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佛诞日

乱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1995年9月11日，佛诞日。 天刚蒙蒙亮，陈家石条屋的厨房就奏响了锅碗瓢盆交响曲。林秀芬起了个大早找邻居借了个三轮车，风风火火地从集市扫荡归来，手里拎的、肩上扛的，全是硬货——活蹦乱跳、青壳带钳的大虾，张牙舞爪、膏肥黄满的螃蟹，还有水灵灵的时令蔬菜堆成了小山。空气里弥漫着过节特有的、混合着海鲜腥鲜和蔬果清香的忙碌气息。 “阿野，晓晓，醒醒，该上学了。”林秀芬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门板，“你们两个今天在学校里的多练叫几个朋友来，多热闹热闹！尤其是阿野，那几个川娃子，人家是外地人，村里办席未必想得到请他们，你可得给我叫上，唐晓白那丫头，我看着就欢喜！” 陈野顶着鸡窝头，就是摩根前刺也扛不住睡相，迷迷瞪瞪领了老妈的懿旨。到了幼儿园，他熟门熟路先找小李老师报备：“李老师，晚上佛诞会，我家摆席，请您一定赏光。陈静老师和她们乐队那几个姐姐也来。” 成功拿下小李老师后，他便溜达着去寻他的“花果山”小分队。 老榕树下，气氛凝重。唐晓白像只炸了毛的小野猫，气鼓鼓地蹲在虬结的树根上，小脸皱巴巴，眼圈还有点可疑的红。江晚和林婉莹一左一右，两个中国好闺蜜正小声地、徒劳地安慰着。煽风点火许多多则像只围着热灶台打转的小狗，在晓白旁边煽风点火，奶音抑扬顿挫：“晓白不气不气妈妈坏！打屁屁！坏坏坏！” 陈芊芊和陈莉莉两个精力永动机，正绕着这“悲伤核心”高速转圈疯跑，咯咯的笑声像一串串没拴好的银铃铛。 “咋了这是林子豪又嘴欠了”陈野挤进去，第一反应就是那小霸王又撩了虎须。 晓白猛地抬头，委屈的川音带着哭腔的余韵：“不是林子豪那个龟儿子，是我妈妈，是她是她就是她，她扁我的屁屁儿。打得我嗷嗷叫，我好惨嗷！” 一边控诉，一边小手还煞有介事地揉着自己其实完好无损、最多有点热乎的小屁股蛋儿。 陈野憋着笑，努力扮演知心小哥哥：“咳…虽然你妈妈是凶了点，但心是好的嘛。要不…我去帮你说道说道小孩子嘛，要教育，光打屁股可不行。” 晓白一听，小脸上的愤怒瞬间僵住，眼神飘忽，心虚地“呵呵”干笑两声：“这…这不好叭我妈妈…其实是个好人嗷。” 小朋友的护短本能瞬间上线——妈妈只能自己骂。对外那必须是好人，口嗨归口嗨，真爱不能变。 陈野秒懂，跳过雷区，换个方向哄：“我就挺羡慕你的，你妈妈多有意思，摆摊卖钵钵鸡，还给你买棒棒冰呢。” 谁知这话像捅了马蜂窝。晓白“噌”地站起来，小脸气得通红，川骂脱口而出：“铲铲了。” “嗯我说错啥了”陈野一脸无辜。 晓白抱着胳膊，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回去：“我妈妈是个屁儿黑，她扁我唠，我好惨嗷。” 越想越委屈，刚收回去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陈野好奇追问缘由。晓白立刻开启声泪俱下、理直气壮的控诉模式：因为她早上不想吃那该死的早餐，正打算偷偷倒掉。结果被老妈抓了现行。然后就被扁唠。重点打击部位：屁屁儿。 陈野嘴角抽了抽：“你早上吃的啥至于倒掉” “素菜，辣的！”晓白悲愤交加，“我最近拉耙耙，屁屁儿火辣辣的疼。不想吃辣的了！” 陈野：“……” 得，破案了。小朋友的肠胃哪经得起天天红油洗礼还会影响发育。他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下：找机会，委婉地，必须跟唐妈妈提一提健康饮食问题。 眼看晓白情绪稍稍回落，陈野立刻抛出今天的好消息：“好啦好啦，晚上来我家，我们村今天佛诞日，我妈妈买了超级多的菜还有螃蟹和虾，请你们所有人到我家吃晚饭。” 他手臂一挥，豪气干云地把围观群众江晚、婉莹、煽风点火的许多多、疯跑的芊芊莉莉，以及不远处的李露露、张诗诗、王建平、陈佳怡、陈嘉乐，连带着躲在老榕树后假装看蚂蚁、实则竖着耳朵的林子豪，一网打尽。 “大虾”许多多的耳朵“唰”地竖得像雷达天线，以与她圆润体型极不相符的敏捷，“嗖”地一声从晓白身边弹射到陈野身上，像个人形挂件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大眼睛眨巴着，口水都快滴下来了，“陈老板是有这么大——大虾吃吗” 小手还努力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尺寸。 陈野被她晃得像风中小树苗，拍着胸脯保证：“有有有……我亲眼看到的” 他太了解老妈了，也太了解许多多了。不赶紧叫停他要散架。至于自家老妈那兴奋劲儿加上佛诞会的排场，硬菜绝对堆满桌。他快速点兵点将：晓白、江晚、多多、婉莹、子豪、露露、诗诗、建平、佳怡、嘉乐，整整齐齐十个瓜娃子。再加上姐姐陈晓晓肯定会叫上她的小姐妹团，小孩桌妥妥能摆两桌八仙大桌！ “好耶——！”欢呼声瞬间炸开，连刚才还气成小河豚的晓白也眼睛一亮，阴霾一扫而空，赶紧问陈野是不是都不辣。 陈野趁热打铁：“肯定不辣的，我们这儿吃辣的比较少，就这么说定了，放学都跟我走，我去找小李老师，让她给你们家里打电话说一声，晚上热闹完了再来接！” 说完，拔腿就要走。 “那现在”晓白满血复活，小手一挥，“来玩老鹰捉小鸡，我当老鹰！” “不要鸭——！！！” 一声凄厉堪比杀猪的奶音尖叫撕裂空气。只见许多多这个“人肉挂件”瞬间抱得更紧，整个人几乎要爬到陈野背上，小胖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的惊恐，“晓白！晓白！放了我叭我玩不起鸭，玩不起我还没吃饭饭呢，没力气，好累好累鸭陈老板救命，晓白要玩我鸭！” 陈野被拖得寸步难行，哭笑不得：“多多，你平常不是挺爱跟着晓白疯的吗今天咋怂了你早上肯定吃饱了！” 他打死不信这小饕餮会空着肚子上学。 许多多把脸死死埋在陈野胳膊上，闷闷的声音带着点心虚传来：“我…我想跟你去小李老师那儿……看看她…有没有给我妈妈打电话鸭……” 声音越说越小。 陈野瞬间悟了，差点笑喷。好家伙，原来是担心晚上的“蹭饭大业”出幺蛾子，这小吃货，为了口腹之欲，真是殚精竭虑，连老鹰捉小鸡这种“剧烈运动”都果断弃权了！ 其他小朋友一听许多多这“深谋远虑”，顿觉好有道理，呼啦啦一群小豆丁，像跟着鸭妈妈的小鸭子，簇拥着陈野就冲向了老师办公室。小李老师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在十几双亮晶晶眼睛的“监督”下，挨个给家长们打电话确认。电话打完，小豆丁们又呼啦啦一阵风似的刮出了办公室，留下其他班的小老师们看着这群活宝笑得前仰后合。 傍晚时分，夕阳给青石板路镀上一层暖金色。小李老师和陈静带着乐队三美，像赶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鸭崽，浩浩荡荡开赴陈家。陈家的院子早已变了模样，八张厚重的八仙桌整齐排开，占据了小半个院子，充满了宴席的隆重感。陈野爸爸和三姑中午就回来了，正帮着搬凳子。小叔陈文星和小婶李舒月几乎是跟陈野他们前后脚进的门。 陈野眼疾手快，一把将春风得意的小叔拽进屋里，压低声音开始胡诌：“小叔，小陈老师交代我跟你说今天人多眼杂，那笔‘版权费’传出去不好。小叔你钱先给我，我藏书桌里，等夜深人静再悄悄给我妈。小陈老师还说了，要低调，还有怕小婶婶看见你和她们几个姑娘聊天多想吃醋，让你就别特意过去打招呼了！”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把小叔刚要掏出来的信封塞进书桌抽屉，动作行云流水。这笔钱可不能曝光，要不然稿费说不清楚。 陈文星被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有点懵，还没来得及细想，院子里朋友招呼他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行行行！你看着办！”小叔乐呵呵地拍拍陈野脑袋，转身出去应酬了。陈野抹了把不存在的虚汗，也赶紧出去带着好奇宝宝们去看戏班子怎么化妆准备，转移注意力。 天色渐渐擦黑，戏台那边的锣鼓家伙已经咿咿呀呀地试起了音。陈野招呼大家回院子准备开席。平常的佛诞可没这么大阵仗，主要是林秀芬和陈阿嬷一合计，觉得今年陈家简直是顺风顺水，陈野的爸爸陈文国现在没再天天喝酒还老实的找了个修理厂好好干活，整个人比以前精神太多了。大姑惠兰刚添了个大胖小子，二姑惠菊今天还要带男朋友回来。更别提陈野这个“金孙”给家里挣了那么老些钱，这底气，必须热闹！ 开席前，陈野二姑陈惠菊果然领着个男的进了院门。那人瘦瘦的，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穿着件干净的衬衫，看着很斯文，也不抽烟不喝酒，叫白运程。他被热情地安排在了陈野老爸陈文国那桌，在一群喝酒划拳的汉子堆里，显得格外安静。 随着一声吆喝“上菜咯——！”，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一道道硬菜流水般端上桌： 许多多的梦想之光，红亮油润、堆成小山似的白灼大虾！ 硬菜担当： 香气扑鼻、酱色诱人的红烧焖羊肉！ 闽南特色：炒得根根分明、配料丰富的炒冬粉！ 筋道弹牙： 油光锃亮、蒜香浓郁的炒牛筋！ 鲜味十足：清蒸鲈鱼，淋着热油滋滋作响！ 清爽解腻： 翠绿欲滴的炒时蔬！ 地方经典：金黄酥脆、蚝肉饱满的海蛎煎！ 膏满黄肥：蒸得通红透亮的大螃蟹！ 滋补暖胃：香气四溢的鸽子汤！ 香脆可口：炸得金黄酥脆的春卷！ 甜蜜收尾：热气腾腾、香甜软糯的花生汤！ 这阵容，看得小朋友们眼睛都直了，尤其是许多多，那眼神，仿佛饿狼看见了肥羊。开席令一下，整个院子瞬间被碗筷碰撞声、咀嚼声和兴奋的叽喳声填满。一群小孩桌的小朋友们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肚皮滚圆。 陈野右边坐着他的“重点观察对象”许多多，多多旁边是苏苏。陈野和苏苏一个小孩，一个大人全程目瞪口呆地看着许多多的“表演”。陈野严重怀疑，他和苏苏两个人加起来，吃的有没有许多多一个人多 这小吃货从第一盘炒冬粉上桌，小嘴就没停过，小胖手飞舞，精准地夹起粉条、虾仁、肉丝，塞进嘴里嚼得飞快，腮帮子就没瘪下去过。等最后压轴的炸春卷和花生汤上来时，别人都开始揉肚子了，许多多又眼疾手快地给自己盛了满满两大碗花生汤，“呼噜呼噜”喝得一滴不剩！陈野彻底服气了，看着许多多那圆鼓鼓的小肚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饭量，这体格，绝对是天赋异禀，天生的干饭王！ 陈野自己饭量不大，看小朋友们基本都吃得差不多了，好动的唐晓白早就按捺不住。她对陈野家熟门熟路，小手一挥，带着几个同样坐不住的“猴崽子”陈芊芊、陈莉莉、王建平等撒丫子就跑出去玩了。 陈野则带着想看戏的文静派代表江晚、林婉莹，以及苏苏、黄文文、姜姜这几位“大美妞”，溜溜达达往戏台那边走。远远就听见锣鼓声越来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