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宿命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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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众人的衣袂往喉咙里钻。 孙悟空的暗金金箍棒劈开三步雾气，却见前方的光影忽明忽暗，像被风吹乱的皮影戏。 红孩儿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指尖传来混沌魔气特有的灼热："大师兄小心！ 这雾里有东西在搅你的识海。" 话音未落，一声熟悉的喊喝穿透雾霭。"悟空——" 那声音带着点哑，像当年在花果山聚义厅里，牛魔王拍着他肩膀灌酒时的调调。 孙悟空的瞳孔猛地收缩，金箍棒在掌心震颤，竟有几分要脱手的架势。 雾里的身影逐渐清晰：赤金铠甲沾着未干的血渍，牛角上缠着断裂的酒坛红绸，正是五百年前在天庭围剿中为他断后的平天大圣。 "跟我走吧。"牛魔王笑着伸出手，掌心躺着半块焦黑的火尖枪残片，"回花果山，咱们把当年没喝完的猴儿酒接着喝。" 孙悟空的喉咙发紧。 他记得那夜牛魔王替他挡下三十六雷火珠，火尖枪断成三截，残片扎进胸口三寸。 后来七大圣分道扬镳，他再没见过二兄完整的笑容。 此刻雾气里的牛魔王连眉骨上那道疤都与记忆分毫不差，连眼角的细纹都像被岁月仔细打磨过——这让他几乎要相信，眼前的不是幻象，而是被时光重新缝补的旧梦。 "别动！"红孩儿的手突然掐住他手腕的麻筋，疼得他倒抽冷气。 少年额间的混沌魔纹泛起暗红，声音里带着烧红的铁锥扎进岩石的狠劲："这是裁决者用你心魔幻化的！ 我爹的火尖枪残片早被我埋在号山火山口，怎么会在这儿" 孙悟空猛地惊醒。 他望着"牛魔王"掌心的残片，这才发现金属表面没有半丝火山岩的灼痕，反而凝着层寒霜——分明是三十三重天残阵里才有的极寒之气。 金箍棒"嗡"地震鸣，暗金光芒暴涨三尺，雾气里的身影瞬间被撕成碎片，化作无数光点窜向高空。 "好手段。"清冷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杨戬踏雾而来，第三只眼泛着幽蓝光芒，像块浸在冰水里的宝石。 他的三尖两刃刀斜指地面，刀身上倒映着众人紧绷的面容："裁决者的侵蚀比预想中更快。 它在利用你们最执着的执念，瓦解道心。" "你倒像是来帮忙的。"孙悟空甩了甩被红孩儿掐得发红的手腕，目光如刃扫过杨戬，"上回在灌江口，你还说要替天道收我这'混沌祸种'。" "此一时彼一时。"杨戬的第三只眼突然爆出刺目蓝光，照得灰雾翻涌如沸。 众人这才看见，那些细碎的呢喃声原是无数半透明的符文，正顺着他们的七窍往识海里钻。"裁决者的真正目的不是杀你，是要抽走你的混沌本源，用它重铸轮回法则。"他抬手指向雾深处若隐若现的星图祭坛，"你以为掀翻的是棋盘，其实你才是裁决者要捏的新棋子。" 镇元子的袖中突然飞出三枚人参果，在众人头顶布成三才阵。 果子表面浮现出镇元仙纹，将那些符文挡在三尺之外："道兄何出此言 轮回法则自开天辟地便在，岂容外物篡改" "因为现在的轮回，早不是当年的轮回了。" 虚无中传来的声音像古寺檐角的铜铃，带着岁月沉淀的苍凉。 孟婆不知何时立在祭坛前，素白裙裾无风自动，手中青瓷碗里浮着九片形态各异的花瓣。 她的面容隐在薄雾里，唯有无尽的沧桑从眼底漫出："各位可曾想过，为何这百年间，三界生灵的转世记忆越来越淡 为何十殿阎罗的判笔总在关键处模糊" 她举起青瓷碗，碗中汤液突然泛起金光，照出众人前世今生的影子："这碗九世记忆汤，是我用忘川河底沉淀的因果沙，混着每世轮回最执着的执念熬的。 喝了它，你会知道裁决者为何要疯，而你......"她的目光锁住孙悟空，"为何是唯一能阻止它的人。" 孙悟空盯着碗中汤液。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汤里分裂成九道：有持剑守着青莲的少年，有被天雷劈碎仙骨的道人，有在血海里抱着婴儿的僧人......最后所有倒影重叠，露出一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眼底翻涌着混沌初开时的星河。 "喝。"孟婆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要的答案，都在你自己的记忆里。" 金箍棒"当啷"落地。 孙悟空接过瓷碗，汤液入口的瞬间，剧痛如千万把冰锥扎进脑海。 他看见混沌裂隙里，一株青莲正绽放着三十六片金瓣，花瓣上刻满创世法则。 少年时的自己站在莲台边，与另一个身着星纹法袍的男子相视而笑——那是裁决者，曾经的名字叫"清微"。 "师兄，这混沌裂隙太危险。"清微的指尖拂过青莲最中央的道纹，"若有一日它崩解，三界都会被吞进混沌里。" "所以我们要守着它。"年轻的孙悟空将一片莲瓣摘下，"用混沌本源滋养裂隙，用轮回法则稳固秩序。 等有朝一日，我们能找到真正的创世之道......" 画面突然扭曲。 清微的面容变得狰狞，他握着染血的星图，嘶吼着将轮回盘砸向青莲："你守着的根本不是秩序！ 是腐朽的规则！ 那些神仙高高在上，凡人轮回受苦，凭什么要我们用命去护" "清微！"年轻的孙悟空想去拉他，却见对方周身燃起黑焰，星图化作锁链缠上青莲，"我要重铸轮回！ 让所有生灵自己选择命运......哪怕用混沌本源做燃料！" 记忆如潮水退去。 孙悟空捂着剧痛的太阳穴，指缝间渗出鲜血。 他终于明白，裁决者清微并非天生的敌人，而是当年与他共同守护创世青莲的道侣。 两人因对"秩序"的理解分道扬镳，清微走向极端，要用混沌本源强行重塑轮回，而自己却始终执着于修补旧秩序——这才是宿命轮回的真相。 "原来我一直都在重复同一个错误......"孙悟空抬起头，眼底的暗金光芒里多了几分悲怆，"我怪他疯了，却没看见他为何疯。" "现在明白还不晚。"孟婆的手按在他后背，一道暖流涌入体内，替他稳住翻涌的识海，"裁决者的核心就在祭坛中央的紫晶里。 它需要你的混沌本源完成最后一步，所以才会用幻象削弱你的意志。 但......" 她的脸色突然骤变。 众人只觉脚下的祭坛剧烈震颤，原本刻满星图的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灰雾中传来刺耳的尖啸，像是某种古老存在被惊醒后的怒吼。 "它发现我们了！"孟婆拽着孙悟空往祭坛中央冲，"快取紫晶！ 再晚就来不及——" "轰！" 一声闷响从裂隙最深处传来。 众人脚下的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藤蔓裹着腐臭的气息破地而出，藤蔓上布满倒刺，每根倒刺都滴着墨绿色的毒液。 最前端的藤蔓擦过红孩儿的手臂，立刻灼出一串水泡。 "这是......归墟海眼的心魔藤！"镇元子的人参果阵被藤蔓撞得粉碎，"它们怎么会跑到这里" 孙悟空抄起金箍棒砸碎缠向杨戬的藤蔓，却见更多藤蔓从雾里钻出来，像无数条黑蛇朝众人涌来。 他望向祭坛中央的紫晶，那枚暗紫色晶体此刻正疯狂转动，表面浮现出清微扭曲的面容："悟空，你终究还是来了......" 剧烈的震动再次传来，裂隙深处传来沉闷的断裂声。 孙悟空感觉脚下的地面正在塌陷，而那些黑色藤蔓，正顺着塌陷的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剧烈的震动掀翻了半块祭坛石砖，黑藤如钢索般抽向杨戬腰腹，他旋身侧避，三尖两刃刀横劈而出，刀光斩落三根藤蔓，却见断口处渗出更多黏液，转瞬又滋生出新的枝桠。 红孩儿周身腾起赤焰，混沌魔纹在额间连成火莲，烧得最近的藤蔓噼啪作响，可黑藤数量实在太多，眨眼便将众人困成直径三丈的圆圈。 "悟空！"红孩儿抹了把脸侧的灼痕，火星子从指缝里溅出来，"再不走这些破藤能把咱们包成粽子！" 孙悟空的目光却始终锁在祭坛中央旋转的紫晶上。 清微的面容在晶体里时隐时现，嘴角扯着扭曲的笑，像极了当年在青莲前争论时，那股子偏执的狠劲。 他想起记忆里清微攥着轮回盘嘶吼的模样——原来他们都困在"拯救"的执念里，一个要守旧序，一个要破旧序，却都忘了去看，被他们护着或毁着的，究竟是什么。 "二弟当年替我挡雷火珠时，说过'猴子，你记着，咱七大圣的命，从来不是用来躲的'。"孙悟空突然弯腰拾起金箍棒，暗金棒身嗡鸣如龙吟，"杨戬说裁决者要我的本源重铸轮回，可若我现在逃了，它只会追着杀更多人——红孩儿的混沌魔气，镇元大仙的人参果，你们的命，都会变成它的燃料。" 他转身看向众人，眼底暗金与混沌的紫意交织，像劈开阴云的闪电："我去紫晶核心。" "你疯了"杨戬的第三只眼骤然收缩，"那紫晶是裁决者的命门，也是混沌裂隙的锁眼！ 你靠近它等于把脖子塞进绞索！" "所以需要你们帮我拖延。"孙悟空将金箍棒抛向空中，棒身旋转着割裂数根黑藤，"红孩儿用魔焰烧穿东侧藤墙，镇元大仙布三才阵护孟婆退到祭坛边缘——她的记忆汤能稳住识海，别让裁决者再用幻象干扰。 杨戬，你用天眼照紫晶，它怕你的天道监察力。" 红孩儿咬着牙笑了，指尖凝聚的火焰烧得空气扭曲："大师兄说话就是痛快！ 当年在号山你背我躲雷火，今儿换我给你劈路！"他挥拳砸向左侧藤墙，赤焰裹着混沌魔气轰然炸开，黑藤被烧得蜷曲成灰，露出半丈宽的缺口。 镇元子袖中又飞出六枚人参果，青果悬浮在众人头顶，仙纹流转间将逼近的藤蔓震退三尺："老道护着孟姑娘，你且放手去做。" 孟婆将青瓷碗塞进孙悟空掌心："汤里还有你未看完的记忆——清微当年在青莲前刻下的七十二道刻痕，藏着破局的关键。" 杨戬盯着孙悟空泛红的眼尾，最终握紧三尖两刃刀："我只帮你这一次。"他第三只眼爆发出刺目蓝光，直直射向紫晶，清微的面容在光中扭曲成刺啦作响的碎片。 孙悟空攥紧瓷碗冲向祭坛中央，黑藤如毒蛇般从四面八方缠来。 他挥棒横扫，暗金光刃所过之处，藤蔓断裂的声响此起彼伏。 可越接近紫晶，藤蔓越密，竟有几根穿透金光，在他手臂上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悟空，你果然还是这样......"清微的声音从紫晶里渗出，带着几分欣慰几分悲切，"明知道前方是深渊，还要硬着头皮撞上去。" "因为我终于明白。"孙悟空将瓷碗中的汤液一饮而尽，记忆如潮水倒灌——青莲花瓣上的七十二道刻痕，每道都是他与清微共同钻研的创世法则；最后那道未完成的刻痕，是清微愤怒时劈裂的。"我们争的从来不是轮回该存该毁，是该由谁来决定它的样子。" 他站在紫晶前，伸手按住旋转的晶体。 混沌本源从掌心涌出，与紫晶里的暗紫色能量剧烈碰撞。 裂隙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黑藤突然疯狂收缩，像被什么巨力拉扯着往地下钻去。 "走！"孙悟空转头吼向同伴，"出口要封了——" 话音未落，整座祭坛发出垂死的呻吟。 众人身后的裂隙出口被最后一波黑藤彻底封死，岩石崩落的灰尘里，隐约传来一声低喘。 "咳......这混沌裂隙的破藤，比当年归墟海眼的还难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