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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杰隔着玻璃，冷冷地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如同看一只被轻易碾死的蝼蚁。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通过墙角的扬声器清晰地传出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沈烽，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再发出任何干扰治疗的声音，下一次，就不是噪音这么简单了。我会让你永远失去发出声音的能力。” 他的目光扫过沈烽染血的拳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或者，让你那双只会砸东西的手，也变得和她一样安静。” 沈烽蜷缩在地上，剧烈的耳鸣让他听不清林杰后面的话，但那份冰冷的杀意却像实质的寒冰，穿透玻璃，刺入他的骨髓。 屈辱、愤怒、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板。 林杰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墙角一堆碍眼的垃圾。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病床。 “妍妍。”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的腔调，巨大的反差令人不寒而栗。 病床上的身体，那双空洞的眼睛，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灰白的瞳孔对准了林杰的方向。仿佛一个待机的程序，接收到了启动信号。 林杰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如同驯兽师看到了条件反射的成功。他走到床边，伸出手，指尖再次抚上江妍冰凉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却又带着绝对的控制。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他轻声问，如同在进行一项重要的认知测试。 灰白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干涩的、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如同坏掉的录音机，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妍…妍…” “很好。”林杰嘉许地点点头，指尖滑到她的下巴，“谁让你醒来的” 短暂的、如同程序检索般的迟滞。 “主…人…” 声音依旧平板，却在林杰耳中如同天籁。他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扭曲的、巨大的满足感。 他俯下身，距离近得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妍妍，说：‘我爱主人’。” 指令清晰、明确。 病床上的身体，灰白的瞳孔倒映着林杰近在咫尺的脸。嘴唇张开，喉间发出细微的、气流摩擦的嘶嘶声。 她似乎在努力调动发声的肌肉，却异常艰难。那空洞的眼中，第一次，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短暂的波动——不是情感，更像是一种程序运行遇到未知障碍时的……茫然和停滞。 “我…” 一个单音节，极其干涩地挤出。 “爱…” 第二个音节，带着明显的卡顿。 她的眉头，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蹙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在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鲜活。 林杰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眯起，那丝微弱的蹙眉，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他刚刚升起的巨大满足感。这不是他设定的程序！不是他期待的完美回应！ 玻璃墙外，蜷缩在地的沈烽，在剧烈的耳鸣和头痛中，恍惚捕捉到了那声干涩的“爱…”。那一个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猛地刺穿了他被绝望冰封的心脏！ 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里面，捕捉到了江妍脸上那几乎不可见的蹙眉。 “妍妍！”他嘶哑地、无声地用口型呐喊，破碎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混着血污，无声地滑落。 林杰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被一种冰冷的、被挑战权威的暴戾取代。他猛地直起身，手指不再温柔，而是带着惩罚性的力道，狠狠捏住了江妍的下巴，强迫她空洞的视线完全聚焦在自己脸上。 “看着我！”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说！‘我爱主人’！完整地说出来！” 江妍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但那灰白的瞳孔里依旧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那丝短暂的蹙眉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她只是被动地承受着，像一具没有痛感的玩偶。 林杰死死盯着她毫无反应的脸，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更深层的、失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精心设计的程序，他七年来步步为营的“治疗”，难道还留有不完美的漏洞难道那个该死的“江妍”……还没有被彻底抹除 他猛地松开手，江妍的头无力地偏向一边。林杰转身，大步走向控制台，脸色阴沉得可怕。他需要更强大的刺激，更深层的覆盖！他需要彻底碾碎任何残留的、不该存在的“噪音”！ 屏幕上，代表江妍大脑活动的图谱，在刚才那个蹙眉的瞬间，某个被深层抑制的区域，曾极其短暂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像一颗被埋在最深最暗的灰烬里，即将彻底熄灭的……火星。 他不再看江妍，手指在触摸屏上疯狂滑动、点击，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更加汹涌复杂，各种神经递质的模拟信号强度被暴力提升，代表深层抑制的红色区域被强行压制，代表基础指令区的蓝色模块则被刺激得发出刺目的强光。 “嗡——！” 连接在江妍头颅和脊柱上的电极阵列同时爆发出强烈的蓝光！一阵远超之前的、撕裂性的剧痛瞬间贯穿了她的整个意识核心！那不是身体上的痛，是纯粹作用于“存在”本身的、被强行撕裂和覆盖的恐怖感觉！冰冷的电流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地搅动着构成“江妍”的每一串数据流，试图将任何不属于“指令”的东西彻底焚毁、抹除！ 江妍的身体在病床上剧烈地弹起！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四肢以非人的角度反张、痉挛！喉咙里发出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嘶哑的嗬嗬声，像坏掉的鼓风机。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绿色的线条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屏幕的界限。 玻璃墙外，那个模糊的人影猛地扑到玻璃上，染血的双手疯狂拍打着，无声地嘶吼着。他的脸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林杰置若罔闻。他紧盯着屏幕上某个被强行压制到极限、几乎变成一条死寂直线的区域，眼神狂热而冷酷。他再次加大了刺激强度。 剧痛达到了顶峰。 意识核心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熔炉，又在瞬间被投入沸腾的钢水。构成“江妍”的最后一点模糊的、非指令性的东西——那点因沈烽无声嘶吼而产生的微弱波动，那点因下巴剧痛而可能引发的、未被允许的生理反应——在狂暴的电流覆盖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发出最后一声无声的哀鸣，彻底……蒸发了。 剧痛骤然消失。 痉挛的身体瞬间瘫软，落回冰冷的床垫。警报声平息，监护仪上的线条重新变得平稳、规律，甚至比之前更加……“标准”。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平静，如同最深的海渊，吞噬了一切。疼痛、波动、卡顿……所有干扰指令执行的“噪音”，都消失了。 林杰停下了操作。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层被冒犯的暴戾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满足。他走到床边，俯视着江妍。 江妍的眼睛依旧睁着，灰白的瞳孔恢复了绝对的虚无，不再倒映任何影像，只是纯粹地接收光线。 “妍妍。”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温和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腔调，如同设定程序的开机指令。 江妍的头极其缓慢地、精确地转动了大约三十度，灰白的瞳孔“聚焦”在他脸上。等待指令。 林杰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满意的弧度。他伸出手，这一次，指尖没有触碰她的脸，而是指向了房间角落一张金属小几。上面，孤零零地放着一盆植物。一盆叶片肥厚、边缘带着细小锯齿的……仙人掌。那是唯一不属于冰冷仪器和金属的、带着一丝微弱生命气息的存在。绿色的，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刺眼。 “看到那盆植物了吗”林杰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秘密。 江妍的视线极其缓慢地平移，空洞的瞳孔精准地锁定了那盆绿色的仙人掌。 “它很碍眼。”林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的愉悦，“它不属于这里。它是个错误。” 他的目光落回江妍的脸上，如同下达一个神圣的指令： “去把它拿起来。” 指令清晰。目标明确。 她的身体开始执行。动作依旧是迟滞的、精确的。掀开白色的被子，双脚接触到冰凉的地板，身体重心极其稳定地前移。没有摇晃，没有迟疑。一步，一步，走向房间角落。脚步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发出轻微的回响。 玻璃墙外，那个模糊的人影僵住了。他停止了拍打，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动作，又猛地转向那盆仙人掌，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痛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