽说比不上御膳,你家的包子在这小地方确实称得上第一了,赏十两银子。” 杨大川喜得眉毛都要飞起来,擦了擦手准备接银子,却听兄长沉声道: “无功不受禄,将军结清尾款便是。” (哥你疯啦!)杨大川急得直扯兄长衣角,活像只扑棱蛾子。 “好个无功不受禄。” 陈淮安摩挲着马鞭,眼睛却紧盯着杨大江, “留个住址,日后......” “草民在县里集上出摊。” 杨大江躬身打断, “将军想吃差人来便是。” 气氛骤然凝滞,张铁牛看着面色僵硬的将军后背都沁出冷汗。忽然杨大川蹿出来打圆场: “要是不凑巧哪日没来,您派人到杨家岭招呼一声也行!村口老槐树下一打听就知道我家在哪了!” 陈淮安意味深长地扫过兄弟俩,冷哼一声甩着马鞭往大帐去了。杨大川拽着兄长逃命似的往外跑,直到出了辕门才跳脚: “哥你魔怔啦十两银子啊!” “这陈将军不对劲。” 杨大江望着飘扬的旌旗, “句句试探想必是另有居心,往后不要来往为上!” 此刻杨家小院里,舒玉正蹲在西厢门槛上画着只有自己能看懂的鬼画符。小丫头用炭笔在青砖地上画满歪七扭八的设计图:左边是带冲水阀的马桶,右边是挂着“卫生纸”招牌的铺面。 “败家丫头!” 钱师父叼着烟袋晃过来, “好好的青砖地都让你糟践了!” “您懂什么!”舒玉把炭笔往耳朵上一别, “等时机成熟我做出来了……” 东厢突然传来元娘带着哭腔的声音: “阿娘,我都躺了几个月了......” 舒玉支棱起耳朵,蹑手蹑脚凑到窗根下。 郎中再次为元娘把脉之后说道: “身体比之前好多了,但到底因为生育损伤了元气,还需要好好保养。” 颜氏也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也觉得这孩子身体太弱了,想让她坐个双月子呢!” 郎中捋胡须的手一顿,对杨家多了几分钦佩,庄户人家大多贫困,肯让媳妇坐月子已经是不错了,更有生产完第二天就让媳妇下地做活的人家。老郎中笑着说: “你可真是遇上个好婆婆呀,气血两虚,如果条件允许能百日静养是再好不过的。” 颜氏一拍大腿: “就按先生说的,坐满百日月子!” “可我这身上都馊了,都几个月没洗澡了......” 元娘揪着被角抹眼泪, “昨儿二毛都不肯吃奶......” 元娘突然小脸通红声如文蝇的说: “而且这几日奶水越来越少了……。 (我不想吃奶跟你洗没洗澡可没关系啊!)舒婷在摇篮里吐泡泡,忽然被抱到郎中跟前。老大夫捏了捏她藕节似的胳膊: “小娃娃倒养得结实,喝米汤也能养活住。” “不是说多喝鸡汤下奶吗” 颜氏急得直搓围裙,从元娘生产后,鸡汤鱼汤每日都不断,怎么会没奶呢。 “体虚则乳滞。” 郎中在炕桌写药方, “用通草炖猪蹄,配上这药试试,要是不行就得去县里看看了......” (虚构啊,请勿当真!) 窗外偷听的舒玉眼睛一亮,蹿到后院鸡窝掏出一把新鲜鸡蛋。正要往灶房溜,后领突然一紧——钱师父拎小鸡似的提溜着她: “又想霍霍啥” “给阿娘补身子!” 舒玉蹬着腿挣扎, “您看这蛋多新鲜,还热乎呢!” 老头眯眼瞅她: “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要研制美食!” 小丫头理直气壮, “阿娘心情好了,奶水自然......” “啪!” 刘秀芝的笤帚疙瘩精准命中舒玉屁股, “再敢动阿奶的鸡窝,晚饭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日头西斜时,杨家兄弟赶着空车进了院。杨大川刚要显摆挣的铜钱,就被正房传来的笑声惊得一哆嗦——元娘正抱着舒婷在正房说笑。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杨大川捅捅兄长, “大嫂居然下炕了!” 杨大江却盯着檐下新挂的艾草皱眉: “爹,今儿家里可出了什么事,我在外头心神不宁的......” “甭提了!” 杨老爹烟锅敲得梆梆响, “今日都乱成一锅粥了......” 话没说完,西厢突然传来“哗啦”巨响。众人冲进去时,只见舒玉灰头土脸地从碎陶片堆里爬出来,手里还攥着张炭笔画: “应该能成功吧” “杨、舒、玉!” 颜氏抄起鸡毛掸子, “这是你阿爷腌菜的缸!” 舒玉“哧溜”钻到杨大江身后: “阿爹,我想要擦屁股的纸!” “啥纸” “擦屁股的纸!” 小丫头喊得震天响, “又软又韧的那种......” 满院寂静中,舒婷突然“咯咯”笑出声。元娘惊喜地举起女儿: “二毛怎么笑的这么开心呀!” (姐你真是......)舒婷望着姐姐脸上的炭灰,忽然“噗”地放出个奶香十足的屁。 这夜杨家的柴房里多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舒玉蹲地上指挥着钱师父将麦秸切碎泡在水缸里,钱师父边往缸里放麦秸边嘟囔: “老夫烧了半辈子陶瓷,临了陪你玩过家家......” “等做成了记您一功!” “我信你个鬼!” 老头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动作却快了不少。 月光爬上窗棂时,杨老爹蹲在院里磨柴刀。刀刃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听闻陈将军要住址时,让他想起三十五年前那个血色的清晨。 东厢房里,舒玉趴在炕上给妹妹画连环画: “这是姐姐造的飞船,咻一下就能回家......” 舒婷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在宣纸上歪歪扭扭画出个两个圈。 “阿娘!二毛会画画了!” 正给元娘擦脚的杨大江手一抖,帕子“啪嗒”掉进洗脚盆。二人涌进来时,只见舒婷攥着笔,在“飞船”旁添了两个套着的圆圈 (笨蛋!是“回家”!)舒婷气得直拍炕席,溅起的墨汁糊了舒玉满脸。 七十里外的守备军营,陈淮安摩挲着写有“杨家岭”的纸条。烛火将他身影投在帐幔上,活像只蓄势待发的鹰。 “将军,查清了。” 亲兵跪地呈上密报, “杨家祖上确实......” 烛芯“噼啪”爆开,惊散了后半句话。陈淮安望着窗外残月,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个腰板笔直的汉子——像极了记忆里宁折不弯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