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颅骨阶梯，我来过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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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的墓场，时间的尽头。 孙悟空踏上第一级台阶时，一个冰冷而熟悉的问题在他识海深处悄然浮现。 “颅骨阶梯，我来过多少回” 脚下，是混沌父神那堪比星河的巨大颅骨。 这阶梯并非外力雕琢，而是由颅骨内部纵横交错的骨骼纹理天然形成，螺旋向上，通往未知的黑暗深处。 每一级台阶都泛着死寂的骨白光泽，踏上去，没有声音，仿佛踩进了绝对的虚无。 空气中弥漫着创世之初的尘埃与寂灭之后的心悸，冰冷刺骨。 在他身后，是四道沉默的身影。 镇元子袍袖微拂，一丝浑厚的土黄色玄光自他脚下蔓延开来，如树根般扎入颅骨阶梯的基座，稳固着这片被混沌能量侵蚀得极不稳定的空间。 他手握「天地宝鉴」，镜面混沌一片，却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只是在镜框边缘，有微弱的光芒随着孙悟空的脚步明灭。 孟婆伫立一旁，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麻衣，手中端着一只空空如也的汤碗。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阶梯的尽头，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看到轮回的终点。 戮仙剑的剑灵化作一名身着血色劲装的女子，身形峭拔，面容冷若冰霜。 她没有言语，只是安静地跟在孙悟空身后三步之处，周身散发的锋锐剑意自动为他割裂开周围侵袭而来的混沌乱流。 她是他的剑，也是他的盾。 而禺狨王的神识，则寄宿于镇元子手中的「天地宝鉴」之内，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守灯人。”孙悟空的目光落在阶梯中段，一个孤独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佝偻的、仿佛燃烧了亿万年岁月的枯槁老人，他提着一盏微弱的灯笼，灯火摇曳，宛如风中残烛。 他没有五官，面部是一片光滑的平面，唯有灯笼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他就是混沌裂隙最后的守卫，混沌父神的左眼所化。 “来者，止步。”守灯人的声音不从口出，而是直接在众人心底响起，古老、宏大，不带一丝情感。 “第九次了，石猴。你的恨，可曾消减半分” 孙悟空的脚步顿住了。 他金色的瞳孔中，刚刚经历“弑己”考验后的清明与决绝，此刻泛起了一丝涟漪。 “开始了吗”禺狨王的声音自「天地宝鉴」中传出，只有孙悟空一人能听见。 “大圣，稳住心神。‘心魔回廊’要开启了。你之前八次，皆败于此。” 不用禺狨王提醒，周围的景象已经开始扭曲。 脚下的颅骨阶梯瞬间化为一条血色长廊，两侧的骨壁上，一幕幕景象如走马灯般疯狂闪现。 第一世，他看见自己被压五行山下，听着满天神佛的嘲弄，恨意焚心。 最终他挣脱束缚，一棒打碎了灵山，却被佛祖以整个西牛贺洲的生灵为祭，炼化成了虚无。 第三世，他看见牛魔王为了保全妻儿，在他面前自断混铁角，触发烛龙血祭，将火焰山化为一片焦土。 他怒火攻心，杀上三十三重天，却在最后一刻被杨戬的天道之眼锁定，引入周天星斗大阵残阵，神魂俱灭。 第六世，他看见自己吞噬了六耳猕猴，终于补全了混世四猴的本源，获得了通天彻地之力。 他以为自己已天下无敌，却亲眼看着三生石因他狂暴的力量而崩裂，铁扇公主与紫霞的因果线彻底断裂，永远消失于时间长河。 他陷入疯狂，最终被混沌父神的一缕意志轻易抹杀。 一世又一世，一次又一次。 相同的背叛，相似的牺牲，无尽的怒火与仇恨。 每一幅画面都利刃般剜着他的心脏。 被欺骗的愤怒，失去兄弟的悲恸，无法保护爱人的绝望……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吼——！！” 孙悟空的双眼瞬间变得血红，混沌魔气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溢出，手中的金箍棒发出一阵渴望鲜血的嗡鸣。 那股熟悉的、想要将诸天神佛、将这天地万物统统砸个稀巴烂的毁灭欲望，再次占据了他的心神。 “杀！杀！杀！杀了祂！为老牛报仇！为紫霞报仇！为俺老孙自己报仇！” 恨意，是驱动他一次次走向这里的动力。 恨意，也是将他一次次打入轮回的毒药。 “就是这样……”守灯人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你的恨，再来一次。看看这一次，你能否用仇恨杀死‘祂’。” 孙悟空握紧了金箍棒，周身骨骼噼啪作响，几乎就要失控冲上阶梯。 镇元子眉头紧锁，脚下黄光大盛，勉力维持着此地的稳定。 戮仙剑的剑灵上前一步，挡在孙悟空身前，冰冷的剑意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没用的。”禺狨王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心魔回廊’映照的是他自己的心。外力无法干涉。大圣，看着我！” 「天地宝鉴」的镜面猛地亮起，投射出一道光幕，挡在孙悟空眼前。 光幕之上，没有那些令人发狂的画面，只有一行由禺狨王神念凝聚的金色大字： “恨，是祂赐予你的第一件武器，也是你脖颈上的第一道枷锁。” 这行字如一道惊雷，在孙悟空混乱的识海中炸响。 他血红的眼眸剧烈收缩，死死盯着那行字。 武器……枷锁 是啊。 从他诞生之初，从他反抗天庭开始，驱动他的一切，不就是那股不屈的恨意吗 恨神佛的虚伪，恨天道的不公，恨命运的捉弄。 他以为这恨意是他的力量，是他“佛性妖心”中那颗妖心的核心。 可他从未想过，如果这份恨意本身，就是敌人计划的一部分呢 如果每一次他燃起滔天恨意，挥棒弑神，都恰好走在父神为他铺好的道路上呢 以恨弑神，诞生出的新世界，也只会被恨意所笼罩，最终自我毁灭，重启轮回。 这，或许才是父神真正的目的——一场永不终结的、观察“失败品”的实验。 “我……错了”孙悟空喃喃自语，眼中的血色开始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痛苦的挣扎。 他想起了刚刚经历的“弑己”考验。 他杀死的，是那个被仇恨驱动、只知毁灭的“齐天大圣”。 而此刻站在阶梯上的，又该是谁 他缓缓闭上眼睛。 火焰山前，牛魔王的悲吼；归墟海底，那被镇压的无数心魔；三十三重天上，哪吒复杂的眼神；还有女娲娘娘将混沌能量封入他体内时，那一声无奈的叹息…… 一幕幕，不再是单纯刺激他愤怒的画面，而变成了一块块拼图。 他看见了恨，也看见了恨背后的守护与牺牲。 他看见了毁灭，也看见了毁灭边缘的期盼与新生。 “我……来过这里九次。”孙悟空再次睁开眼，金色的瞳孔澄澈如洗，所有的狂暴与恨意都已沉淀下去，只余下一片如宇宙般深邃的平静。 他看着守灯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底： “前八次，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来了。他带着满腔的恨，想来这里复仇。” “而这一次，”他顿了顿，握着金箍棒的手不再颤抖，而是前所未有的稳定，“是我，孙悟空来了。” 他迈出了脚步，坚定地踏上了下一级台阶。 “我要的，是一个交代。” “一个……让老牛可以安心守护妻儿，让万物可以自由生灭的交代。”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血色的“心魔回廊”寸寸崩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脚下的阶梯恢复了原本的骨白色，仿佛从未改变。 守灯人提着灯笼，那光滑如镜的面庞上，灯火的光芒似乎柔和了一瞬。 他缓缓侧过身，让开了道路。 “路，为你而开。”古老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期许。 孙悟空没有再看他，目光直视前方。 阶梯的尽头，不再是深邃的黑暗。 那里，是一片跳动着的、瑰丽而危险的混沌星云。 父神的心脏。 创世与灭世的根源。 他此行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