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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落在石桌一角,沈知意将昨夜写下的“我想知道更多”重新誊抄一遍。墨迹干透前,她盯着那个“好”字的残留印痕,指尖轻轻压过纸面,仿佛要确认它是否真实存在过。 阿斑跳上石凳,毛茸茸的身子贴着砚台边缘蜷成一团。她伸手摸了摸猫背,触到温热的皮毛,心也跟着落了下来。昨夜那张母亲留下的方笺还夹在《残卷考异》里,她没再翻看,却已明白——问话的人不是别人,是她自己藏得太久、不敢出口的那部分。 她起身走向灶房,取出新采的茶叶摊在竹席上。炒茶时火苗舔着锅底,她默念一句:“若真有回应,请让我看见。” 茶叶在高温中蜷缩,清香渐起。当她翻动第三遍时,眼角忽然掠过一丝异样。几片叶尖浮现出极细的纹路,像是笔画未尽的字迹,又似一张信纸折角的轮廓。她停下手,挑出一片对着光看,纹路清晰如刻:一个孩子伏在案前写字的剪影,背后挂着旧式学堂的挂钟。 她屏住呼吸,将这批茶小心收进陶罐,封口包上油纸。这是第一批带着明确图像的“桂语茶”,她不知道谁会来喝,但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午后日影偏斜,院门轻响。李先生推门而入,青布长衫洗得发白,手里提着一把油纸伞,肩头沾着薄尘。他是镇上的教书先生,平日寡言少语,每逢初一十五才来村里走一趟。 “今日路过,想讨杯茶。”他声音低沉,站在石桌旁没有坐下。 沈知意点头,取下陶罐,揭开油纸。茶叶倾入瓷壶时,她注意到其中一片纹路格外清晰——那孩子的剪影竟微微侧了头,像在回头望人。 热水冲下,茶香缓缓散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气息。李先生接过茶盏,起初只是轻啜,目光落在桂树根部的一块青石上。片刻后,他的手指忽然收紧,指节泛白。 沈知意不动声色,只将空罐放回柜中。 茶烟袅袅升腾,李先生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深长。他的眼睑微微颤动,像是陷入某种遥远的画面。忽然,他抬起左手掩住脸,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茶盏搁在石桌上,水面晃出一圈涟漪。 “我儿子……”他嗓音沙哑,“三年没回家了。” 沈知意静静听着。 “他在南方做工,起初每月都打电话,后来信少了,电话也不敢接。我怕他过得不好,更怕他出了事……可越是担心,越不敢拨那个号码。”他低头看着茶汤,“刚才喝茶的时候,我看见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穿蓝布衫,正低头写作业。那是他十岁那年,我还在村小学教书……他总爱把字写得歪歪扭扭,说我‘爹写的字太板正,不像人写的’。” 他说完,没再抬头,只是慢慢将茶喝尽。 沈知意起身,又为他添了一小杯温水。他接过,道了谢,起身欲走。 “这茶……还能再喝吗”临出门前,他忽然问。 “能。”她说,“只要您愿意来。” 他点点头,转身离去。背影微驼,脚步却比来时轻了些。 院门合拢,风拂过桂枝,惊起一片叶影。沈知意回到木箱前,打开盖子,取出那本无名手稿。封面依旧写着“往事如雾,可散不可追”,八个字沉静如初。 她翻开最后一页。 青灰色的小字正从纸缝间缓缓浮现,笔迹稚嫩,像孩童初学书写: “他的心结,是你的机缘。” 她怔住。 手指抚过那行字,没有颤抖,也没有惊讶。仿佛这句话早已等在那里,只待她走到这一步,才能读懂。 她想起昨夜写下的问题,想起母亲方笺上的“那时,你可敢应”,想起裴砚送药时指尖的凉意,想起王二闹事那晚他卷起袖子蹲下帮她捡碎片的模样。 原来所谓机缘,并非成名获利,也不是重获爱情。而是有人因她手中一杯茶,终于肯面对心底最深的牵挂。 她站起身,走到院中。夕阳斜照,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阿斑不知何时跳上了窗台,尾巴轻轻扫过她的手背。 她低头看着手稿,轻轻合上。 或许她永远不知道是谁在与她共写这本书,也不必知道。重要的是,此刻她愿意继续写下去。 她将手稿放回木箱,取出纸笔,开始记录今日茶叶的火候与时间。写到一半,笔尖顿住。 她想起李先生走时问的那一句:“这茶……还能再喝吗” 她没有回答“能”,而是说“只要您愿意来”。 其实答案本该更简单。 她重新落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 “我一直都在。” 墨迹未干,窗外传来细微响动。阿斑竖起耳朵,转头看向院门。 她也抬起了头。 一只麻雀落在门槛上,啄了两下地面,又扑棱飞走。 她收回视线,继续写字。 笔锋稳健,不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