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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 男孩声音脆亮。 带着一脸兴奋,像只灵敏的猴子一样扑进荞麦怀里。 荞麦脸色一喜,背过身去,偷偷去擦眼泪。 “姐!” 男孩正是荞麦的弟弟乔小树。 瘦小的身影,八九岁,蓝上衣上打满补丁。 “姐,你回来了!” 小树扑过来,一把抱住荞麦脖子。 荞麦紧紧搂着小树,满脸开心。 她背过身,开始翻自己的小包。 从里面翻出一件件带给弟弟的礼物。 荞麦带着笑: “咱们小树长高了,等过些日子,姐就送你去县城读书!” 她抬起手摸了摸弟弟的头。 小树蹭着荞麦的身体。 ...... “出去!” 土炕上声音猛的炸起。 乔老根撑着半拉身子,嘴角挂着没擦净的血沫子,手直直指向门口: “小树,出去!” 小树吓得一哆嗦,直往荞麦怀里缩。 荞麦娘也转过脸,蜡黄的腮帮子直抖: “听爹的,先出去……别,别跟你姐说话。” “为啥” 小树蒙着眼,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是我姐!” “她让老乔家蒙了羞!” 荞麦娘偷偷的背过身,抹着眼泪。 乔老根咳得胸腔‘咚咚’直响: “从今日起,我没她这个闺女!” 小树“哇”地哭了,两条胳膊死死箍住荞麦脖子,死活不松: “我就要姐!我就要姐!” 小树低着头,嘴里发出呜咽声。 荞麦抱住弟弟,泪珠啪嗒掉在他头顶。 李俊上前半步: “叔,婶……” “你闭嘴!” 荞麦娘抄起炕笤帚: “要不是你送她回来,能闹成这样” 李俊噎住,他攥紧拳头,看向荞麦,却没有动。 荞麦抹了把泪,紧紧抱着小树: “娘,爹,我求你们! 别赶我,我留在家里干活,伺候你们,我每天只吃一顿饭……” 乔老根噙着泪,咬着牙,一把将手边的一个豁了口的瓷碗掀到地上。 “啪”一声,碗碴子四溅。 几片碎瓷蹦到荞麦脚背,溅起几点血珠。 荞麦忍着疼! 血珠冒出来。 小树吓得哭声更大了。 他用小手徒劳的捂住荞麦的伤口。 一抽一抽,差点背过气去。 荞麦娘浑身哆嗦了一下。 扭过脸,手捂住眼,肩膀抖着,却死也不松口: “走吧,荞麦……爹娘要脸!” 李俊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把小树手指一根根掰开。 掰到最后一根,孩子指甲已抠进他手腕,留下四个月牙红印。 “小树听话,先松手,让你姐……先止住血。” “我不!一松手,姐就没了!” 小树嚎得嗓子劈叉,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荞麦捧住弟弟脸,用袖子给他擦。 眼泪越擦越多,小树抱着荞麦不撒手。 她哽咽着: “姐不走!不走!” 乔老根咳嗽一声。 小树喊道: “骗人!她们都说你再也不回来了!” 小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窗外。 李俊顺着小树的眼光看去。 院墙外,聚了一圈看热闹的。 有人压低声音笑:“快看,乔家撵闺女呢,啧啧!” “他家那个闺女,啧啧啧!” ...... 听着众人的声音。 荞麦心一横,猛地起身,把小树往屋里轻轻一推,自己踉跄着退到门外。 “姐!” 小树哭喊着要追,被荞麦娘一把抱住,胳膊死死箍住小树的腰。 门扇“咣当”一声,从里头闩上。 荞麦冲着屋门跪下身来。 月光终于从云里挣出来,白得惨淡。 照着荞麦单薄的身影,影子细细一条。 她跪在门口,冲房门“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额前沾了血,她丝毫不在意。 李俊扶了扶荞麦的身体。 荞麦继续说道: “爹,娘,闺女不孝,让你们蒙羞…… 可我没做亏心事,天地知道!” 屋里没回音,只有小树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 李俊站在她侧后,哑声道: “走吧!” 荞麦起身,差点又跪下。 他伸手扶住她胳膊,隔着一粗布,仍感觉到她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 身后再次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李俊领着荞麦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出村的路,还是昨夜那条盘山路。 月亮圆得过分,照得脚下白花花。 荞麦一声不吭,只低头走,脚底踩到碎石子,硌得生疼,也不停。 李俊跟在她的身后,听着她脚步发出的声音。 走到半路,荞麦忽然蹲下身,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 过了很久之后,李俊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李俊伸了伸手,却没有碰到荞麦。 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背上,自己蹲在一旁,望着天上的月亮。 夜风掠过玉米地,叶片沙沙,像在低声说话。 快到山花村时,已过半夜。 村口老杨树下,还有几点火星子。 是几个半大小子蹲在那站岗,远远瞧见他们,声音立马高了八度: “瞅瞅,真领回来了! 我就说嘛,昨儿抱回去,今儿又带出来,这叫啥这叫生米!” “煮!熟!饭!” 几个人起哄,笑声尖利,划过夜空。 李俊脚下一顿,刚要迈步上前,却被荞麦伸手拉住。 “别去。” 她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李俊腮帮子鼓了鼓,终究没动。 背后,那群小子们还在笑。 可笑到一半,就被李俊的目光噎住,声音嘎然断了。 转眼间俩人回了家。 进了院,姑奶奶正晾尿布,闻声回头,目光在荞麦红肿的眼皮上停了一瞬。 什么也没问,只叹了口气: “东厢房空着,炕早铺好了。” 荞麦哽咽:“姑奶奶,我……” “洗把脸,松快松快。” 老人拍拍她肩,掌心粗糙,却暖得烫人。 锅台上,大铁锅冒着白汽。 姑奶奶留了饭,一大碗盖着盘的蒸茄子、两块玉米饼子。 ....... 夜深了,蛐蛐声高一声低一声。 荞麦躺在东厢房,窗子外,月亮又大又圆。 她侧耳听着,外屋轻轻的水声。 木盆“哗啦哗啦”,是李俊在洗脚,节奏缓慢。 不知啥时候,眼泪顺着她眼角滑下来,滚到枕头上,洇出一道道泪痕。 那泪,带着一点点又流到舌尖。 荞麦舔了一下! 甜的! 与此同时。 荞家。 荞老根靠着墙,不住的咳嗽。 荞麦妈在一旁帮他拍背。 小树停止了哭声,踮着脚给荞老根倒水。 “她爹!” 荞麦妈抹着眼泪: “你说,咱俩这样,做的对不对!” 荞老根叹气一声: “孩子大了,咱不能再连累她了!” “可是.....小树怎么办” 荞麦娘带着一丝绝望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乔老根叹息一声。 “那药” 荞面娘问。 俩人说着话,一抬头就看见小树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递到乔老根嘴边。 乔老根眼角带着笑意说道: “我喝!” ........ 第二天。 李俊睡了一个懒觉。 一觉醒来,姑奶奶和荞麦做好了早饭等着他。 荞麦抱着李俊的小女儿一脸温柔。 姑奶奶站在一旁,满脸笑意。 吃过早饭,李俊去了药地。 路过陈连城药店。 老杨树下聚着一堆纳凉妇人,声音时高时低,顺风飘过来。 “听说没俊小子把乔家闺女又带回来了,昨夜就住他家!” “啧,这就等不及了” “那姑娘听说在县城干不正经的,是干那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