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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府的秋雨连下了三日,“复盛号”总号的书房里,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潮湿的寒意。朱复铺开一张岭南舆图,指尖落在“广州府”的位置——那里是薛家的根基所在,也是他第二步计划的起点。 “当家的,薛家的底细都查清楚了。”柳津津推门进来,将一份厚厚的卷宗放在桌上,“薛三更早年是王十三的心腹,王十三登基后,他借朝廷势力垄断岭南盐铁贸易,如今薛家不仅掌控着广州府八成的码头,还私养了三千‘护院’,说是护院,实则是装备火器的私兵,各官员都给他三分薄面。” 朱复拿起卷宗,翻到薛三更家人的记载,目光停在“幼女薛芷若,年方十八,善骑射,喜读兵书,尚未婚配”这一行,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幼女还未婚配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柳津津心中一动:“当家的,您是想……联姻” “不错。”朱复将卷宗放在桌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薛家是王十三的旧部,又是岭南霸主,若能成为薛三更的女婿,一来能借助薛家的势力彻底洗白身份,接触朝廷核心;二来能暗中掌控薛家的私兵和码头,为日后对抗王十三埋下伏笔。等时机成熟,以我的才略,拿下薛家,不过是迟早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让狄化朝准备一份厚礼——十匹云锦、一对和田玉璧、还有从苏禄国运来的那批赤金首饰,再让他以‘复盛号’掌柜的名义,给薛三更写一封信,说我是他的远房表弟,想带着厚礼去广州府拜访,商议南洋贸易合作的事。” 柳津津点头应道:“我这就去安排。只是薛三更老谋深算,又是皇帝的心腹,未必会轻易接纳您这个‘远房表弟’,更别说把女儿嫁给您了。” “他会的。”朱复笑了笑,眼中满是自信,“薛家虽强,却有一个软肋——薛芷若。传闻薛芷若眼高于顶,寻常世家子弟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而我既有‘复盛号’的财富,又懂南洋贸易,还能为薛家提供助力,薛三更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他不会知道,我要的不是他的女儿,是他的薛家。” 三日后,朱复带着阿卜杜勒和十名马穆鲁克杀手,乔装成商人,乘坐“复盛号”的商船,朝着广州府驶去。商船的货舱里,装满了准备送给薛三更的厚礼,还有一批从非洲运来的象牙和犀角——这些,都是朱复用来打开薛家大门的“敲门砖”。 半个月后,商船抵达广州府码头。刚靠岸,就看到薛家的管家带着一队家丁在码头等候——显然,狄化朝的信起了作用,薛三更对这个“能垄断南洋贸易的远房表弟”来了兴趣。 薛府位于广州府的核心地段,府邸占地百亩,门口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比苏州府的狄家大宅还要气派。朱复跟着管家走进客厅,只见一个穿着锦袍的老者坐在主位上,面容威严,眼神锐利——正是薛三更。 “朱贤侄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薛三更开门见山,目光扫过朱复,带着几分审视,“听闻你年纪轻轻,就掌控了江南的南洋贸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朱复躬身行礼,语气谦逊却不失底气:“薛世伯过奖了。晚辈不过是运气好,得了狄表哥的相助,才在南洋贸易上有了些起色。这次来广州府,一是想拜访世伯,二是想跟薛家合作——薛家掌控岭南码头,‘复盛号’有远洋商船,咱们联手,定能垄断整个东南沿海的贸易。” 薛三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朱复如此直接,还敢提出“垄断”的想法。他沉吟片刻,笑道:“朱贤侄倒是有魄力。只是合作的事,急不得,不如先在府中住下,咱们慢慢商议。” 接下来的几日,朱复在薛府住了下来。他每日陪着薛三更谈论贸易、时局,时而提出独到的见解,时而展现出对南洋诸国的了解,很快就赢得了薛三更的好感。更让薛三更惊喜的是,朱复居然还懂兵法——一日,薛芷若在府中演武场练箭,朱复恰巧路过,指出了她箭法中的不足,还亲自示范了一套骑射技巧,箭箭命中靶心,看得薛芷若眼中满是崇拜。 薛芷若自小就不喜女红,偏爱骑射兵书,寻常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可朱复不仅文武双全,还谈吐风趣,对南洋诸国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很快就俘获了她的芳心。每日饭后,她都会主动找朱复谈论兵书,或是一起在府中散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 薛三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渐渐有了主意。他知道,朱复不仅有财富,还有才略,若是能招他做女婿,既能巩固薛家的地位,又能借助“复盛号”的势力拓展贸易,简直是两全其美。 这日,薛三更在客厅设宴,单独邀请朱复。酒过三巡,薛三更放下酒杯,语气郑重:“朱贤侄,老夫有一事想跟你商议。小女芷若对你有意,老夫也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不知你愿不愿意娶芷若为妻,做我薛家的女婿” 朱复心中一喜,脸上却故作惊讶:“世伯,这……这会不会太委屈芷若小姐了晚辈不过是个商人,怎能配得上薛家” “你不必妄自菲薄。”薛三更摆了摆手,“老夫看人不会错,你日后定能有大作为。只要你答应,薛家的码头、私兵,日后都能交给你打理,‘复盛号’和薛家的合作,也由你全权负责。” 朱复立刻起身,对着薛三更躬身行礼,语气诚恳:“多谢世伯厚爱!晚辈愿意娶芷若小姐为妻,日后定当好好待她,为薛家效力!” 薛三更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尽快定下婚期,让你和芷若早日完婚!” 朱复端起酒杯,与薛三更碰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知道,自己的第二步计划,成功了。成为薛三更的女婿,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借助薛家的势力,一步步渗透岭南,掌控薛家的私兵和码头,让薛家,成为他复国大业的又一枚重要棋子。 而此时的薛芷若,正在屏风后偷偷听着两人的对话,脸上满是羞涩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倾心的夫君,心中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广州府的清晨,薄雾还未散尽,薛家后厨的后门就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声响。一队穿着青色短打的伙计推着食车,车上盖着绣着“福记”二字的棉帘,里面是刚从城外农庄送来的新鲜蔬果和肉食——这是薛家每日定点采购的食材,寻常人绝不会多想,可没人知道,队伍末尾那个低着头、帽檐压得极低的伙计,正是潜伏了三年、誓要向朱复复仇的黑海。 三年前,黑鲨被朱复放到荒岛,年幼的黑海加入了大海盗团“铁钩海盗团”。铁钩海盗团的老大铁钩是个狠辣角色,麾下养着数十个义子,个个都是从刀山火海里爬出来的狠人,在一次围剿中,替铁钩挡了致命一箭,从此被铁钩视为心腹,不仅收为义子,还让他当了“义子团”的团长,掌管铁钩海盗团最精锐的五十名死士。 这三年里,黑海从未放弃寻找朱复的踪迹。直到半年前,他偶然听说江南出现了一个叫朱复的商人,靠着“复盛号”垄断南洋贸易,还与岭南薛家往来密切——他立刻派人去查,当看到朱复的画像时,那双眼眸、那柄宝石弯刀,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的仇恨。更让他咬牙切齿的是,朱复居然要娶薛三更的幼女薛芷若,借着薛家的势力步步高升! “绝不能让他得逞!”黑海在心中发誓。他动用了铁钩海盗团在广州府的所有眼线,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打通关节,伪装成“福记”的伙计,混进薛家送菜的队伍——他要亲眼看看朱复的模样,更要找到机会,破坏这门亲事,甚至取朱复的性命。 食车被推进薛家后厨,伙计们忙着卸货,黑海则借着整理食材的机会,悄悄打量着四周。薛家的庭院深阔,侍卫往来巡逻,个个身手矫健,显然都是练家子。他压了压帽檐,手指悄悄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淬了麻药的短匕,是他为朱复准备的“礼物”。 “新来的,愣着干什么把这筐荔枝送到前院的露台上,小姐在那里看书呢!”后厨的管事突然喊道,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 黑海心中一动——薛芷若!这正是他想找的人。若是能先接触薛芷若,或许能从她口中套出朱复的行踪,甚至可以设计让她对朱复产生怀疑。他应了一声,扛起装着荔枝的竹筐,朝着前院走去。 穿过几座假山和花廊,前方突然出现一座临水的露台。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正坐在露台的石桌旁,手中捧着一本书,阳光洒在她的发梢,像是镀了一层金边。微风拂过,裙摆轻轻晃动,连水中的锦鲤都仿佛被吸引,围着露台游动。 黑海的脚步猛地顿住,呼吸瞬间停滞。他见过不少女子,有海盗船上的粗野婆子,有广州府的青楼艳妓,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眉如远山,目若秋水,连低头翻书的动作都带着说不出的清雅,仿佛一朵生长在云端的雪莲,不染尘埃。 “你是后厨新来的”薛芷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声音清脆如铃。 黑海猛地回过神,心脏“砰砰”直跳,连忙低下头,将竹筐放在石桌上:“是……是管事让小的送荔枝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怕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可握着竹筐边缘的手,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薛芷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眉头微微蹙起。眼前的伙计穿着粗布短打,却身姿挺拔,不像是常年干苦力的人。更让她在意的是,他身上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那是常年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才有的气息,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送菜伙计该有的!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薛芷若放下书,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看你的模样,倒像是练过武。” 黑海心中一紧,额角渗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薛芷若的怀疑。若是再停留下去,恐怕会暴露身份。他连忙躬身,语速极快地说道:“小的……小的以前在乡下跟着武师学过几天粗浅的功夫,后来家里遭了灾,才来广州府做活。小姐若是没别的吩咐,小的就先回后厨了,免得管事责骂。” 说完,他不等薛芷若回应,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几乎像是在逃。他不敢回头,不敢再看薛芷若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像是能看穿他的伪装,看穿他心中的仇恨和慌乱。 直到走出前院,回到后厨,黑海才敢停下脚步,靠在墙角大口喘气。他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刚才那惊鸿一瞥——薛芷若的模样,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满是仇恨的心中,激起了一圈从未有过的涟漪。 “该死!”黑海用力捶了一下墙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我是来复仇的,怎么会想这些!”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薛芷若再美,也是朱复的未婚妻,是他复仇路上的障碍。他绝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忘记了杀父之仇!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送菜的队伍离开了薛家。走出薛府大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高高的院墙,心中暗暗发誓:朱复,你等着!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让你失去一切,包括你看重的薛家,看重的未婚妻! 而露台上,薛芷若看着黑海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走到竹筐旁,拿起一颗荔枝,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的边缘——那个伙计的眼神太奇怪了,带着仇恨,带着慌乱,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绝不是普通的送菜伙计,难道是冲着朱复来的 “来人!”薛芷若对着远处喊道。一个侍卫立刻跑了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去查一下‘福记’送菜的队伍,特别是那个新来的伙计,看看他的底细。”薛芷若语气严肃,“另外,告诉朱公子,让他最近小心些,我总觉得刚才那个伙计不对劲。” 侍卫躬身应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薛府的侍卫统领赵烈拿着刚送来的密报,快步走进前院露台。此时薛芷若正坐在石凳上,手中虽捧着书卷,目光却落在湖面,显然还在琢磨上午那个送菜伙计的异常。 “小姐,查到了!”赵烈单膝跪地,将密报递了上去,语气凝重,“‘福记’粮行根本没有这个伙计!我们抓了粮行的掌柜审问,他招了——是前几天有人拿五百两银子找他,让他帮忙安排一个人混进送菜队伍,说是想进薛府看看,找机会谋个差事。至于那人的真实身份,掌柜也不清楚,只说对方说话声音压得很低,看不清样貌。” 薛芷若猛地合上书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那个伙计是故意混进来的!她接过密报,快速扫了一遍——上面除了粮行掌柜的供词,还有侍卫们查到的踪迹:那伙计离开薛府后,就进了城西的“昌来客栈”,可等侍卫赶过去时,房间已经空了,只留下一套沾着泥土的粗布短打,还有一根刻着“铁钩”二字的铁牌。 “铁钩”薛芷若皱起眉头,“铁钩海盗团”她虽常年待在薛府,却也听过铁钩海盗团的名号——那是个大的海盗团,老大铁钩心狠手辣,麾下有不少亡命之徒,连官府都不敢轻易招惹。 赵烈点头道:“正是铁钩海盗团!那铁牌是铁钩海盗团义子团的信物,能调动铁钩海盗团的人脉混进薛府,这人在铁钩海盗团的地位肯定不低。” 薛芷若站起身,走到露台边,望着远处的广州府城郭,心中思绪翻腾。铁钩海盗团的人为什么要混进薛府是冲着薛家来的,还是冲着朱复来的若是冲着朱复,那朱复在江南是不是结下了什么仇家 “不行,得尽快找到这个人!”薛芷若语气坚定,“他既然能混进薛府一次,就能混进第二次。若是他想对朱复不利,或是对薛家不利,后果不堪设想。” 她转身对赵烈道:“传我的命令,立刻严查出入城的人员,特别是身材高大、带着兵器的男子。另外,让府里的侍卫分成十队,在城里的客栈、赌场、码头这些地方搜查,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带回薛府审问!告诉城里的商户,若是有人提供线索,赏银五百两!” “是!”赵烈立刻起身,快步离去安排。 很快,薛府的侍卫就分散到了广州府的各个角落。城门处,侍卫们逐个检查出入城的人,连马车的车厢都要掀开查看;客栈里,侍卫们拿着黑海的画像,逐个房间比对;码头上,侍卫们盯着来往的商船,防止黑海乘船逃走。 一时间,整个广州府都动了起来。商户们听说薛府在搜捕可疑人员,还悬赏五百两银子,纷纷主动配合,有的甚至自己组织人手,在店铺附近巡逻;百姓们也议论纷纷,猜测这个被薛府搜捕的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居然能让薛家如此兴师动众。 而此时的黑海,正躲在城西的一处破庙里。他离开“昌来客栈”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街上突然多了很多穿着黑色劲装的侍卫,四处打听一个“身材高大、穿粗布短打的伙计”,显然是薛府的人在搜捕他。 “没想到薛芷若居然这么快就查到了!”黑海靠在破庙的柱子上,心中又惊又怒。他原本以为混进薛府送个菜,不会引起注意,却没想到薛芷若如此警惕,还立刻调动侍卫全城搜捕。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匕,又看了看外面巡逻的侍卫,心中暗暗盘算:现在城门被封,城里到处都是搜捕的人,想要硬闯出去,根本不可能。只能先躲在这里,等天黑了再想办法。 可他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破庙外传来脚步声。黑海立刻屏住呼吸,躲到了神像后面,手中紧紧握着短匕。 “队长,这破庙看着没人,要不要进去看看”一个侍卫的声音传来。 “进去看看!仔细点,别放过任何角落!”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一旦被发现,肯定会被薛府的侍卫团团围住,到时候别说复仇,就连活命都难。 就在这时,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队长!不好了!码头那边发现可疑人员,好像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一个侍卫跑了进来,语气急促。 “什么!”带队的侍卫队长立刻转身,“快!跟我去码头!” 侍卫们匆匆离去,破庙里又恢复了平静。黑海松了口气,额角的冷汗却已经湿透了衣襟。他知道,这是有人误报,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但他也清楚,薛府的搜捕不会停止,他必须尽快离开广州府,否则迟早会被抓住。 夜幕渐渐降临,广州府的街道上亮起了灯笼,侍卫们的搜捕还在继续。黑海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破庙,朝着城南的方向摸去——那里有一条偏僻的小河,可以通过小船逃出城去。 而薛府的露台上,薛芷若还在等着消息。赵烈匆匆赶来,语气带着几分沮丧:“小姐,码头那边是误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城里搜了一天,也没找到那人的踪迹,恐怕他已经躲起来了,或是找机会逃出城了。” 薛芷若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没找到难道他真的逃出城了”她走到石桌旁,拿起那根刻着“铁钩”二字的铁牌,心中越发不安。铁钩海盗团的人混进薛府,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在这时,朱复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芷若,我回来了。听说你今天调动侍卫全城搜捕,出什么事了” 薛芷若看到朱复,连忙迎上去,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包括那个神秘伙计的异常、铁钩海盗团的铁牌,还有全城搜捕的结果。 朱复听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闪过一丝冷厉。铁钩海盗团他在江南从未和铁钩海盗团有过交集,对方为什么要派人混进薛府难道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薛家来的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顺利成婚啊。”朱复握住薛芷若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明天我让阿卜杜勒带着马穆鲁克杀手,帮着薛府一起搜捕,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查清楚他的目的!” 广州府城南的小河夜色如墨,黑海忍着左肩的剧痛,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里。鲜血在水中晕开,引来几条饥饿的鱼,却被他挥刀赶开——那柄淬了麻药的短匕还在手中,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他顺着水流往下游游,不敢浮出水面换气,只能靠着多年海上练就的憋气功夫,在水下潜行。直到听不到身后的追兵声,才敢悄悄探出头,大口喘着气。此时的他浑身湿透,伤口被河水浸泡得火辣辣地疼,视线也开始模糊,只能强撑着爬上河岸,躲进一片芦苇丛中。 天快亮时,黑海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农舍里,身上的伤口被敷上了草药,用布条包扎好。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陶碗,碗里盛着褐色的药汤。 “你醒了”老妇人看到他睁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昨天早上在河边看到你晕倒,就把你救回来了。这药是治伤的,你快喝了吧。” 黑海警惕地看着她,没有接药碗。他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深知人心险恶,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 老妇人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叹了口气:“小伙子,我一个孤老婆子,能对你做什么只是看你可怜,才救了你。不过……”她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试探,“我救了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些钱我这房子漏雨,想修修房子,还想给我那生病的孙儿抓点药。” 黑海松了口气,原来是想要钱。他摸了摸身上,才想起自己的银子都藏在“福记”的伙计衣服里,早就弄丢了。他皱了皱眉:“我现在没带银子,等过些日子,我派人把银子送来给你。” 老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信你。你先好好养伤,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说完,她端着药碗,走出了房间。 黑海靠在床头,心中却总觉得不安。这老妇人看似和善,可眼神里的贪婪却藏不住。他挣扎着坐起身,走到窗边,悄悄掀开窗帘的一角——只见老妇人站在院子里,对着一个穿着短打的年轻人低声说着什么,还指了指他所在的房间。那年轻人听完,眼睛一亮,立刻转身快步跑出了院子,方向正是广州府城的方向。 “不好!”黑海心中一沉。他瞬间明白,老妇人根本不是想救他,而是想把他卖了!说不定薛府还在悬赏捉拿他,这老妇人和年轻人是想拿着他去领赏! 他不敢再停留,忍着伤口的疼痛,悄悄爬上房梁,揭开几片瓦片,躲到了房顶的夹层里。这里狭窄昏暗,正好能隐藏身形,还能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天快亮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黑海透过瓦片的缝隙往下看,只见那个年轻人带着四个壮汉走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粗麻绳,腰间还别着刀。 “张婆婆,人呢还在房间里吗”年轻人问道,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老妇人连忙点头:“在呢,还没醒呢!你们快进去把他绑了,送到薛府去,那五百两赏银可不能让别人抢了!” 壮汉们立刻冲进房间,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没人!”一个壮汉喊道,语气带着几分惊讶。 年轻人和老妇人也慌了,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却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难道跑了”年轻人皱起眉头,目光扫过院子,突然看到房顶上的瓦片有松动的痕迹,“在房顶!他在房顶!” 壮汉们立刻举起刀,朝着房顶喊道:“小子,快下来!不然我们放火烧房了!” 黑海冷笑一声,从房顶的夹层里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院子里。他拔出腰间的短匕,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的几人:“就凭你们,也想抓我” 年轻人和壮汉们没想到他居然敢下来,还如此镇定。一个壮汉率先冲了上来,举刀就朝着黑海砍去。黑海侧身避开,短匕一挥,正好划在壮汉的手腕上。壮汉惨叫一声,刀掉落在地,鲜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 其他壮汉见状,也纷纷冲了上来。可他们只是些寻常的地痞无赖,哪里是黑海的对手黑海在海上杀人无数,刀法狠辣,招招致命。不到片刻,四个壮汉就都倒在了地上,有的被划伤了胳膊,有的被刺穿了大腿,再也爬不起来。 年轻人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别……别杀我!是张婆婆让我来的,不关我的事!” 黑海没有理他,而是一步步走向老妇人。老妇人吓得连连后退,瘫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天喊道:“老天爷呀,救救我吧!我只是个老婆子,我不是故意的!” 黑海停下脚步,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求人不若求己。你救我,本是好事,可你贪心不足,想拿我去领赏,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下辈子记住,做人别太贪,不然,只会害了自己。” 说完,黑海转身就走。他没有杀老妇人和年轻人——不是心软,而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薛府的人肯定很快就会知道这里的动静,他必须尽快离开,回到铁钩海盗团,再做打算。 老妇人看着黑海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才敢放声大哭。年轻人也连忙爬起来,扶着老妇人,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院子里,四个壮汉还躺在地上呻吟,鲜血染红了地面,让这座简陋的农舍,多了几分血腥和恐怖。 而黑海离开农舍后,一路朝着铁钩海盗团的方向跑去。他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可他不敢停下。他知道,这次广州府之行虽然失败了,却让他更加坚定了复仇的决心——朱复不仅害了他的父亲,还想娶薛芷若为妻,借助薛家的势力步步高升。他绝不能让朱复得逞,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要杀了朱复,为父亲报仇! 此时的广州府城里,朱复正和薛三更商议着婚期的事。阿卜杜勒突然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当家的,城南的农舍发生了打斗,据说是有人想抓一个受伤的男子,结果反被那男子打伤了。根据描述,那受伤的男子,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黑海!” 朱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黑海他居然还在广州府!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不能让他再坏了我们的事。” 薛三更也皱起眉头:“铁钩海盗团的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在广州府闹事!我这就派人去查,一定要把黑海找出来,绝不能让他影响到芷若的婚事!” 岭南的夏日总是湿漉漉的,连喜庆也裹着一层水汽。 薛府张灯结彩,红绸从大门一路铺到内堂,檐下悬着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红光。宾客的贺喜声与丝竹之声交织,觥筹交错间,无人察觉新郎官朱复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冷光。 他穿着大红喜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薛家好眼光,招了这般俊朗有为的女婿。他拱手回礼,笑容温润,唯有在目光掠过堂前端坐的岳父薛三更时,才会微不可察地收紧一分。 薛三更今日难得穿了绛紫色锦袍,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拄着一根紫檀木拐杖,接受着众人的道贺,脸上带着矜持的笑意。即便坐着,也能看出他左腿不甚便利,岭南之地,无人不知薛三更——医术能起死回生,“无影针”出神入化,“蚀骨散”令人胆寒,更是薛家这庞大家族的掌舵人,岭南实际上的掌控者。 “贤婿,”薛三更向朱复招手,待他走近,拍了拍他的手背,“日后,芷若就交与你了。” 朱复躬身,语气恭顺至极:“小婿定不负岳丈所托,善待娘子,尽心薛家。” 薛三更满意地点头,那双能洞察脏腑病灶的眼睛,此刻却只看到女婿表面的恭谦。 婚礼的喧嚣持续至深夜。 新房内,红烛高烧。新娘薛芷若顶着红盖头,端坐床沿,指尖微微绞着衣袖。 朱复轻轻挑开盖头,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她抬眼看他,又迅速低下头,颊边飞红。 “娘子。”朱复温声唤道,依礼喝了交杯酒,行了诸多仪式。 待侍女退下,屋内只剩二人时,薛芷若轻声道:“官人,日后…请多指教。”她声音细软,带着岭南口音特有的糯。 朱复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娘子言重了。夜已深,安歇吧。” 他吹灭了烛火,在黑暗中褪去外袍 与薛家的婚事,是他复国大业的第一步棋,至关重要的一步。薛芷若,不过是这盘棋中必要的棋子。他闭上眼,将那一丝因欺骗而产生的微弱愧疚压入心底最深处。 次日清晨,朱复便以薛家女婿的身份,开始介入薛家庞大的远洋贸易。 薛家船队号称“百舸千帆”,航线遍及四海。即便在人皇王十三“大中华”朝的铁腕统治下,薛家依然享有半独立的贸易特权,经营着通往西洋、南洋乃至更遥远国度的海上命脉。这正是朱复所需要的——资金、航线、以及隐藏在巨舰往来间的信息传递与人员流动。 他做得极好。勤勉,谦逊,天资过人。不过半年,便能将错综复杂的货品名录、航道季风、港口规矩梳理得清清楚楚。又半年,他已能替薛三更处理部分核心账目。岳父对他愈发赏识,逐渐将更多权柄交付。 薛芷若温柔娴淑,对他体贴入微。她时常在书房陪他至深夜,默默为他添茶研墨。偶尔她会问起他的过去,他总是用早已编造好的、颠沛流离却努力向学的寒门学子故事搪塞过去。她信以为真,眼中常流露出怜惜之情。 朱复并非铁石心肠,有时也会恍惚。但他总会立刻警醒,提醒自己肩负的血海深仇和复国重担。他的温存,他的笑意,皆是面具。 每隔旬日,他便会以巡查码头或拜访商友为由,前往城西一家名为“归茗苑”的茶楼。雅间内,总有不同的人等候着他——表面上是茶商、账房先生或船匠,实则是前朝旧臣的后裔与死士。 “殿下,山东刘家已通过薛家商号,将三百副兵甲混入药材,运抵预定岛屿。” “江南旧部筹措的白银十万两,已存入南洋‘丰隆’票号,凭殿下印信即可支取。” “关于京畿禁军布防图的最新消息...” 一条条信息,一项项部署,通过薛家这庞大而高效的商业网络,悄无声息地运转着。朱复将复国的根须,一点点植入薛家的土壤,贪婪地汲取着养分,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他做得极为隐秘,每一次会面,每一笔异常账目,都经过层层伪装。他确信无人察觉。 但他忽略了薛三更。 薛三更并非起疑,只是出于习惯。他掌控岭南多年,靠的不仅是医术、毒术和武力,更是细节。他像一名高明的医者诊脉,指尖总能感知到最细微的跳动。 一个午后,薛三更拄着拐,缓缓踱步至账房。朱复正与几位掌柜议事,见他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岳丈大人。” “坐,你们继续。”薛三更摆摆手,自顾自坐在一旁的黄花梨木圈椅上,看似闭目养神。 朱复继续与掌柜们商讨一批运往暹罗的瓷器与丝绸,条理清晰,指令明确。薛三更听着,手指无声地在膝上敲击。 忽然,薛三更睁开眼,缓缓道:“贤婿,方才你说,这批货走‘爪哇线’,绕过满剌加新设的税卡” 朱复心头微凛,面色不变:“是。人皇在满剌加新征的关税高达三成,绕行爪哇,虽多耗五日,但算下来仍节省颇多。” 一位掌柜附和:“姑爷算得极是,此举能为家里省下不少...” 薛三更却微微摇头,目光如常地看着朱复:“账面上确是节省。但爪哇海域近来时有风暴,折损风险增高。且绕行需补充更多淡水粮秣,船员薪饷亦需额外计算。最重要的是,暹罗王室要货甚急,延误五日,恐损薛家信誉。这背后的损耗,贤婿可曾算入” 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朱复背后渗出细微的冷汗。他并非算漏,而是那批货中,夹带着一批需要尽快送达暹罗港口的特殊“物资”,绝不能经过满剌加严密的盘查。绕行爪哇是不得已之举。 他立刻躬身:“岳丈明察,是小婿考虑不周。只着眼于明面关税,未计其余风险损耗,险些误了大事。请岳丈责罚。” 薛三更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模样,脸上的严厉缓缓化开,笑了笑:“年轻人,锐意进取是好事。下次多想一层便是。这批货,还是走满剌加,缴纳关税,薛家信誉重于千金。” “是。”朱复恭敬应下,垂下的眼帘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 薛三更拄着拐杖站起身,踱到朱复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勿要紧张。你已做得极好,薛家日后还要倚重你。”说完,便缓缓离开了账房。 此事看似过去,却在薛三更心中留下一个极浅的印记。像名医指尖触到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常脉动,虽微弱,却真实存在。 又过数月,薛家大小姐薛芷若染了一场风寒,久咳不愈。朱复侍奉汤药,体贴入微。薛三更亲自开了方子,却总觉得女儿气色恢复得不如预期。 某夜,他忽觉心神不宁,拄拐至女儿女婿居住的院落。夜深人静,他未让下人通报,悄然行至窗下,却见女婿并未安睡,房中灯烛仍亮,映出两个身影——朱复和一名心腹小厮正低声交谈。 窗纸朦胧,他看不真切,却隐约听到几个零碎的词:“...旧港...货物...名单...” 薛三更眉头微蹙。旧港的货物名单,为何需深夜核对 他正欲细听,屋内灯烛忽灭,谈话声戛然而止。片刻后,朱复的脚步声走向内室。 薛三更默立片刻,悄无声息地离去。夜风拂过他花白的头发,那丝异常的“脉动”,似乎又清晰了些许。 他开始留意。并非怀疑女婿有二心,或许只是年轻人急于表现,暗中经营些自己的小勾当。这在大家族中并不罕见。但他薛三更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他召来了府中老仆,亦是负责暗中监察内外动静的心腹。 “仔细留意姑爷平日往来之人,经手之账目,事无巨细,报与我知。” “是,老爷。”老仆迟疑一下,“是否要启用‘针眼’” 薛三更沉吟片刻,“蚀骨散”和“无影针”的名号令人胆寒,但他真正倚重的,是那张名为“针眼”、遍布岭南乃至沿海各埠的隐秘监察网络。这是他效忠人皇、坐镇岭南的底气之一。 “暂不必。”薛三更摇摇头,“先看看。或许是我多虑了。” 老仆领命而去。 调查悄无声息地展开。朱复行事极为谨慎,数月下来,并无任何明显破绽。他经手的账目清晰,往来之人看似皆为正经商贾。连那些前朝旧臣的联络点,表面身份也毫无瑕疵。 然而,薛三更毕竟是薛三更。 一份关于码头货物抽检的例行报告被送至他案头。其中提及,近半年来,由姑爷朱复批示放行的药材、茶叶、瓷器等货物,抽检比例略有下降,且抽检时间似乎总在特定船只完成装卸之后。差异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另一份报告则提到,归茗苑茶楼的账房先生,近日常与姑爷“偶遇”闲谈,内容多为茶市行情,并无异常。但薛三更记得,朱复并不嗜茶。 这些细节,单独看去,皆无问题。但串联起来,却勾勒出某种刻意回避检查、建立固定联络模式的痕迹。 薛三更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渐深。 他提起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下几行字,封入密函。 “送至京城,直呈人皇御前。”他吩咐心腹,语气平静,“告知陛下,岭南诸事安好,臣薛三更循例奏报。” 他最终没有发出这封可能引发惊天波澜的密函。并非犹豫,而是出于绝对的自信。他相信即便女婿有些许不老实,也绝无可能翻出他的掌心。他更相信自己对王十三的忠诚,足以处理任何疥癣之疾,无需劳动圣听。 但他决定亲自去印证一下。 他选了一个朱复前往码头督办货运的日子,吩咐备轿。 “去‘归茗苑’喝茶。”他对下人说道,语气寻常。 半个月后的一天夜晚,朱复接到密报——王十三已注意到薛家船队的异常扩张,派出的锦衣卫已抵达岭南。 危险临近,但朱复反而笑了。乱局才是他最好的舞台。 第二天,他向薛三更提出一个大胆计划:组建特遣船队,经新航路直航波斯,带回的利润将是往常的十倍。 “但需要投入薛家半数的船只和资金。”朱复最后说,“风险巨大,但回报惊人。” 薛三更犹豫了。这是薛家半壁江山,若失败,薛家将一蹶不振。而且经过最近对朱复的调查,发现此人很是神秘。 就在这时,一向沉默的薛芷若突然开口:“父亲,我相信夫君的判断。” 朱复惊讶地看向她。这些月来,他明知她多次暗中调查自己的背景,却从不阻止,甚至故意留下些线索引她猜测。但他没想到她会在此关键时刻支持自己。 薛三更看着女儿,又看看女婿,最终拍板:“好!就依贤婿所言!” 当晚,朱复在书房规划船队事宜,薛芷若推门而入,直视他的眼睛:“你是前朝余孽,欲借薛家之力反扑皇帝。那些账目漏洞,是你伪造的;新航路,是你为集结力量准备的通道;这次远航,是你计划中的一步大棋。” 朱复缓缓起身,眼神锐利如刀:“既然知晓,为何还助我” “因为我也恨王十三。”薛芷若眼中闪过痛楚,“我们的目标一致。” 朱复审视着她,良久,忽然轻笑:“既然如此,夫人可愿与我演一场戏” “什么戏” “明日我会提议你随特遣船队同行,名义上是监督账目,实则是让你远离岭南即将来临的风暴。”朱复道,“而你,要坚决拒绝,坚持留在父亲身边。” 薛芷若蹙眉:“为何” “因为只有这样,薛三更才会真正信任我,认为我不是要夺走他的女儿,而是关心薛家利益。”朱复嘴角扬起冷峻的弧度,“人心,才是最难的棋局。” 薛芷若凝视着这个工于心计的男人,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她不知道自己是棋手还是棋子,或许在这场大棋局中,每个人都是别人的棋子,又都自以为自己是棋手。 海风猎猎,吹动着“南海明珠”号的主帆。朱复站在船头,远眺着无垠的碧海,心中却在精密计算着每一步计划。特遣船队由十二艘大船组成,载着薛家半数的财富和希望,正驶向波斯湾。 薛三更原本坚持亲自带队,但在朱复巧言劝说和薛芷若的意外支持下,最终留在岭南坐镇。此刻船队的主事人,正是朱复。 “风向转东南,速度可再提三成。”朱复对身旁的船长李洪说道。这位薛芷若的乳兄对朱复始终抱有戒心,但数月来朱复展现的航海才能让他不得不佩服。 “姑爷对海上事务之精通,实在出乎意料。”李洪语气中带着试探。 朱复淡然一笑:“家父常年经营海上贸易,从小耳濡目染罢了。”这当然是谎言。 第三天黄昏,船队驶入马六甲海峡西南一片偏僻水域。按照朱复的计划,这里将是“海盗”袭击的最佳地点。 “有船!”了望塔上的水手突然高喊。 朱复举起望远镜,远处海平面上出现几个黑点,正迅速靠近。他嘴角微微上扬——他安排的人准时到了。 “全体戒备!可能是海盗!”朱复高声下令,声音沉稳有力,听不出一丝紧张。 李洪急忙组织水手准备防御,船队迅速组成防御阵型。朱复冷静地观察着来袭船只的动向,心中默数:五艘快船,每艘约三十人,与他安排的完全一致。 当第一波箭雨落在甲板上时,战斗正式打响。 “保护货舱!弓箭手就位!”朱复指挥若定,仿佛久经沙场的老将。 李洪惊讶地发现,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姑爷,在危机面前竟如此镇定自若。更让他震惊的是,当几名海盗借助钩索攀上主船时,朱复身形一动,剑已出鞘。 剑光如电,几个起落间,登上甲板的海盗已倒地不起。朱复的剑法简洁凌厉,没有一丝多余动作,每一剑都直取要害。 “姑爷好武艺!”有水手忍不住赞叹。 朱复不答,目光扫视海面,突然指向左舷:“那边!他们想从薄弱处突破!” 李洪顺着指向望去,果然有三艘海盗船正试图绕过主船,直扑后方载货的副船。这一发现及时无比,若再晚片刻,防线将被撕裂。 战斗越发激烈。朱复不仅在指挥上游刃有余,更多次亲自击退登船的海盗。他的勇武激励了全体船员,薛家水手们士气大振。 然而,战况突然生变。一艘未被朱复预料到的海盗船从侧面突入,船首站着个彪形大汉,手持双刀,气势汹汹。 “是‘断头鲨’刘莽!”有水手惊叫,“这一带最凶残的海盗头子!他不是已经金盆洗手了吗” 朱复心中一凛。刘莽不在他的计划中,这是个意外变量。 刘莽的海盗船直冲主船,钩索飞掷,大批凶悍海盗登船。 朱复当机立断,长剑一振,直取刘莽。双刀与长剑交锋,火花四溅。刘莽力大无穷,刀法狂野;朱复则以巧破力,剑走轻灵。 “小子不错!”刘莽狞笑,“可惜今天要死在这里!” 朱不答话,剑势突然一变,使出真正实力。剑光如瀑,将刘莽完全笼罩。十招过后,朱复一剑刺穿刘莽右肩,随即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绑了!”朱复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首领被擒,真海盗们阵脚大乱。朱复趁机指挥反击,终于击退海盗。清点损失,虽有伤亡,但主要货物完好无损。 夜幕降临时,海面恢复平静。朱复站在甲板上,监督着修复工作,月光照在他沉静的脸上,显得深不可测。 李洪走过来,语气已带上敬意:“今日若非姑爷,船队恐遭大劫。只是那些海盗似乎不全是同一伙人” 朱复心知李洪已看出蹊跷,却不点破,只淡淡道:“海上多变,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重要的是我们保住了薛家半壁江山。” 他转向水手们,声音提高:“今日诸位英勇奋战,每人赏银五两!伤亡者薛家必将厚恤!” 欢呼声顿时响起,朱复的威望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半个月后,船队顺利返回岭南。薛三更早已接到飞鸽传书,亲自到码头迎接。 “贤婿!”薛三更大步上前,罕见地拥抱了朱复,“李洪已在信中告知一切!好!好!临危不乱,武艺超群,薛家得此佳婿,大幸也!” 朱复谦逊低头:“小婿只是尽本分而已。幸不辱命,货物完好,还意外擒获了‘断头鲨’刘莽。” 薛三更眼睛一亮:“刘莽那个悬赏五千两的海盗头子好!好!这下朝廷也要记薛家一功!” 当晚薛府大摆宴席,庆祝船队凯旋。薛三更当众宣布,将船队全权交给朱复管理,自己只挂虚名。朱复的第二步计划,完美实现。 宴席散去后,朱复独自来到书房。黑暗中,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好一出‘海盗袭船’的大戏。”薛芷若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拿着几支特制的箭矢——与海盗所用一模一样。 朱复不动声色:“夫人何出此言” “我查过那些被俘的海盗,”薛芷若直视他的眼睛,“有一部分是你的人,但刘莽那伙却是真的。你原本计划海盗袭击以显才能,却意外遇上另一伙,对不对” 朱复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夫人果然聪慧。不错,刘莽不在计划中。” “那你为何不解释父亲若知你早有安排...” “解释什么”朱复打断她,“结果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你父亲完全信任我,船队尽在我手,计划得以继续。这就够了。” 薛芷若蹙眉:“你就不怕我告诉父亲” 朱复走近她,声音压低:“你不会!” 两人对视良久,薛芷若最终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你不会把我也当作棋局中的棋子。” 一年时间如白驹过隙,朱复已完全掌控了薛家船队的实际运营。在他的管理下,船队利润翻了两番,航线拓展至前所未有的范围,甚至享有免税特权。 表面上,朱复是薛家最得力的女婿;暗地里,他却如蜘蛛织网般,将前朝旧部和这些年收服的力量,一点点编织进薛家庞大的商业帝国。 这日,朱复正在账房核对新一批船员的名单,薛三更满面春风地走进来。 “贤婿,好消息!”薛三更将一卷盖有玉玺的文书放在桌上,“人皇特批我们组建护航水师,许我们自募五百水兵,配战舰三艘!” 朱复心中一震,面上却保持平静:“恭喜岳父!此乃皇恩浩荡。” 薛三更抚须大笑:“全赖贤婿经营有方,让朝廷看到薛家船队的重要性。这招募水兵之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朱复谦逊低头:“小婿定当尽心竭力。” 待薛三更离去,朱复展开那卷文书,眼中闪过锐利光芒。王十三的这一特许,无意中为他的计划打开了最关键的一扇门。 三日后,朱复以招募护航水师为名,发出了招贤榜。前来应征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身手矫健、经验丰富之人。 “此人名叫周准,曾在南洋护航三年,精通水战。”负责招募的李洪向朱复汇报,语气中带着欣赏。 朱复瞥了一眼名单,周准——正是他安插的人手之一,前大明水师千户,忠诚可靠。 “背景可查清了”朱复故作谨慎。 “已查清,身家清白。”李洪答道,“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朱复点头:“既然如此,就任命他为船队副统领吧。” 李洪略显迟疑:“副统领是否太过重要不如先从队长做起...” 朱复微笑:“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我看周准气度不凡,当可大用。” 就这样,周准顺利进入薛家水师,并很快凭借真才实学获得众人信服。类似的戏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上演: 账房需要新的核算先生,朱复推荐了“偶然结识”的宋先生,实为前户部右侍郎,精于理财; 船队需要新的导航官,朱复“从南洋重金聘请”来林师傅,实为前大明水师千户; 货栈需要新的总管,朱复“发掘”了有管理才能的退伍老兵郑头,实为边军百户... 每一个安排都天衣无缝,每一个被安插的人都与朱复表面上毫无关联,甚至公开场合还会刻意保持距离。 薛芷若冷眼旁观这一切。她越来越确信朱复在下一盘大棋,但却摸不清他的全盘计划。更让她不安的是,父亲薛三更完全被蒙在鼓里,甚至时常称赞朱复“举贤不避嫌”。 “你究竟想做什么”一天深夜,薛芷若直接闯入朱复的书房,开门见山地问道。 朱复正在研究海图,头也不抬:“经营船队,为薛家创造更多财富,如此而已。” “别装糊涂!”薛芷若一把按住海图,“那些你安插进来的人,我都调查过,都是前朝旧臣!” 朱复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夫人果然心思缜密。但这些人现在都是薛家得力的助手,不是吗” “你是在玩火!”薛芷若压低声音,“若被朝廷发现薛家窝藏前朝余孽...” “所以夫人最好保守这个秘密,”朱复语气平静,“毕竟薛家现在与我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薛芷若瞪着他,忽然道:“我要见你背后的人。” 朱复挑眉:“背后的人” “别装傻。你一个人做不到这些安排,必定有人在外接应。”薛芷若坚定地说,“我要见你的上级。” 朱复沉默片刻,忽然起身:“明日午时,城西妈祖庙。” 第二天中午,薛芷若如约来到妈祖庙。香客稀少,庙宇安静得能听见海浪声。她在后殿等待良久,却不见人影。 正当她以为被朱复戏弄时,一个老香客慢慢踱到她身边,往香炉里插上三炷香。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老香客低声吟道。 薛芷若心中一震——这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诗句。她仔细打量老香客,虽然衣着朴素,面容苍老,但眉宇间自有一股不凡气度。 “您是...”薛芷若迟疑地问。 老香客微微一笑:“朱复做得不错,但还须更加谨慎。王十三已起疑心,锦衣卫正在调查薛家船队。” 薛芷若倒吸一口凉气:“您怎么知道” “朝廷里有我们的人。”老香客淡淡道,“告诉朱复,按原计划进行,但须加快速度。风暴将至,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做好准备。” “什么风暴”薛芷若急切地问。 老香客却不再回答,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母亲若在,定会为你骄傲。”说完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庙宇深处。 薛芷若呆立原地,心中波涛汹涌。这个神秘人不仅知道她的身份,还认识她的母亲!他究竟是谁 当晚,薛芷若将见面经过告诉朱复。朱复听后沉默良久,才道:“他说得对,我们是该加快速度了。” “他到底是谁”薛芷若追问。 朱复望向窗外漆黑的海面:“一个本该死去的人。”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朱复以惊人的速度继续安插人手。不仅限于船队,连薛家在内地的货栈、钱庄、车马行都陆续出现了“能干的新人”。这些人彼此看似毫无关联,实则都在暗中听从朱复的调遣。 薛三更虽然偶尔觉得女婿用人太过大胆,但在实实在在的利润面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然而,平静的海面下总是暗流涌动。 一天清晨,一队锦衣卫突然闯入薛府,直抵账房。 “奉人皇旨意,查验薛家船队账目!”为首的百户冷声道,目光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账房先生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就在这时,朱复从容走出:“大人请便,薛家账目清清楚楚,经得起查验。” 锦衣卫百户冷笑一声,直接走向存放核心账目的房间。然而当他打开账柜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账本何在”统领怒问。 朱复故作惊讶:“昨日刚送至朝廷户部备案,大人不知吗人皇新政,皇家商队账目需每月送京查验。” 统领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一出。他哪里知道,昨夜朱复接到密报,连夜将真账本转移,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明账”,快马送京。 “那...副本总有吧”统领不甘心地问。 朱复微笑点头:“自然有。宋先生,取副账来给大人过目。” 被朱复安插的宋先生应声而出,捧出一叠账本:“大人请查验,所有收支明细皆在此。” 锦衣卫百户粗粗翻阅,账目清晰规范,无懈可击。他阴沉着脸,最终只能带人悻悻离去。 当晚,薛三更后怕不已,紧紧握住朱复的手:“幸亏贤婿思虑周全,否则今日薛家危矣!” 朱复谦逊道:“岳父过奖,小婿只是恪尽职守。” 锦衣卫查账风波过去不到半月,岭南官场突然传出令人不安的流言:薛家船队私通前朝余孽,窝藏反贼。虽然暂无实据,但谣言越传越广,甚至有人说王十三已下密旨,要彻底清查薛家。 薛府上下人心惶惶,薛三更更是愁眉不展,连日称病不出。 “贤婿,这可如何是好”书房内,薛三更压低声音问朱复,额上渗出细密汗珠,“人皇最忌前朝旧事,若真被按上这罪名...” 朱复面色凝重:“小婿也在思索对策。如今朝中有人眼红薛家得宠,故意散布谣言。为今之计,唯有表忠明志,打消朝廷疑虑。” “如何表忠明志” 朱复沉吟片刻,忽然道:“小婿有一计,但需岳父配合,且需付出些代价。” 薛三更急切道:“但说无妨!只要薛家能渡过此劫。” 朱复缓缓道出计划,薛三更听得面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就依贤婿所言吧。” 三日后,薛家船队主船“南海明珠”号举行盛大宴会,邀请岭南各级官员和商界名流。 宴至中途,朱复举杯起身,朗声道:“今日薛家有幸请到诸位大人,朱某借此良机,有一重要消息宣布!” 全场静了下来,所有目光聚焦在朱复身上。 “近来市井有些许流言,污蔑薛家与前朝有染。”朱复声音陡然转厉,“此等无稽之谈,实乃是对人皇的大不敬!” 他举起一份文书:“为此,薛家特备厚礼,进献人皇,以表忠心!”说罢击掌三下,水手们抬上十口大箱,箱盖开启,里面满是金银珠宝,引得满堂惊叹。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群蒙面人突然从船舱杀出,直扑珠宝箱!宾客大乱,惊叫声四起。 “保护珠宝!”朱复高喊,拔剑迎敌。 一场混战在甲板上展开。蒙面人武艺高强,薛家水手节节败退。朱复奋力抵抗,身上已多处挂彩。 混乱中,一个蒙面人突然高喊:“朱公子!货已到手,快走!” 全场哗然!所有目光顿时聚焦在朱复身上。 朱复面色大变:“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那蒙面人却继续喊道:“计划有变,快随我们离开!复国大业尚未成功,你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知府厉声喝道:“朱复!这是怎么回事” 朱复又急又怒,一剑刺向那蒙面人:“谁敢污我清白!” 就在这时,另一蒙面人从背后偷袭,刀光直取朱复后心!眼看就要得手,朱复却仿佛背后长眼,突然侧身闪避,反手一剑,精准地刺入对方肩头。 “好个朱复!竟对我们下杀手!”被刺中的蒙面人嘶声喊道,“既然如此,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蒙面人攻势突然变得凶猛,招招直取朱复要害。朱复浴血奋战,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却仍死守珠宝箱不退。 “保护大人!”朱复高喊着,一边苦战,一边指挥护卫保护宾客。 最终,在朱复的英勇抵抗下,蒙面人被击退,留下几具尸体和被生擒的一人。但朱复也因伤势过重,昏倒在甲板上。 整个事件轰动岭南。被生擒的蒙面人在严刑拷打下“招供”,称自己是前朝余孽,之前说朱复和他们一伙儿只是幌子。 消息传开,舆论哗然。朱复用性命表忠心的行为被传为佳话,之前所有关于薛家通敌的谣言不攻自破。 半个月后,朱复伤势稍愈,王十三的特使已抵达薛府。不但带来丰厚赏赐,还颁下圣旨,嘉奖朱复“忠勇可嘉”,薛家船队免税权再延十年。 薛三更喜出望外,对朱复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然而,无人知晓的是,深夜时分,朱复独自来到薛家后院一处偏僻柴房。柴房里,几个“蒙面人”正在等候——正是那日袭击宴会后逃走的的“前朝余孽”。 “委屈各位了。”朱复轻声说道,取出金疮药为其中一人换药,“伤势如何” 那汉子笑道:“公子剑法精准,只伤皮肉,不碍事。倒是公子自己,那日伤得不轻。” 朱复淡淡道:“苦肉计若不逼真,如何取信于人” 另一人低声道:“只是公子此举风险太大,万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朱复打断他,“经此一事,薛家地位更加稳固,王十三也会更加信任我们。这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那日的一切都是朱复自编自导的大戏。那些“前朝余孽”实则是他忠心部下,所谓的“严刑拷打”和“招供”也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 “接下来有何计划”部下问道。 朱复眼中闪过锐光:“王十三既已完全信任,我们便可大胆行动。三个月后,人皇举行太平大会,薛家将组织庞大船队进京。那时,才是真正的大戏开场之时...”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轻微响动。朱复脸色一变,闪电般拉开门,却见一只黑猫窜过。 他稍松一口气,却未注意到远处廊柱后,一片衣角悄然消失。 薛芷若悄悄退回自己房中,心狂跳不止。她原本担心朱复伤势,想去探望,却意外撞见这一幕。 原来那惊动岭南的大戏,竟是朱复自导自演!这个男人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远超她想象。 薛芷若靠在门上,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得越多,就越陷入这盘大棋中无法自拔。 而现在,她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与虎谋皮,还是...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她决然的脸上。薛芷若轻轻打开妆匣,取出一支凤头金钗——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她将金钗紧紧握在手中,指尖发白。 岭南的雨季来了,细雨绵绵中,一袭青衫的老者撑着油纸伞,缓步走入薛府。门卫见来人,立即恭敬行礼:“崔爷来了!” 崔玉微微颔首,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打湿了他青衫下摆。虽已年过六旬,他的步伐依然稳健,目光如电,判官笔就藏在宽大的袖中,随时可出。 薛三更闻讯亲自迎出,满面喜色:“崔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崔玉收起伞,淡淡一笑:“听说薛家前些日子又经历一场风波,特来看看老朋友。” 薛三更叹气道:“确有此事,多亏小婿朱复机智勇敢,才化险为夷。来来,正好为你引见引见。” 客厅中,朱复正与几位账房先生商议事务。见薛三更引客而来,立即起身相迎,举止谦恭有度。 “贤婿,这位是崔玉崔先生,为父几十年老友,江湖人称‘铁判官’。”薛三更介绍道,“崔兄,这就是小婿朱复。” 朱复恭敬行礼:“久闻崔前辈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崔玉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朱复面色略显苍白,显然是伤势未愈,但双目炯炯有神,举止从容不迫,确有非凡气度。 “朱公子客气了。”崔玉淡淡还礼,“听说公子前日为护宝受伤,不知伤势如何” 朱复谦逊道:“皮肉之伤,已无大碍。多谢前辈关心。” 薛三更在一旁笑道:“崔兄不知,当日若非贤婿拼死抵抗,薛家献给皇上的珠宝恐遭不测。那些前朝余孽原本还想拉贤婿下水,真是可恶!” 崔玉眉梢微动:“前朝余孽可查清来历” 朱复接话道:“擒获的一人已招供,本想劫宝资助反叛,现已押送京城。” 崔玉点点头,不再多问,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当晚,薛府设宴为崔玉洗尘。宴席上,朱复谈笑风生,对答如流,将薛家船队经营得井井有条,引得薛三更连连称赞。 崔玉冷眼旁观,发现朱复虽然言谈谦逊,但眼神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老练与深沉。更让他注意的是,薛芷若席间很少说话,偶尔与朱复目光相接时,神色复杂。 宴席散去,崔玉借口要与老友叙旧,留宿薛府。 夜深人静,崔玉独自在客房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卷案卷。这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密报,记录着近年来各地发生的可疑事件。崔玉虽已半隐退,但仍在暗中为王十三监察天下。 案卷中有一则记载引起他的注意:三个月前,一伙身份不明之人劫了官银,所用手法与薛家船上事件惊人相似。另一则记载:半年前,南海多名水师将领离奇死亡或失踪,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曾是大明旧部。 崔玉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太巧了,薛家招了这个女婿后,怪事接连发生。朱复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第二天清晨,崔玉以赏雨为名,邀薛三更到花园亭中闲谈。 “薛兄,你这女婿确实不凡。”崔玉貌似随意地说道,“不知是何来历” 薛三更抚须笑道:“朱复乃海外朱家之后,家道中落,但学识渊博,精于商道。得此佳婿,实乃薛家之幸。” “海外朱家”崔玉沉吟道,“可曾查过底细” 薛三更摆手道:“崔兄多虑了。朱复来薛家已一年有余,兢兢业业,使薛家船队利润翻倍,更在人皇面前为薛家争光。前日若非他舍命护宝,薛家早已大祸临头。” 崔玉微微皱眉:“薛兄,你我相识数十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崔兄请讲。” “树大招风。”崔玉压低声音,“薛家如今声势日盛,难免引人嫉妒。朱复虽能干,但近来诸多事端都与他有关,薛兄还需多加小心。” 薛三更不以为然:“崔兄过虑了。贤婿为人正直,那些事端不过是巧合罢了。” 崔玉知老友性格,不再多言,但心中疑虑更深。 接下来的几日,崔玉以访友为名,暗中查访朱复的底细。他走访码头、商行,甚至暗中接触那些被朱复“安插”进薛家的人。 越是调查,崔玉越是心惊。那些人都身世清白,履历完美,但太过完美反而显得可疑。更让他不安的是,薛家船队的扩张速度惊人,已隐隐有掌控南海之势。 一天深夜,崔玉悄悄潜入薛家账房,想查看真实账目。凭借多年经验,他很快找到了暗格,但里面空空如也。 “崔前辈深夜到此,不知所为何事” 崔玉猛然转身,见朱复站在门口,面带微笑,眼神却冷如寒冰。 崔玉镇定自若:“人老了睡不着,想起薛兄曾说账房有新进的武夷茶,想来讨一杯尝尝。” 朱复轻笑:“原来如此。茶在偏厅,晚辈为您引路。” 两人各怀心思,来到偏厅。朱复亲自沏茶,动作行云流水。 “崔前辈似乎对薛家事务很感兴趣。”朱复看似随意地说道。 崔玉接过茶杯:“老友之家,自然关心。何况近来多事,不免多问几句。” 朱复点头:“前辈忠心可嘉。听说前辈年轻时曾与人皇并肩作战,立下汗马功劳。” 崔玉眼中闪过追忆之色:“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晚辈倒是听说一段轶事,”朱复慢悠悠道,“据说当年崔前辈以三侠之名投入人皇麾下,履立大功,晚辈佩服至极!” 崔玉手中茶杯微微一颤。这事儿除了一些老兄弟,知晓人很少。这个年轻人从何得知 “江湖传言,不足为信。”崔玉强作镇定。 朱复微笑不语,但那笑容让崔玉感到一阵寒意。 次日,崔玉向薛三更辞行。 “这么急着走”薛三更诧异。 崔玉看了眼远处的朱复,低声道:“薛兄,听老友一句劝:小心身边人。朱复此人不简单,我查到他在与你家结亲前,所有经历都是空白。” 薛三更皱眉:“崔兄,你...” “我不会害你。”崔玉郑重道,“我已查到一些线索,需要回京核实。在我回来前,万事务必小心,特别是你那女婿的一举一动。” 薛三更虽不以为然,但见老友如此郑重,只好点头应允。 崔玉离开薛府后,没有立即回京,而是悄悄潜入城西一处僻静宅院。这里是他在岭南的秘密据点,藏有更多机密卷宗。 深夜,油灯下,崔玉仔细比对各种线索,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他瞳孔猛缩——在一卷泛黄的旧档案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像:朱复与朱瞻基长得很像!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崔玉猛地吹熄油灯,判官笔已滑入手中。 “谁”他低喝道。 没有回应,只有细雨敲窗的声音。 崔玉悄声移至窗边,轻轻推开一道缝隙。外面夜色深沉,雨丝如织,不见人影。 他稍松一口气,转身欲重新点灯,却猛地僵住—— 桌上的卷宗不见了! 崔玉背脊发凉。能在不知不觉间从他身边取走东西,此人身手之高,远超想象。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既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宣战。 油灯重新点亮,昏黄的光晕在室内摇曳。崔玉独坐案前,是谁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取走卷宗若是朱复,他为何要这样做示威警告还是别有深意若不是朱复,那又会是谁目的何在 崔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回想刚才的一切:那声轻响,吹灯,开窗,转身发现卷宗不见,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功夫,来人武功之高,简直骇人听闻。 “朱复啊朱复,你到底是什么人”崔玉喃喃自语。 若是朱复亲自前来,为何只取走卷宗而不对自己下手是顾忌与薛三更的关系还是另有所图若是他人,是嫁祸是提醒还是某种合作或对抗的信号 崔玉的思绪飞速转动,种种可能性在脑海中交织。 可能性一:朱复本人。他发现自己调查到关键证据,于是亲自前来取走卷宗,表明自己根本不惧被发现真实身份。 可能性二:朱复的同伙。可能是前朝余孽中的高手,发现崔玉接近真相,于是采取行动,或许是为了某种崔玉尚未理解的深意。 可能性三:第三方势力。可能是被王十三灭国的异域贵族后裔,或是朝中其他派系,想要利用朱复与崔玉之间的猜疑制造混乱,好从中渔利。 可能性四:最让崔玉不安的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薛三更自导自演。老友是否早已察觉朱复的不对劲,却因某种原因不能明言,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 崔玉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雨声渐大,敲打着窗棂,如同他纷乱的思绪。 他走到窗前,仔细观察。雨水冲刷过的窗台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崔玉敏锐地发现了一小片湿泥,泥中夹杂着几粒特殊的白沙——这种沙子只出现在城南的海神庙附近。 来人是从海神庙方向来的还是故意留下这个线索误导 崔玉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三个月前,海神庙曾发生过一起命案,一名香客被杀,凶手至今未抓获。当时官府调查后认为是普通劫杀,但现在想来,那名死者似乎与薛家船队有些关联...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 崔玉猛地一惊,判官笔已滑入袖中:“谁” “崔爷,是我,李洪。”门外传来薛家商队副统领的声音,“薛老爷让我来请崔爷过府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 崔玉眉头微皱。这么晚了,薛三更突然相邀而且派来的不是家丁,而是朱复提拔的李洪 “稍等片刻。”崔玉应道,整理好衣冠。 开门后,李洪恭敬地站在雨中,身后跟着两名水手。 “深夜打扰崔爷休息,实在抱歉。”李洪行礼道,“但薛老爷说有急事,务必请崔爷过去一趟。” 崔玉打量三人,心中警铃大作。李洪表情自然,但眼神闪烁;两名水手站立的位置隐隐形成夹击之势;更重要的是,薛三更若真有急事,完全可以亲自前来或派心腹家丁,何必让船队的人来请 “带路吧。”崔玉不动声色,心中已有计较。 雨夜中的岭南街道寂静无人,只有雨声淅沥。三人引着崔玉穿街过巷,却不是往薛府的方向。 “这不是去薛府的路吧”崔玉突然停步。 李洪转身,脸上依然带笑:“薛老爷不在府中,在码头仓库等您。” 崔玉心中冷笑,表面却故作疑惑:“哦码头仓库所为何事” “小人不知,只知与日前海盗袭击有关。”李洪道,“崔爷请。” 崔玉目光扫过四周,这里已是偏僻地带,远离民居。他知道,接下来很可能就是摊牌的时刻。 果然,当四人行至一处废弃货仓时,李洪突然停步:“崔爷,得罪了!” 话音未落,两名水手突然发难,刀光直取崔玉要害!与此同时,货仓阴影中又冲出五六名蒙面人,将崔玉团团围住。 崔玉早有准备,判官笔如灵蛇出洞,瞬间点中最先攻来的两人手腕。惨叫声中,钢刀落地。 “就凭你们”崔玉冷笑,青衫在雨中飘动,判官笔舞成一团银光,招招精准狠辣。 李洪面色大变,显然没料到崔玉武功如此之高。不过他们人数占优,仍然猛攻不止。 激战中,崔玉渐渐察觉这些人的武功路数颇为奇特,不似中原正统,反而带着些许海外异域的风格。难道是...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天而降,剑光如电,直刺崔玉后心!这一剑来得太快太突然,崔玉虽及时闪避,仍被划破左臂。 来人蒙面,但身形与朱复极为相似。 “果然是你!”崔玉冷喝,判官笔攻势更猛。 蒙面人不发一言,剑法凌厉狠辣,与李洪等人配合默契,渐渐将崔玉逼入下风。 眼看崔玉就要不支,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又一伙人疾驰而来!为首的竟是薛芷若! “住手!”薛芷若厉声喝道,手中长剑直取蒙面人。 蒙面人见薛芷若带人到来,显然出乎意料,虚晃一招就要撤退。 “哪里走!”崔玉岂容他逃脱,判官笔如影随形。 混乱中,蒙面人面巾被崔玉笔尖挑落一角——下面赫然还有一层人皮面具! 不是朱复崔玉一愣。就这一瞬间的迟疑,蒙面人已挣脱纠缠,迅速消失在雨夜中。李洪等人见势不妙,也纷纷逃窜。 薛芷若带人欲追,被崔玉拦住:“穷寇莫追。薛小姐怎么来了” 薛芷若喘息稍定:“我收到匿名纸条,说有人要在此地对崔前辈不利,就急忙带人赶来。父亲根本不知道此事!” 崔玉心中一震。匿名纸条又是谁在暗中操纵 回到住处后,崔玉彻夜未眠。今晚的事太过蹊跷:那蒙面人明显不是朱复,却故意模仿朱复的身形剑法;薛芷若及时赶到相救;还有那张匿名纸条... 一切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幕后操控,将他引向某个方向。 天亮时分,崔玉做出决定:暂不回京,而是继续留在岭南,他要揭开这层层迷雾,看看究竟是谁在操纵这场游戏。 而第一个要查的,就是那片特殊的白沙和海神庙的秘密。 细雨再次笼罩岭南时,崔玉站在窗边,望着檐下成串滴落的水珠,心中前所未有的沉重。 昨夜那场雨夜伏击,虽侥幸脱险,却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自己老了。六十岁的身体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敏捷,判官笔虽依然精准,却已缺乏持久搏杀的耐力。下一次来的若是真正的高手,他未必能再次侥幸。 更可怕的是,对手似乎对他的行踪和行动了如指掌。无论是卷宗被盗还是雨夜遇伏,都表明他早已在他人监视之下。 “必须将消息传出去。”崔玉喃喃自语。 但传给谁如何传 直接联系锦衣卫风险太大。锦衣卫虽是人皇亲军,但这些年来权力更迭,难保没有被渗透。一旦打草惊蛇,不仅自己性命难保,更会危及整个计划。 通过官方驿道恐怕信件未出岭南就会被截获。 雇私人信使更不可靠,岭南如今处处是眼线。 崔玉在房中踱步,目光忽然落在桌上一张散落的传单上。那是前几天街头人皇教道士散发的教义宣传,上面绘着人皇王十三的圣像,四周是跪拜的信徒。 人皇教——这几年来迅速兴起的神秘教派,明面上狂热崇拜王十三,教众遍布天下。虽然不知是否真是人皇授意创立,但其势力扩张之快令人咋舌。更重要的是,人皇教有自己独立的通信网络,据说能直达天听。 崔玉拿起那张传单,陷入沉思。 人皇教是否可信若是人皇暗中扶持的组织,自然是最佳选择;但若是他人借人皇之名建立的势力,风险将不可估量。 然而,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赌一把吧。”崔玉终于下定决心。 他取出一张特制的薄纸,用密文写下所掌握的情报:朱复可疑的身份、薛家船队的异常、前朝旧臣的渗透、雨夜伏击的经过,以及对更大阴谋的推测。写完后,他将薄纸卷成细卷,塞入一个特制的小香囊中。 傍晚时分,崔玉换上一身寻常商贾服饰,悄悄离开住处,融入岭南街市的人流中。 城南人皇教道观香火鼎盛,前来祈福的信徒络绎不绝。崔玉混在人群中,仔细观察着观中道士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大多数道士确实虔诚狂热,口中不断诵念着赞美人皇的经文。但在几个看似普通的道士身上,崔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协调——他们的眼神太过冷静,举止太过警惕,不像狂热的信徒,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暗探。 崔玉不动声色,在功德箱中投入一锭银子,随后走向一位年长的道士。 “道长,信士有一事相求。”崔玉合十行礼,“家中老母病重,想求一道平安符,送至京城女儿家中,为母祈福。” 老道士抬眼看了看崔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施主孝心可嘉。本教确有代传福符之仪,不过需诚心捐献,且符箓只能由本教专人书写。” 崔玉会意,又奉上一锭金子:“恳请道长成全。” 老道士微微点头,引崔玉来到后殿一间静室。室内香烟缭绕,正中悬挂着王十三的巨大画像,神情威严,目光如炬。 “施主欲传何讯”老道士忽然直接问道,语气与方才判若两人。 崔玉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信士只想为老母求平安。” 老道士直视崔玉双眼:“崔判官不必伪装,贫道知你来意。” 崔玉瞳孔微缩,判官笔已滑入袖中:“道长是何人” 老道士微微一笑:“人皇早已料到岭南有变,特命我等暗中监察。崔大人发现之事,我等也已掌握部分。” 崔玉心中惊疑不定。这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为何人皇不直接采取行动若是陷阱,对方又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 老道士似乎看穿他的疑虑,低声道:“三年前,京城百花楼,你与人皇对弈至天明,最后一局你以半子胜出。人皇说:‘崔玉之智,天下少有’。” 崔玉闻言,稍稍放松警惕。那夜对弈之事极为隐秘,知晓此事者只有聊聊数人。 “人皇早已察觉岭南有异,但牵扯太大,不宜打草惊蛇。”老道士继续道,“最近之事皆实乃人皇故意放出之饵,意在试探各方反应。” 崔玉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早已成为人皇棋局中的一子。 “既然如此,请将此物转交人皇。”崔玉取出香囊,郑重交给老道士,“内有详情,关系重大。” 老道士接过香囊,仔细收好:“崔大人放心,消息必达天听。另外,人皇有口谕给你。” “请讲。” “继续暗中调查,切勿轻举妄动。人皇教中亦有异心者,不可全信。” 崔玉心中一凛:“那道长你...” 老道士微微一笑:“我乃人皇亲信,你可放心。但教中其他人,难保没有二心。今日之后,你我再不联系,以免暴露。” 崔玉点头会意,正要告辞,忽然想起一事:“还有一事,薛三更之女薛芷若似乎与朱复并非同心,或可争取。” 老道士眼中闪过异色:“此事人皇也已察觉。你可暗中观察,但切勿贸然接触。或许,她才是破局的关键。” 离开人皇教道观,崔玉心情复杂。虽然消息成功传出,但得知自己早已在人皇算计之中,既感安心又觉不安。 安心的是人皇果然英明,早已布局;不安的是连人皇教这等组织都可能有异心者,对手的渗透程度远超想象。 回到住处,崔玉仔细回想与老道士的每一句对话,忽然察觉一处疑点:那老道士对自己与人皇对弈之事如数家珍,但却没有提起那夜他们喝的什么茶——那是西域进贡的雪顶含翠,人皇最爱,那夜还特意向他炫耀。 是对方疏忽还是根本不知道这个细节 崔玉背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如果那老道士并非真正的人皇钦差,那么自己送出的密信,此刻已落入敌手! 他急忙检查周身,果然在衣角发现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香灰——那是一种特殊的追踪香,只有训练有素的暗探才会使用。 自己中计了! 崔玉立刻收拾必要物品,准备撤离。但就在他推开后窗的瞬间,一把冷森森的长剑已抵在他咽喉。 “崔判官,这么急着去哪”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崔玉缓缓转身,看见一名身穿人皇教道袍的年轻人站在面前,眼神冷厉,手中长剑稳如磐石。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崔玉冷静地问。 年轻人微微一笑:“送崔判官上路的人。” 剑光一闪,直刺崔玉心口! 危急关头,崔玉身形疾退,判官笔如电般点出,架开来剑。但年轻人剑法精妙无比,攻势如潮,招招致命。 更可怕的是,崔玉感到内力运转滞涩,显然早已中毒——想必是那静室中的香烟有问题! 眼看就要不支,忽然一阵破空声传来,数枚银针射向年轻人。年轻人回剑格挡,银针尽数被击落。 趁这瞬间空隙,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拉起崔玉就走:“前辈随我来!” 崔玉不及多想,随着那人冲出重围。两人在岭南街巷中疾奔,身后追兵紧追不舍。 直到躲入一处废弃货仓,确认暂时安全后,崔玉才看清救他之人——竟是薛芷若! “薛小姐你怎么...”崔玉惊讶不已。 薛芷若面色凝重:“崔前辈,长话短说。人皇教已被渗透,你今日所见道士全是假冒的。真正的人皇教使者三天前已被害。” 崔玉心中一沉:“那我的密信...” “已落入敌手。”薛芷若低声道,“不过不必过于担忧,父亲与我都已察觉朱复的阴谋,早有准备。” 崔玉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明白了一切:“原来如此...你一直在暗中调查朱复” 薛芷若点头,眼中闪过痛楚:“我必须知道一件事!” 远处传来搜寻声,追兵已近。 薛芷若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塞给崔玉:“这是薛家船队的紧急通行令,你可凭此前往城西码头,找‘海鹰号’的林老大,他会带你安全离开岭南。” “那你呢”崔玉问。 薛芷若微微一笑:“我还要留下,与朱复继续这场戏。记住,林老大是自己人。” 搜寻声越来越近,薛芷若推了崔玉一把:“快走!若有机会,告诉人皇:薛家从未背叛,薛芷若永远是大中华的子民。” 崔玉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雨夜中的岭南街道如同迷宫,崔玉凭借多年经验穿梭于暗巷之间,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按照薛芷若所指的方向,他很快找到了城西码头。这里停泊着数十艘大小船只,在雨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 “海鹰号...”崔玉喃喃自语,目光扫过一艘艘船的舷号。终于,在码头尽头,他看到了那艘中等大小的货船。 就在他准备上前时,忽然直觉警铃大作——太安静了!偌大的码头,竟然连一个看守的水手都没有! 崔玉猛地闪身躲入一堆货箱后。几乎同时,数支弩箭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掠过,深深钉入木板。 “果然有埋伏。”崔玉心中凛然。薛芷若可能也已暴露,或者这本就是另一个陷阱。 判官笔滑入手中,崔玉屏息凝神。黑暗中,至少有三处埋伏点,呈合围之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码头另一端突然响起喧哗声,一队巡夜官兵举着火把走来。埋伏者显然没料到这变故,暂时按兵不动。 崔玉趁此机会,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向海鹰号游去。 冰冷的海水让他精神一振。接近海鹰号时,他看见船上有微弱灯光,一个身影正在舱内踱步,似是等待什么。 崔玉谨慎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埋伏后,才轻轻敲击船身三长两短——这是薛芷若告知的暗号。 舱内人影一顿,随即来到船边:“水下何人” “薛小姐派来的。”崔玉低声道。 那人放下绳梯,崔玉敏捷地攀上甲板。面前是个四十余岁的精悍汉子,目光如鹰,正是薛芷若描述的林老大。 “崔判官”林老大打量着他,“薛小姐已传讯于我。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启程。” 崔玉稍稍安心,但依然保持警惕:“林老大可否出示信物” 林老大会意,从怀中取出一枚半块玉佩:“薛小姐说您有另外半块。” 崔玉取出薛芷若给的令牌,与玉佩并在一起,严丝合缝。终于确认对方身份。 “追兵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我们得赶紧...”林老大话未说完,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崔玉推开! “嗖”的一声,一支弩箭擦着崔玉耳边飞过,正中林老大肩头! “有埋伏!”林老大忍痛喝道,同时吹响警哨。 刹那间,十余名黑衣杀手从水中跃出,攻上海鹰号。更远处,数艘快船正迅速包围过来。 崔玉判官笔疾点,瞬间放倒两名杀手,但更多的人涌上甲板。林老大虽然负伤,仍勇猛异常,刀法凌厉,与船员们并肩作战。 “崔判官,进舱!”林老大喊道,“舱底有小艇,可趁乱逃走!” 崔玉却不退反进,判官笔如毒蛇出洞:“老夫虽老,尚能一战!” 激战中,崔玉渐渐察觉不对劲——这些杀手的武功路数,与那夜伏击他的蒙面人如出一辙,显然是同一伙人。 更让他心惊的是,海鹰号船员虽然勇猛,但人数处于劣势,渐渐落入下风。林老大伤势不轻,血流如注。 就在这危急关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亵渎人皇圣名的鼠辈!纳命来!” 声音如同惊雷,竟压过了风雨声和厮杀声。众人皆是一怔,只见一艘小船如箭般驶来,船上站着个高大的老道士,道袍在风中狂舞,手持一柄巨大的精钢铁尺。 老道士不等船靠稳,已一跃而起,如同大鹏展翅,重重落在海鹰号甲板上,震得整艘船都晃了一晃。 “你们这些假冒人皇圣教的孽障!”老道士双目圆睁,如同怒目金刚,“杀害我同门,亵渎圣教,今日老道就替人皇清理门户!” 说罢,他手中铁尺横扫,带着破空之声。两名杀手举刀格挡,竟连人带刀被击飞出去,惨叫着落水。 崔玉看得目瞪口呆。这老道士的力量简直非人,每一击都有开山裂石之威,杀手们在他面前如同草人般不堪一击。 更令人震惊的是,老道士看似狂暴,实则章法严谨,铁尺舞动间隐隐有风雷之势,显然身负绝世武功。 不过片刻功夫,甲板上的杀手已被清理大半。剩余几人见势不妙,想要跳水逃生,老道士却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随手掷出。 铜钱破空,精准地击中杀手们穴道,几人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老道士这才转身,目光落在崔玉身上:“你就是崔玉” 崔玉谨慎点头:“正是在下。多谢道长相助。不知道长是...” “贫道玄玦,人皇教护法。”老道士声如洪钟,“三日前,我教岭南分观遭袭,全体同门遇害。这群孽障杀害我师侄们,竟还敢假冒人皇圣教,罪该万死!” 崔玉心中骇然。原来真的人皇教道士已全部遇害,难怪之前那老道士露出破绽。 玄玦道长继续道:“贫道奉教主之命巡查各地,来迟一步,让这些孽障得逞。幸好及时发现,追踪至此。” 他目光如电扫过被制住的杀手:“说!谁指使你们的” 杀手们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玄玦道长怒哼一声,铁尺轻点一人肩井穴。那杀手顿时惨叫起来,浑身抽搐,痛苦万分。 “再不交代,贫道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玄玦道长厉声道。 崔玉在一旁看得心惊。这老道士不仅力大无穷,手段也狠辣非常,果然是人皇的狂信徒。 终于,一个杀手崩溃了:“我说!我说!是...是朱...” 话未说完,他突然双目圆睁,口吐黑血,倒地气绝。其余杀手也相继如此,显然是口中藏有毒囊,见事不妙便自尽了。 玄玦道长怒极,铁尺重重砸在甲板上,木板应声碎裂:“好个狠毒的手段!” 他转向崔玉:“崔判官,人皇已知岭南有变,特命贫道前来接应。你有何发现,速速道来。” 崔玉犹豫片刻。经过前次的教训,他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使对方刚刚救了自己性命。 玄玦道长似乎看穿他的疑虑,从怀中取出一面金牌。这面金牌上刻的是“人皇亲敕”四字,背面还有特殊纹样。 “这是人皇亲赐金牌,见牌如见人皇。”玄玦道长道,“人皇有口谕:崔玉忠勇可嘉,命你全力配合玄玦道长,肃清岭南叛逆。” 崔玉仔细观察金牌,感觉是真品可能性极大,这才稍稍放心。但他仍谨慎地没有全盘托出,只道:“朱复此人极为可疑,薛家船队已被前朝余孽渗透。” 玄玦道长点头:“与教主猜测一致。这些人杀害我教同门,假冒圣教,定有大阴谋。” 他突然一拍铁尺:“既然如此,今晚就先清理这些冒牌货!” 崔玉一愣:“道长意欲何为” 玄玦道长眼中闪过厉色:“自然是去端了那个假道观,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不等崔玉回应,玄玦道长已对林老大道:“你等速速疗伤准备,天亮前务必离港。崔判官随贫道来!” 崔玉虽觉此举太过冒险,但见玄玦道长意志坚决,只好跟随。 二人来到人皇教道观时,已是深夜。观内依然灯火通明,香客却已稀少。 玄玦道长毫不遮掩,大步直入观门。两个守门道士上前阻拦,被他铁尺一扫,顿时飞了出去,撞在墙上不省人事。 “假冒圣教的孽障,都给道爷滚出来!”玄玦道长怒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霎时间,十余名假道士从各处冲出,将二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白天那个“老道士”。 “又是你!”假老道冷笑,“既然自投罗网,就休怪...” 话未说完,玄玦道长已如猛虎般扑出,铁尺带着风雷之势直劈而下。假老道举剑相迎,竟被连人带剑击飞出去,口喷鲜血。 “不堪一击!”玄玦道长怒吼着,铁尺舞动如轮,所向披靡。假道士们虽也都是好手,但在这狂暴的老道士面前,简直如同孩童般无力。 崔玉也不怠慢,判官笔专点穴道,配合玄玦道长的猛攻。二人一刚一柔,配合竟意外默契。 不过一炷香时间,假道士已全部倒地,非死即伤。 玄玦道长拎起那个假老道:“说!谁指使你们的朱复现在何处” 假老道惨笑:“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大局已定...”说罢头一歪,竟也服毒自尽。 玄玦道长大怒,铁尺重重砸地:“又让这孽障死了!” 崔玉却在一旁沉思。“大局已定”是什么意思难道朱复的计划已经接近完成 突然,他想起薛芷若的话:薛家船队即将组织庞大船队进京... “不好!”崔玉惊呼,“他们的目标是人皇!” 玄玦道长闻言色变:“此言当真” 崔玉急促道:“薛家正在筹备庞大船队,说是要进京。若船队中混入刺客...” 玄玦道长勃然大怒:“好个奸诈逆贼!贫道这就回京护驾!” “且慢!”崔玉拦住他,“道长若突然回京,必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 玄玦道长皱眉:“如何将计就计” 崔玉眼中闪过锐光:“他们想借太平大会之机发难,我们何不借此机会引蛇出洞” 二人低声商议良久,最终定下计策。 黎明时分,玄玦道长离开岭南,快马加鞭回京布置。 玄玦道长离开岭南的第三天黄昏,天色阴沉如墨。老道士单人独骑,沿着官道向北疾驰。他必须在五日内赶回京城,布置应对朱复阴谋的计划。 行至一处名为“鬼见愁”的险要峡谷时,玄玦道长忽然勒马停步。峡谷两侧峭壁如削,中间仅容一车通过,乃是绝佳的伏击之地。 道长老于江湖,直觉告诉他此地杀气弥漫。他冷哼一声,声如洪钟:“何方宵小,敢挡道爷去路滚出来!” 峡谷中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无人应答。只有一阵阴风卷起尘土,打着旋儿掠过地面。 玄玦道长眯起眼睛,手中精钢铁尺已握紧。忽然,他猛地在马背上一踏,身形如大鹏般腾空而起。 几乎同时,数十支淬毒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完全覆盖。骏马惨嘶一声,中箭倒地。 玄玦道长在空中一个翻身,铁尺舞动如轮,将后续箭矢尽数击落。落地时已是金刚怒目状:“好个歹毒手段!看来是专门等候道爷了!” 峭壁上,一个身影缓缓现身。此人高鼻深目,卷发虬髯,明显不是中原人士。他身着奥斯曼风格的战袍,腰间佩着一柄奇异弯刀,眼神阴冷如冰。 “老道士,好身手。”来人汉语略带异域口音,“可惜今日要葬身于此。” 玄玦道长冷笑:“西域蛮子,也敢在中原撒野报上名来,道爷不杀无名之辈。” “买买提奥斯曼奥卢。”来人缓缓拔出弯刀,“取你性命者。” 玄玦道长瞳孔微缩:“奥斯曼皇室难怪有这般气势。可惜国家已亡,皇室子孙竟沦为他人的走狗杀手!” 买买提眼中闪过痛苦与愤怒:“住口!王十三灭我国土,杀我族人,此仇不共戴天!朱公子答应为我复仇,我自当效忠!” 玄玦道长怒极反笑:“好好好!原来是前朝余孽勾结外邦余孽,图谋不轨!今日道爷就替人皇清理门户!” 买买提不再多言,弯刀一振,人已如鬼魅般扑下。刀光如月,带着凄厉破空声直劈玄玦道长面门。 玄玦道长铁尺横架,“铛”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两人各退三步,眼中都露出凝重之色。 “好力道!”玄玦道长赞道,手中铁尺却不停歇,化作重重尺影攻向买买提。 买买提弯刀舞动,刀法诡异莫测,时而如毒蛇出洞,时而如狂沙漫卷,与中原武功大相径庭。二人转眼间已交手数十招,竟是旗鼓相当。 玄玦道长越战越惊。这西域人武功路数怪异,内力深厚更超想象。自己虽略占上风,但要短时间内取胜却也不易。 买买提同样心惊。他自幼习练奥斯曼皇室秘传武学,后又得奇遇,自认天下罕有敌手。没想到这老道士如此强悍,一柄铁尺使得出神入化,力大无穷。 激战中,买买提忽然卖个破绽,玄玦道长一尺击空,买买提却借势后退,弯刀划破自己左臂,鲜血顿时涌出。 玄玦道长一愣:“打不过就自残西域武学果然怪异!” 却见买买提不惊反笑,将沾血的弯刀举到唇边,竟舔舐起自己的鲜血!更诡异的是,他周身气势随之暴涨,双眼渐渐泛红,肌肉贲张,青筋暴起。 “老道士,能逼我用出血祭秘法,你足以自豪了!”买买提声音变得沙哑可怖,“现在,让你见识真正的奥斯曼皇室武学!” 话音未落,买买提已如血色旋风般扑来,速度力量竟比刚才快了数倍!弯刀带起血色刀芒,所过之处,连岩石都被削裂! 玄玦道长大惊,铁尺急架,竟被震得虎口发麻,连退七八步才稳住身形。 “妖术!”玄玦道长怒吼,不敢再留手,全力施展人皇教绝学“天雷尺法”。铁尺挥动间竟隐隐有风雷之声,与买买提的血色刀芒硬碰硬撞击。 峡谷中巨响连连,飞沙走石,仿佛天崩地裂。二人所过之处,地面开裂,石壁崩碎,战况惨烈无比。 玄玦道长虽勇,但买买提饮血后实力暴涨,渐渐占据上风。一道刀光闪过,玄玦道长道袍被划破,胸前添了一道血痕。 “老道士,不过如此!”买买提狂笑着,攻势更猛。 玄玦道长怒极,忽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在铁尺上:“妖人看尺!人皇圣威,天地共鉴!” 铁尺沾血后竟泛起金光,尺风更烈,隐隐有龙吟之声。这是人皇教秘传的“血祭圣法”,以自身精血激发潜能,威力无穷但极伤元气。 金光与血芒再次碰撞,这次竟是平分秋色。二人各展绝学,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买买提越战越惊。他这血祭秘法有时间限制,时间一过就会虚弱不堪。本以为能快速解决这老道士,没想到对方也有类似秘法,久战不下。 玄玦道长同样焦急。他这血祭圣法虽强,但对年老之躯负担极大,再拖下去必败无疑。 二人心知必须速战速决,几乎同时使出杀手锏。 买买提弯刀狂舞,血色刀芒凝聚成一道巨大月牙:“血月斩!” 玄玦道长铁尺指天,引动风雷:“天雷破!” 血色月牙与金色雷光猛烈对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峡谷都在震动,碎石如雨落下。 烟尘散尽,只见二人遥遥相对,各自带伤。玄玦道长道袍破碎,口角溢血;买买提更是惨烈,弯刀断裂,胸前一道尺痕深可见骨。 “好...好个老道士...”买买提喘息着,眼神却更加疯狂,“但你还不知道奥斯曼秘法的真正可怕之处...” 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暗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那是他特制的“血精”,用处女精血炼制而成,能在短时间内再次激发血祭秘法,但后果不堪设想。 喝下血精后,买买提周身血芒更盛,甚至形成实质般的血色气焰。他丢弃断刀,双手成爪,直扑玄玦道长。 玄玦道长面色凝重,知道已到生死关头。他深吸一口气,将毕生功力凝聚尺上,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银光从峭壁上射下,精准地击中买买提后背要穴! 买买提猝不及防,浑身一僵,血焰顿时消散大半。 玄玦道长虽不知何人相助,却把握战机,铁尺如电点出,正中买买提胸前大穴。 买买提惨叫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鲜血狂喷。 峭壁上,一个青衫身影飘然而下,正是崔玉! “崔判官”玄玦道长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崔玉判官笔在手,警惕地盯着重伤的买买提:“不放心道长独行,暗中跟随。果然有埋伏。” 买买提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穴道被制,内力涣散,又吐出一口血。他死死盯着崔玉:“好...好个崔判官...坏我大事...” 崔玉冷声道:“买买提奥斯曼奥卢,你为报私仇,助纣为虐,可知朱复只是在利用你” 买买提狂笑:“利用彼此利用而已!只要能向王十三复仇,我什么都不在乎!” 玄玦道长怒道:“执迷不悟!待道爷废你武功,押回京城审问!” 就在二人逼近时,买买提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他突然咬碎一颗藏在牙中的药丸,周身顿时血雾爆散! “小心!”崔玉急拉玄玦道长后退。 血雾弥漫中,传来买买提疯狂的声音:“今日之仇,来日必报!朱公子大业必成,王十三必死无疑!” 待血雾散尽,买买提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滩血迹和破碎的衣物。 “好个狠辣的西域妖人,竟用血遁术逃脱。”玄玦道长皱眉道,“此獠不除,后患无穷。” 崔玉却俯身从血迹中捡起一物:“道长看这个。” 那是一块小巧的金牌,上面刻着奥斯曼皇室纹样,背面却有一个小小的“朱”字。 “果然与朱复有关。”玄玦道长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回京。” 崔玉点头:“买买提虽逃,但已重伤,短期内难以为患。当务之急是阻止朱复在太平大会上的阴谋。” 二人不敢耽搁,简单包扎伤口后,立即上路。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处山崖上,一个身影正冷冷注视着这一切。那人轻声道:“买买提失败了啊!不过无妨,计划照旧进行。” 月光照在那人脸上,赫然是应该还在岭南的朱复! 崔玉与玄玦道长离开鬼见愁峡谷,沿着官道向北疾行。玄玦道长虽击退了买买提,但自身也受了不轻的内伤,脸色苍白如纸。 “道长,不如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崔玉关切地问。他看得出玄玦是在强撑,老道士的步伐已不如先前稳健。 玄玦道长却固执地摇头:“不必!太平大会在即,必须尽快赶回京城。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崔玉心中叹息,知这老道士性子刚烈,不再多言,只是暗中警惕四周。朱复既派买买提这样的高手拦截,绝不会只有这一波追杀。 行约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队人马。十几个衣衫褴的奴隶被铁链拴成一串,在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牙子驱赶下蹒跚前行。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不绝于耳,夹杂着人牙子的辱骂和奴隶的哀嚎。 玄玦道长见状皱眉,但赶路要紧,本不欲多事。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被鞭打的黑人奴隶突然昂起头,用生硬的汉语高喊: “人皇说了天朝众生平等!你们这样抓人打人,就不怕朝廷怪罪吗” 领头的人牙子哈哈大笑,一鞭子抽过去:“你们这些黑奴连个身份文书都没有,算什么天朝子民老子抓你是给你饭吃!” 那黑人奴隶却不屈服,反而挺直腰板:“人皇是天下所有人之皇!你这样做是亵渎人皇!” 人牙子恼羞成怒,又是一鞭:“什么人皇不人皇的!我看你是欠揍!” 这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玄玦道长顿时勃然大怒:“住手!” 老道士一个箭步上前,铁尺直指人牙子:“胆敢亵渎人皇圣名!该当何罪!” 人牙子被玄玦道长的气势所慑,连退几步:“你...你是什么人少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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