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回廊里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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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间，孙悟空的靴底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 待视线清明，三人已不在那条嵌满眼睛的长廊里，而是站在一片灰白雾气笼罩的荒原上。 风卷着碎叶擦过耳畔，红孩儿的火尖枪"唰"地抖开，枪尖腾起两簇赤焰："这雾气有古怪，吸进鼻子里像浸了冰水——连我体内的混沌魔火都跟着发颤。" 猕猴王抬手接住一片飘到眼前的枯叶，指腹刚碰到叶面，那叶子便"嗤"地化作齑粉："镜灵子说回廊沿恐惧生长，看来这里的'恐惧'不是空间，是...规则。"他话音未落，荒原深处突然传来金属刮擦般的低吟，像是某种远古巨兽在撕咬钢铁。 "擅闯回廊者，死。" 声音像浸在浓墨里的刀，带着刺骨的寒意劈来。 夜影尊者从雾中走出时，孙悟空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人裹着暗纹黑袍，面容隐在阴影里，手中那柄刀却让他想起三十三重天残阵里见过的弑神刃，刀身泛着死物特有的冷光，连空气触到刀刃都要凝成霜。 "挡路者，必斩。"孙悟空将金箍棒扛在肩头，玉佩戴着体温贴着心口，莲瓣的青光在袖中若隐若现。 他能感觉到红孩儿在右侧半步的位置压低身形，猕猴王的指尖已掐出时间回环的法诀——三兄弟背靠背站成三角，这是他们当年在花果山对抗天兵时练出的默契。 夜影尊者的刀动了。 不是劈砍，而是轻轻一振刀身，荒原的雾气突然翻涌如沸。 孙悟空眼前的景象骤变：铁扇公主的身影从雾里浮出来，她的罗裙沾着血，芭蕉扇裂成碎片，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绝望："悟空，你说要带我们去没有轮回的世界，可我在火焰山等了五百年，等来的只有你和天兵大战的消息..." "嫂嫂！"孙悟空的金箍棒差点脱手。 他想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指尖刚碰到铁扇公主的衣角，那身影便化作血雾，下一秒，牛魔王的怒吼炸响在耳畔："好个齐天大圣！ 当年说要与兄弟同生共死，如今我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时，你却在天庭吃桃！" 黑牛王的犄角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胸口的刀伤深可见骨——那是孙悟空记忆里最清晰的痛。 五百年前围剿牛魔王的那场战，他被天庭的缓兵计骗到三十三重天，等杀回来时，兄弟已被佛门神雷劈成重伤。"大哥！"他声音发颤，金箍棒上的光泽都暗了几分。 最致命的是六耳猕猴的身影。 那只与他同出混世四猴的灵猴倚着断戟，半边脸被血遮住，却还在笑："大师兄，你总说我偷学你的筋斗云，可你偷了我的命啊——当年在雷音寺，你用紧箍咒逼我现形时，有没有听见我喊你一声哥" "不！"孙悟空踉跄后退，后背撞上红孩儿的火尖枪。 小魔王的声音带着滚烫的温度："都是假的！ 你当年为救嫂嫂硬闯兜率宫，为大哥单挑十万天河水军，六耳那家伙...他自己要替你去应那六耳之劫，你忘了吗" 猕猴王的手按在他后颈，时间法则特有的酥麻感顺着脊椎窜上来："看脚下！"孙悟空低头，地面的雾气里正倒映着三人的真实身影——红孩儿的火尖枪燃着真焰，猕猴王的法诀在指尖凝成金色光纹，而他自己，掌心的玉佩正发出清亮的青芒，将那些虚妄的幻象灼出一个个窟窿。 "心障而已。"孙悟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金芒刺破雾霭。 他想起在混沌裂隙里，铁扇公主为他挡下创世青莲残片时的笑；想起牛魔王背着他冲出南天门，肩头插着三十六柄降魔杵却还在吼"兄弟，跑"；想起六耳最后在他耳边说的"替我多活几世"。 这些记忆不是枷锁，是刻在灵魂里的火。 金箍棒重重砸在地上，青金色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炸开。 所有幻象被撕成碎片，连夜影尊者的刀都被震得偏移三寸。"好个破妄的意志。"夜影尊者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他扯下兜帽，露出一张与孙悟空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光，只有浓稠的黑雾翻涌。 "但这才是开始。" 话音未落，孙悟空掌心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 镜灵子的声音从玉中传来，带着几分焦急："照他的心脏！ 那是他作为裁决者叛徒时留下的破绽！"青光照在夜影尊者胸口，那里浮现出一枚漆黑的咒印，像是被锁链贯穿的心脏。 "原来你是..."孙悟空的金箍棒在掌中转了个花，棒身腾起混沌之气特有的紫焰。 红孩儿的火尖枪从右侧刺来，逼得夜影尊者不得不挥刀格挡；猕猴王的时间回环在刀光中织成网，将对手的动作拖慢了半息——这半息，足够孙悟空的金箍棒穿透黑雾，直指那枚咒印。 "死——" 金箍棒的尖端刺破夜影尊者的衣襟时，后者突然抬头。 那张与孙悟空相似的脸上，黑雾突然凝成实质，他的瞳孔里浮现出无数个重叠的画面：三十三重天残阵的星图、归墟海眼里的上古心魔、还有孙悟空怀中玉佩里那朵未完全绽放的青莲。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夜影尊者的声音突然变得雌雄莫辨，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 他的胸口裂开一道缝隙，黑雾中伸出一只覆盖鳞片的手，死死攥住金箍棒的尖端——那力量大得惊人，竟让孙悟空的手臂微微发颤。 而在更远的荒原深处，被击碎的幻象碎片突然开始重组。 这一次，雾气里浮现的不是亲人，而是孙悟空最不愿想起的画面：他站在自己缔造的新世界里，脚下是所有他在乎的人的尸体，而他手中的金箍棒，正滴着他们的血。 "你终究会变成...另一个我。"夜影尊者的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掌心的黑雾顺着金箍棒爬向孙悟空的手臂，所过之处，皮肤泛起诡异的青斑。 孙悟空咬着牙，将混沌之气疯狂注入棒中。 玉佩的青光在他胸前流转，像是要烧穿他的胸膛。 他能听见红孩儿的火尖枪刺穿夜影后背的声响，能感觉到猕猴王在为他切断黑雾的侵蚀，但最清晰的，是内心深处那个声音——不是恐惧，是愤怒。 "我偏要...走条不同的路。"他低喝一声，全身的仙骨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金箍棒上的紫焰突然变成金色，那是他当年在八卦炉里淬出的火，是斩过天兵、破过轮回的光。 夜影尊者的手在金光中开始消融，他的瞳孔里终于露出一丝惊恐。 金箍棒的尖端，终于抵住了那枚漆黑的咒印。 然而—— 金箍棒的紫焰穿透咒印的瞬间，夜影尊者的身体如被抽干的皮影般骤然坍缩。 黑雾从他七窍喷涌而出，却在触及金箍棒的刹那被燃成灰烬。 他那张与孙悟空相似的面容终于褪去最后一层阴影，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质肌理——原来这具躯体不过是回廊规则凝铸的傀儡，真正的“他”，或许从未存在过。 “猴子……”傀儡的喉管发出砾石摩擦的声响，裂成蛛网状的眼眶里，最后一缕黑雾凝成一道细针，刺入孙悟空识海，“你以为击碎的是幻象不，你击碎的是‘可能性’……”他的指尖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那是时间法则被强行逆转的征兆，“真正的试炼，是看你敢不敢……” 话音戛然而止。 傀儡的胸膛炸开一团幽蓝火焰——红孩儿的火尖枪穿透了他的后背，枪尖上的混沌魔火正吞噬最后一丝黑雾。 猕猴王的时间法诀在三人周围织成金色光茧，将崩塌的震荡波挡在三尺之外。 但荒原的地面已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泛着荧光的星尘，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下方顶破这方虚假的空间。 “他娘的，这破回廊要塌了！”红孩儿反手抽出火尖枪，枪杆在掌心转了个花，赤焰瞬间膨胀成遮天火幕，将劈头盖脸砸下的碎石熔成铁水。 猕猴王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的法诀原本能延缓时间流速，此刻却像在对抗整个天道的推力：“夜影是回廊的‘锚’！他一死，维持这方小世界的规则链断了——再不走，我们会被绞进时空乱流里！” 孙悟空的金箍棒突然发出清鸣。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玉佩，青莲纹路正随着空间震动而明灭，镜灵子的声音急促如鼓：“往东南方！那里有空间薄弱点——快！”他反手抓住红孩儿的手腕，另一只手拽住猕猴王的衣袖，混沌之气如活物般从毛孔窜出，在三人周围凝成紫色光罩。 荒原在他们脚下彻底崩解。 原本灰白的雾气化作千万道银链，抽打着破碎的地面；被击碎的幻象碎片重新聚合，却不再是亲人的面容，而是无数个孙悟空的倒影——有的跪在雷音寺受紧箍咒，有的握着染血的金箍棒站在焦土上，有的抱着冰冷的六耳尸体仰天长啸。 这些倒影伸出透明的手，试图抓住三人的脚踝，却在触及混沌光罩的瞬间被灼成飞灰。 “看前面！”猕猴王突然指向天际。 原本混沌的虚空里裂开一道缝隙，缝隙后漂浮着一座青铜巨台，台身刻满与玉佩上相似的青莲纹路，台心处有团幽光流转，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正在苏醒。 “那是……”孙悟空的瞳孔收缩。 他分明记得，在混沌裂隙的古籍里见过这样的描述——镜心台，连接诸界的枢纽，也是验证道心的最后一关。 但此刻，那座巨台的边缘正爬满黑色触须，像是有什么存在正从台底向上攀爬。 “撑住！”他大喝一声，将全身混沌之力注入光罩。 光罩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那是当年在焚天炉里淬炼金箍棒时记下的混沌刻痕。 红孩儿的火尖枪化作赤焰长鞭，抽碎扑来的幻象倒影；猕猴王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出最后的时间回环——三人脚下的空间突然倒卷，如同一幅被扯动的绸缎，将他们朝着那道缝隙狠狠抛去。 “砰——” 混沌光罩与空间裂缝相撞的刹那，孙悟空听见玉佩里传来镜灵子的惊呼：“小心台心的光！那是……” 剧痛如浪潮般涌来。 等他再睁眼时，入目已是青铜铸就的地面。 红孩儿趴在他身侧咳嗽，火尖枪断成两截；猕猴王半跪在五步外，法袍被撕成碎片，却还在咧着嘴笑：“成了……镜心台，我们到了。” 孙悟空撑起身体。 这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台比他想象中更庞大，台沿的青铜柱上刻满已经湮灭的上古文字，台心那团幽光此刻正缓缓旋转，露出光中蜷缩的身影——那是个裹着襁褓的婴儿，却长着与夜影尊者相似的面容，额间一点漆黑咒印，与方才被击碎的那枚分毫不差。 “真正的试炼……”孙悟空摸着发疼的识海，突然想起夜影临终前的话。 台心的幽光突然大盛，婴儿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倒映着三人的身影，以及更远处——无数座同样的镜心台，正在虚空中沉浮。 而在台底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