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混吃等死才是人间正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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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溪尾镇幼儿园。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刚做完早操的陈野，像一条被彻底晒化了的咸鱼干，软趴趴地伏在树荫下的石桌上。耳边环绕着小朋友们“天籁般”的即兴创作： 林子豪正用他那破锣嗓子用张学友的歌神腔深情演绎自创《奥特曼战歌》： “我是奥特曼打小怪兽怪兽屁儿黑被我打飞” 最后一个音毫无疑问地破了，但他毫不在意，反而更加用力地挥舞着手臂，仿佛真的在发射光波。 战术性哭闹大师许多多瞬间捕捉到关键词，她立刻放下手里的小沙包，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绝佳的切入点。她小跑到林子豪面前，叉着腰，无中生有升级版技能发动，小脸一板，声音清脆又带着点夸张的控诉，“呜哇，林子豪你又骂人，‘屁儿黑’是脏话，老师说了不准讲脏话，你污染了我纯洁的耳朵，要赔，必须赔我两根，不，三根棒棒糖才能洗干净，”她那逻辑清奇的理由和理直气壮索赔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 不远处，唐晓白正化身严厉又充满奇思妙想的小小艺术指导，认真地指导着安静内向的林婉莹进行绘画创作，“婉莹，你画你爸爸和新妈妈结婚，天上撒花的那个小天使，翅膀要画大点，像……像烤鸡翅那么大，对，翅膀大了才飞得高，飞得高才好看，撒下来的花要五颜六色的，hiong（香）得很。” 林婉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着蜡笔，更加努力地把天使的翅膀涂得巨大无比，颜色鲜艳。 陈野石桌冰凉的桌面，内心弹幕疯狂刷屏：…… 陈野把脸默默地转向冰凉的桌面上蹭了蹭，内心一片宁静的麻木。“啊，世界如此喧嚣，咸鱼只想睡觉。京城在卷生卷死，我在这里接受精神污染，感受着这里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噪音源集散地与逻辑黑洞培养皿。重生者的奋斗不存在的，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才是人间正道，才是抵御这魔音灌耳的唯一心法。” 中午午休，其他小朋友睡得香甜，陈野却难得踌躇满志了一下。他昨晚抱回家的那一沓《今古传奇》主编罗老师的来信——足足十来封，厚度惊人，吓得他第一反应是杂志社倒闭了催债，或者自己那点稿费被卷款跑路了。仔细一看，内容核心高度统一：1. 催取积压的稿费，语气从温和提醒到逐渐焦急；2. 花式拍马屁，盛赞《大明除妖异闻录》情节如何曲折，人物如何生动，读者来信如何踊跃，这部分占了大量篇幅；3. 核心目的：新小说构思得咋样了，有无意向，哪怕只是个开头也好啊，字里行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和生怕这棵摇钱树跑了的焦虑。 陈野叹了口气，仿佛能透过信纸看到罗主编那日渐稀疏的头顶和焦虑的眼神“罗主编最近是打了鸡血吗”虽然3月份的稿费忘了和小叔说有空回来取一下，不过也不用这样子催吧，陈野估计摸着应该是因为《大明除妖异闻录》5月要发布完结篇了，罗主编这应该是属于职场焦虑生怕杂志后续没有能接得住的热门连载。 于是他偷偷溜出幼儿园，跑到邮局，把昨晚熬夜写好的回信塞进了邮筒。省得放学还得再跑一趟大概回复就是：稿费有空去取，近期有些忙碌；马屁收到，下次继续；新书嘛……顺手把《异人世界》重构的“炁”学宇宙设定和《我有一座冒险屋》的点子甩了过去，让主编大人自己看着办吧，主打一个“画饼充饥”和“甩锅艺术”足够主编大人一边兴奋一边纠结地琢磨上好一阵子了。 寄完信，陈野砸吧砸吧嘴，感觉嘴巴好像有点自己的想法——寂寞了，想吃点啥。于是转身钻进离幼儿园最近的小超市，超市老板正靠在柜台边听收音机里的闽南语歌曲，陈野开始挑挑拣拣，他拿了好几包不同口味的小饼干、独立包装的蜜饯红枣、彩色糖果、小袋的猪肉脯和薯片，豪气地装了两大袋子零食，还顺带让超市的小老板帮忙送一下，又让老板拿了两箱饮料，一箱椰汁，一箱橙汁。 几分钟后，陈野提着两大袋子花花绿绿的零食，超市老板抱着两箱饮料，都是椰汁和橙汁，像个满载而归的咸鱼老人，慢悠悠地进了幼儿园。 许多多同学，绝对属狗鼻子的，她第一时间在教室门口晃了一下，望了他一眼，小脸上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走开。下一秒，仿佛突然接收到了宇宙射线，“哈哈哈”地就冲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陈野，我来帮你拿。你辛苦啦！” 陈野挑眉：“哟，多多今天这么勤快” 许多多眼睛亮得惊人，“你买这么多好吃的呀，我来帮你，多多力气大得很！” 殷勤得仿佛陈野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哥。 多多过年完告诉陈野她今年的新年愿望是吃好吃的绝不迟到，多多真的进步很大，至今为止还没迟到过一次。 陈野看着她那小身板，又好气又好笑，顺手把一袋相对轻点的零食递给她：“行，这袋交给你了。” 于是，幼儿园大院里出现了一幅奇景：陈野轻松拎着一袋零食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跟零食袋子较劲的小豆丁。许多多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呼哧呼哧地又扛、又拖、又抱、又拉……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等陈野都走过教室走廊了，许多多还在前院操场上跟那袋“不听话”的零食进行艰苦卓绝的“拔河”。 “要不要我来” 陈野回头问。 许多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脸憋得通红：“不要，多多可以的，我是坚强的许多多，它鸭的，我可以的！！” 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带着绝不能在新到的零食面前丢脸的奇怪斗志，仿佛在跟全世界宣告她的坚韧。 虽然重，虽然累，但小多多凭借着对零食的无限向往，愣是把那袋“庞然大物”弄到了后院的榕树下。她站在陈野脚边，故意把气喘吁吁的声音放大了两倍：“呼呼哎鸭好累鸭我好坚强鸭” 大眼睛眨巴眨巴，疯狂暗示：看我多努力，多辛苦，待会儿分零食可不能亏待我哦！ 已经有嗅觉灵敏的小朋友注意到动静，纷纷靠拢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陈野手里的宝藏。许多多环顾一圈，没看到她的核心小伙伴，顿时急了，像只热锅上的小蚂蚁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的陈芊芊，立刻跳起脚来喊：“快来鸭！芊芊快来鸭有好吃的！！” 芊芊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没听见。多多气得不轻，犹豫了零点一秒，撒开脚丫子跑过去把她拉过来，再顺手把陈莉莉也带上，硬是挤进围观人群的最前排，占据了“vip黄金位置”，这才洋洋得意地叉起了小腰。 至于晓白和江晚多多心想：哼，陈野每次有好吃的都没落下那几个川娃子，它鸭的，这次肯定也有她们的份，不着急。 多多左手拉着还在hiahia笑的陈芊芊，右手拉着安安静静的陈莉莉，三个小脑袋眼巴巴地仰望着坐在石桌子上的陈野，紧张兮兮的小模样，生怕他下一秒反悔说不给了。 陈野被她逗乐了，忍着笑宣布：“排好队，一个一个来，都有份。” 陈芊芊立刻hiahia笑起来，拍着小手唱道：“排排坐，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 小朋友们被带动，齐声嚷嚷起来：“排排坐，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 场面一度十分欢乐。 许多多发挥了她“社交悍匪”和“秩序维护者”的本能，开始主动维持秩序。多多小身子一挤，灵活地把芊芊挤到了自己身后，摆出一副大姐大的架势：“芊芊你站在姐姐身后，姐姐保护你！” 芊芊乐不可支：“hiahia多多，我的宝宝，你要保护妈妈吖” 多多一听，不高兴了，说等会儿给芊芊打针哦，谁让她肚子里有个宝宝呢。 前段时间不知道谁带了套小小医生玩具没带回去，多多从此化身小医生了经常沉迷在“行医”中。这会又想化身医生给小伙伴看病，凡经她“诊治”的，没个七八种“疑难杂症”下不来台。 芊芊被逗得hiahia大笑，露出已经长齐了的可爱门牙。 多多往自己身后看了看，看到像个小媳妇似的、安安静静的陈莉莉，想了想，又发挥“排队管理大师”的职能，把陈莉莉拉到自己身后，放在了陈芊芊前面。 “让莉莉插个队，芊芊你最后。” 多多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哒！” 芊芊大方得很，毫无意见。 陈野给多多发零食，这次买了很多，不同种类，还薅了超市老板很多小袋子，陈野先是拿了小袋子给多多，然后特意给她抓了一大把小包装的小圆饼干和红枣蜜饯、糖果、肉干、薯片塞到她摊开的小袋子里：“谢谢你，多多，你今天帮我大忙了，辛苦你了。”说完还又拿了一瓶果汁给多多。 多多立刻眉开眼笑，疯狂邀功：“辛苦我了鸭，哎鸭好累鸭，我真坚强鸭，我是不是很棒鸭” 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陈野看她嘚瑟的小样，故意逗她：“好累的话要不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会儿休息好了再来拿” 多多吓一跳，生怕到嘴的零食飞了，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声音拔高八度：“不要鸭不要鸭，我是个坚强的小多多鸭，我能行的陈野，你看我棒棒的鸭” 边说边用力挺起小胸脯，证明自己“电量满格”。 “好吧，” 陈野憋着笑，“看你这么棒，那我多给你一点。” “多给我一点，多给我一点叭，哦噢哈哈哈” 实在忍不住，开心地大笑起来，身后的陈莉莉看傻子似的看着她，没明白多多笑个什么。 多多摊开小手，接过陈野的零食，眉开眼笑，说自己一点也不辛苦不辛苦，哈哈哈，以后要干活啦还可以叫她鸭。 多多捧着“战利品”，屁颠屁颠地站到一旁，迫不及待地先捏了一颗蜜饯塞进嘴里，幸福地眯起眼，边吃边等陈莉莉和陈芊芊领她们的份。 就在这时，唐晓白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教室门口。多多眼睛一亮，瞬间进入“嘚瑟炫耀”模式，高高举起手里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像挥舞着胜利的旗帜：“晓白！晓白！你来晚啦！看！我有这么多好吃的！陈野不给你吃！哈哈哈” 唐晓白跑过来，川普带着疑惑：“瓜娃子，你吃啥子好东西嘛拿出来康康。” “是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多多立刻嘚瑟地炫耀，小手在袋子里指指点点。可惜人有点傻，手里零食种类虽多，没一样她能准确叫出名字，只能“这个”“那个”含糊其辞。 “我吃康康。” 晓白言简意赅，小手一伸，目标明确。 “嘤嘤嘤” 多多瞬间垮下小脸，发出委屈的嘤嘤声。但面对晓白的“威压”，她完全不敢反抗，只能嘤嘤嘤表示弱小可怜又无助。 陈野看不下去了，出声主持公道：“晓白，这里有你的份，别抢多多的，去后面排队。” 晓白闻言，看了一眼多多那副小气巴巴又怂怂的样子，撇撇嘴，竟然把嘴里刚咬了一半的小圆饼干掏了出来，精准地放回多多摊开的手心里，然后自己转身，利落地跑到队伍后面排队去了，还不忘招呼江晚：“江晚，快来！” 多多看着手心那半块沾着晓白口水的饼干，小眼神溜溜地转了几圈。本着“粒粒皆辛苦”、“不浪费粮食”以及“反正是我的零食”的三重原则，她若无其事地、飞快地捏起那半块饼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嚼得喷香。嗯，真香！它鸭的，又是胜利（苟且）的一天！ 陈野看着这一幕，默默转过头。啊，童（dou）年（bi）真（shen）好（jing）再看看京城方向，内心感慨：京城是硝烟弥漫的音乐战场，闽南是鸡飞狗跳的零食乐园。世界，真奇妙。咸鱼，只想躺平。 或许，奋斗是别人的剧本，而他的剧本，就是在这样的喧闹与平静间，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点点糖霜般的惬意吧。他看着许多多因为半块饼干而重新晴转多云的脸，看着晓白排到队后得意的小表情，看着周围一张张满足的笑脸， 算了，咸鱼何必思考人生，有零食，有阳光，有眼前这出永不落幕的童年喜剧，好像，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