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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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被看穿后的恼怒低笑。 他俯身,手指狠狠掐住她的下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精致的骨骼捏碎。 “你的脑子里,除了算计朕,就只剩下朕会杀你了” 此时,门被不合时宜地推开。 郭舍人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石像,身后是捧着盥洗用具、垂首不敢看的侍女。 他对室内那剑拔弩张的一切视若无睹,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平直得像一把尺。 “陛下,时辰已到。” 刘彻的动作僵住。 他盯着郭舍人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死人脸,被打断的兴致与怒火瞬间化为实质的杀意。 “滚出去。” 郭舍人垂首,身形未动分毫,像一根钉死在地上的木桩。 “陛下,御驾已备好,平阳公主与卫侍中正在府外恭候。” 刘彻的杀意,撞上了一堵密不透风的棉花墙,最终只能化为一声烦躁至极的低吼。 他猛地松开手,从卫子夫身上起来。 这只狡猾的、永远抓不住的狐狸。 暂时,先放过她。 平阳公主府门前,晨雾清寒,回宫的御驾如一头沉默的巨兽,静立在薄光之中。 刘彻已换上常服,眉宇间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深沉难测。 平阳公主领着卫氏姐弟并立于车前。 一场无声的权力交接,正在上演。 卫青一身崭新的侍中官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枪,眉目间的少年气被一身官威磨砺得所剩无几。 他走到平阳公主面前,撩起官袍的下摆,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跪拜大礼。 “殿下再造之恩,卫青,永世不忘。” 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钧,足以让周围的侍从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宣告。 亦是切割。 从此,他卫青,不再是平阳府的骑奴,而是天子的人。 平阳公主亲自将他扶起,脸上是得体的温婉笑意。 “尽心当差,莫负陛下厚望。” 她的目光越过卫青,轻轻落在卫子夫的身上。 卫子夫已换上一身素雅宫装,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尊即将被送入宫墙的精美瓷器,易碎,却也无价。 平阳公主没有与她多言。 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那一瞬,已是万语千言。 卫子夫微微颔首,伸出手,在那只保养得宜的手背上轻轻一拍。 联盟早已达成,无需赘言。 回宫的水路,安静得只剩下船桨破开渭水的声音。 刘彻屏退了所有侍从。 宽敞的甲板上,只剩他与卫子夫。 江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 “喜欢这江山吗” 他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这是一个绝对占有的姿态。 卫子夫看着两岸飞速倒退的风景,没有回答。 “子夫。” 刘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温柔,像一张无形的网。 “回宫后,朕封你为夫人。” 汉制,夫人,位比列侯,爵比公主。 对一个出身卑微的歌姬而言,这是一步登天的泼天荣宠。 卫子夫却转过身,挣脱了他的怀抱。 “陛下,不可。” “为何” 刘彻的眉头瞬间拧起,他不喜欢被拒绝,尤其是在他自认为施恩的时候。 “陛下新立皇后,陈氏一族与窦太主权势滔天。” “此刻册封新人,是主动将子夫置于她们的刀口之下,是逼她们出手。” 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一盘棋局,没有半分对荣宠的欣喜,只有对危局的警惕。 “太皇太后那边,会认为陛下耽于美色,于您亲政大业,百害而无一利。” “子夫,不想成为陛下的负累。” 她抬起头,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帝王之眼,目光清澈,却又锋利。 “子夫入宫,愿为‘家人子’。” 家人子。 宫中最低等的侍女,负责洒扫杂役,一生都无资格面见君王。 从云端,主动坠入泥沼。 刘彻盯着她,因被拒绝而升起的不快,迅速被一种更为锐利的审视所取代。 这个女人,不是玩物。 是一把刀。 一把懂得藏起锋芒,等待最佳时机,一击毙命的刀。 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金丝雀。 他要的,是能与他一同扳倒那座压在头顶大山的同盟。 “好。” 他重新将她揽入怀中,这次的动作,不再是单纯的占有。 而是一种对武器的抚弄与掌控。 “都依你。” 楼船顺流而下。 载着两个人,两份心思,和一场即将掀起长安腥风血雨的滔天算计。 椒房殿内,龙脑香的烟气,死寂无声。 陈阿娇端坐镜前,妆容精致华美,看不出丝毫失态。 她拿起妆台上一支通体莹润的白玉簪。 那是大婚之夜,刘彻亲手为她戴上的。 “啪。”一声轻响。 玉簪在她掌心,应声而断。 锋利的断口划破了娇嫩的肌肤,血珠沁出,滴落在名贵的蜀锦裙摆上,晕开一朵小小的、妖冶的红梅。 她看都没看一眼。 馆陶大长公主坐在上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个歌姬罢了,值得你如此” “阿母。” 陈阿娇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不是在打我的脸。” “他是在试探我们陈家,试探窦氏的底线。” “今天一个歌姬能活着入宫,明天就能有无数个王夫人、李夫人。” “今天她能让陛下为她扫平障碍,明天,就能有废后的诏书,送到这椒房殿来。” 馆陶的心,猛地一沉。 “他敢!” “他当然敢。” 陈阿娇缓缓站起,走向她的母亲,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再无半分娇纵,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现在,他觉得翅膀硬了。” “阿母,去告诉外祖母。” “告诉她,皇帝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歌女,动摇国本,与整个窦氏、陈氏为敌。” “再去告诉王太后,她的好儿子,正在被歌女蛊惑,要步前朝那些亡国之君的后尘。” 馆陶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 “好。” “要弄死一只蚂蚁,不必我们亲自动手。” 楼船抵达长安码头时,已是暮色四合。 巍峨的未央宫在夕阳的余晖下,像一头沉默的、即将择人而噬的巨兽。 刘彻牵着卫子夫的手走下舷梯。 他的手指着远处一座灯火通明,奢华至极的宫殿,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那是椒房殿,皇后的居所。” 卫子夫的目光落在那座宫殿上。 金屋。 她心中闪过这个词,一片冰冷。 “子夫听过一个故事。” 她轻声开口:“金屋藏娇。” 刘彻的脚步一顿,脸上没有半分被揭穿的尴尬,只有一丝冷漠入骨的嘲讽。 “年少戏言,是对馆陶的承诺,与她无关。” 一句话,将昔日青梅竹马的情分,剥得干干净净。 帝王,没有私情。 卫子夫微微垂眸,不再言语。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几乎是连滚带爬。 “陛下!太皇太后急召,请您立刻去长乐宫议事!” 刘彻眉头紧锁。 暴风雨,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他最后看了卫子夫一眼,将她的手,交到另一个人手中。 那只手,冰冷,稳妥。 “郭舍人。” “奴在。” “带她去掖庭,办‘家人子’的入宫手续。” “要合乎规矩,不留任何话柄。” 郭舍人躬身领命,不敢多看卫子夫一眼。 刘彻转身,与郭舍人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又低声补了一句。 “手续办完,人。” “给朕带去兰林殿。” 兰林殿。 天子私殿,历来是帝王藏匿秘事之所。 “派两个最机灵的人伺候,嘴巴要牢。” “朕的人,若是在宫里掉了一根头发……” 他没有说完,但那眼神里的警告,比任何威胁都来得致命。 “奴,遵旨。” 刘彻大步流星,向长乐宫的方向赶去。 郭舍人直起身,转向卫子夫,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卫姑娘,小心永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