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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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 刘陵二字,如针,刺入殿内的死寂。 刘彻按在龙椅扶手上的指节,一寸寸收紧,骨节泛出森然的白。 他与卫子夫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对阴谋的瞬间洞悉,是对猎物自投罗网的冷酷,是无需言明的杀机默契。 案几的棋盘尚且未收。 棋子却自己走上门来送死。 “宣。” 刘彻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方才那能冻结人心的眼神,只是幻觉。 殿门开启,环佩叮当。 刘陵一身绛紫色曲裾罗裙,莲步而入。 她捧着一只狭长的紫檀木盒,那木盒的颜色深得发黑,仿佛吞没了殿内的光。 她停在殿中,盈盈下拜,身段婀娜如柳。 “臣妹刘陵,参见陛下。”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流转,落在卫子夫身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亲近。 “恭贺皇后娘娘。” 刘彻没有叫她起身。 他的目光从御座之上投下,不带一丝温度,审视着匍匐在地的猎物。 “你来做什么” 刘陵仿佛感觉不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笑意。 “父亲远在淮南,听闻堂兄嫂喜结连理,龙凤呈祥,心中甚是向往。” “特命臣妹,备上一份薄礼,为兄嫂贺,亦为我大汉贺。” 说罢,她将那只紫檀木盒高高举过头顶。 郭舍人会意,快步上前接过,小心翼翼地呈到刘彻面前。 刘彻的指尖在盒盖上轻轻一叩。 “咔。” 盒盖应声而开。 没有珠光宝气,没有异香扑鼻。 殿内的烛火,竟被那盒中之物,生生吸进去了一寸。 那是一柄剑。 剑身暗沉无光,仿佛由纯粹的黑夜铸就,能吞噬一切光线。 剑格处,嵌着一颗鸽血红的宝石,像一只在暗中窥伺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此剑,名曰‘逆鳞’。” 刘陵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取西域天外陨铁,经百火锤炼,剑锋淬以七步蛇之王毒。” “此剑,触之必怒,见血方休。”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彻。 “臣妹以为,普天之下,唯有此等神兵,方能配得上陛下开疆拓土的无上雄心。” “今日献上,正是预祝我大汉王师,旗开得胜,所向披靡!” 好一个刘陵! 每一个字都是恭贺,连在一起,却是一把催促刘彻出征、将大汉拖入战火的无形之刃! 刘彻伸出手。 他握住了剑柄。 一股阴冷的杀气,顺着手臂的经络,直冲天灵。 “好剑。” 他将剑抽出寸许。 噌! 一道森然的寒光,在殿中一闪而过。 连摇曳的烛火,都为之静止了一瞬。 他没有再看刘陵,反而转向卫子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皇后,以为如何” 卫子夫端坐于侧,凤眸平静无波。 “宝剑赠英雄,翁主有心了。” 她的话音顿了顿,目光却如两道清冷的月光,直直射向刘陵。 “只是,剑锋太利,易伤己身。翁主当知,赠剑亦是结缘,此缘……怕是不祥。” 刘陵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僵硬。 但她立刻又恢复了常态,眼波一转,再次开口。 “陛下,兄嫂初登后位,母仪天下,乃我大汉天大的喜事。” “若不大宴群臣,昭告四海,岂非太过冷清” “臣妹愚见,当于三日后大排筵宴,既为新后庆贺,亦可壮我大军出征之声威!” 她巧妙地将卫子夫,与国威、军威,死死捆绑在了一起。 让人无法拒绝。 刘彻凝视着她,笑了。 “准奏。” 他将“逆鳞”剑随手抛给郭舍人。 剑入鞘,发出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撞击。 “传朕旨意。” “三日后,宣室殿,大宴群臣!” “为卫皇后贺喜!” “也为大军壮行!” 刘陵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再次拜倒。 “陛下圣明。” 三日后,宣室殿。 灯火通明,钟鸣鼎食,一派盛世气象。 刘彻身着冕服,头戴旒冠,威严中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 卫子夫一身赤翟衣,凤冠上的珠翠,在烛火下流光溢彩,映得她容颜绝世。 刘陵坐在宗室席间,频频举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但她的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殿外。 丝竹声声,于她而言,是催命的符。 她在等,等一道血光,来为这场盛宴,献上真正的贺礼。 酒过三巡。 刘彻举起青铜酒爵,缓缓起身。 大殿瞬间安静。 “今日,朕得贤后,如虎添翼。” 他的声音洪亮,响彻殿宇。 “来年,朕的虎狼之师,必将踏破龙城,饮马瀚海!” “诸卿,与朕共饮此杯!” “为大汉,为皇后,贺!” “为大汉贺!为皇后贺!” 群臣起身,山呼海啸。 卫子夫含笑起身,举起酒爵。 就在此时!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大殿上空! 所有声响,丝竹、欢笑、呼吸,尽数被这一声嘶吼吞噬。 舞姬的舞步凝固。 满朝臣子的笑容僵硬。 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撞开两名阻拦的金吾卫,疯了一般闯入大殿。 他手中,紧握着一面被鲜血浸透、撕裂得只剩一角的汉军旗帜。 他脚下,是一路从殿外延伸至御座前的,触目惊心的血印。 “让他过来!” 刘彻的声音,冷得像是腊月的冰。 斥候踉跄着冲到殿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高举起一卷系着黑羽的竹简。 他嘶哑地喊着:“陛下……辽西……八百里……急报……” 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顿时气绝。 那双圆睁的眼睛里,还倒映着北方故土的烽烟。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席卷而来。 郭舍人脸色煞白,快步上前,从斥候僵硬的手中,取过那卷依旧温热的、浸透了战士鲜血的竹简。 他颤抖着,呈给刘彻:“陛,陛下,这是奏疏。” 刘彻一把接过,立即展开。 他的目光扫过竹简上的血字,眉头紧锁。 良久,刘彻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咆哮,没有怒吼。 他只是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一字一顿,陈述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匈奴右贤王,五万铁骑,踏破辽西。” “辽西太守,战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巨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刘彻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 “匈奴转攻渔阳。” “守将韩安国,兵败如山倒。” “我大汉子民,两千余,沦为牲畜!” 消息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这是匈奴的报复。 也是对大汉新后册立,最响亮、最血腥的一记耳光。 满朝文武,陷入了巨大的羞辱与恐慌之中。 刘陵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随即迅速隐没。 与此同时,新晋的皇后,卫子夫,缓缓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如两道出鞘的利剑,扫过殿下。 卫青,李广,公孙贺。 她看着那些手握兵权、此刻却面色惨白的将军们。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与杀气。 “匈奴人用两千同胞的尸骨,为本宫的册后大典,献上了这份‘贺礼’。”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铿锵! “那么,诸位将军。” “这份‘回礼’,” “我们,当如何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