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远城近山，皆是人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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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事。”他声音有点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刚睡醒的干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勉强定神，下意识避开黄文文探究目光，低头看着自己交叠放在被子上的小手，手指无意识蜷缩一下， “做了个，挺长挺乱的梦，有点吓人。” 他顿了顿，又下意识抬手摸摸自己左胸口，那里现在跳得平稳有力， 但梦中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捏碎拧绞的剧痛感，仿佛还有一丝冰冷余韵残留不去，让他心有余悸。 “梦见什么了，能把我们天不怕地不怕，敢掐姐姐屁股的陈老板吓成这样。” 黄文文在他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轻轻的靠过来把陈野揽入怀里，轻轻抚摸着陈野的小脑袋， 她好奇追问，阳光透过窗户照亮她栗色发丝泛着柔和光泽。 她身上穿着宽松v领白色纯棉居家t恤，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优美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细腻肌肤，居家打扮显得随意又清新。 陈野摇摇头，不想多谈那些光怪陆离又夹杂太多私密前尘往事和复杂情感纠葛的画面。 那些关于叶婉婷的温情与缠绵、叶萱冰冷注视下的绝望、还有那个破碎世界里惨烈的厮杀…… 都不是能对此刻围着卡通围裙身上带着油烟味的黄文文倾诉的内容。 他掀开被子，动作有些匆忙地挣开黄文文的怀抱想要下床去洗漱，试图用行动转移话题， “几点了，静姐她们起了吗。” 声音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透露出内心不平静。 “快九点半了。” 黄文文见他不想细说，虽然好奇心像小猫抓一样痒得难受，但看他脸色确实不好，也没再继续逼问，顺势站起来， “苏苏的粥我熬好了，在锅里温着。姜姜那头懒猪，” 她嫌弃撇撇嘴， 想起刚才上楼时路过客厅看到沙发上，那个刷完牙后声称“就躺五分钟恢复元气”结果又蜷缩成一团抱着靠垫睡得毫无形象的家伙， “估计又睡死过去了。快点刷牙洗脸吧小鬼，待会我们去把她们挖起来吃早餐，顺便看看静姐休息得怎么样，演唱会后续一堆事，要是她还没缓过来就硬撑，下一个倒下的估计就是她了。” 她说着，很自然伸手用力揉了揉陈野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试图用这种大大咧咧方式驱散他的不安带来一点活力。 黄文文走在前头，两人正往苏苏的卧室走过去， 似乎觉得散开的头发有点难受，于是把手腕上的头绳接下来一边边走一边撩起头发扎了个马尾辫， 黄文文还开口问起刚刚陈野没回答的问题，身体情况怎么样，脑袋还晕不晕，会不会还想吐， 陈野点头，乖乖跟着黄文文看着黄文文少女般的姿态，他一直觉得女孩子撩起长发在绑头发的时候很美…… 他确实不想一个人待着，那些混乱而清晰的梦境碎片还在脑海里盘旋不去带着冰冷寒意。 他迫切需要现实的人气声音和日常琐碎来冲散这种诡异不真实感，让自己重新锚定在一九九六年五月这个温暖清晨。 吃早餐时，陈野一边小口喝着黄文文熬得软糯香甜米油都熬出来的白粥，一边暗自留意感受了一下。 他注意到经过这两天密集又极其消耗心神的高强度做梦，那种困扰他许久仿佛灵魂随时都要被抽离身体的沉重眩晕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 但这个发现并没让他感到多少轻松，反而更加困惑和隐隐不安。 这些梦到底怎么回事，是某种预兆还是精神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那个基于他小说设定却更加残酷真实的“炁宇宙”梦境又为何会产生，难道自己没写完的故事会在另一个维度自行演化。 还有那个如同诅咒般贯穿两世一次次将他拽入冰窟的叶萱幻影…… 这一切都像一团沉重混乱的乱麻沉甸甸压在心口找不到线头。 他心事重重喝着粥食不知味。 席间好消息是苏苏体温已经彻底降下来了，虽然脸色还有些病后苍白看起来也有些虚弱， 说话声音比平时轻软许多，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眼神恢复了清亮。 陈静似乎经过一夜充足且无人打扰的深度睡眠状态也恢复了不少，眼底那浓重黑眼圈淡了许多说话又恢复了那种带着闽南口音的利落劲儿。 她看着大家都缓过劲来，像个尽职大家长监督着苏苏按时吃完消炎药。 又看着陈野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这才稍微放下心开始讨论起演唱会后的琐事。 吃完早餐她就得带着黄文文出门去处理事情了。 上午十点多简单早餐结束后小洋楼里渐渐安静下来。 阳光愈发慷慨透过干净玻璃窗洒满整个客厅将家具都镀上一层温暖金边。 姜姜果然又在沙发上睡着了短短碎花睡裙卷到了大腿根露出两条笔直纤长白得晃眼的腿睡得毫无形象可言。 陈野坐在旁边柔软小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目光无意间落在墙角立着的一把原木色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吉他上。 那是陈静偶尔用来写歌或者放松时弹的。 那些关于前世叶萱的遗憾，错过无法弥补的伤痛，和深深无力感再次如同无声潮水般涌上心头。 记忆中叶萱那冰冷眼神，前世墓碑上脆弱笑容，交织在了一起，与现实中那个傲娇又带着伤痕的小叶萱重叠，这让他心头一阵酸涩。 他怔怔对着那把吉他发了一会儿呆阳光照在侧脸上长长睫毛投下淡淡阴影。 然后像被某种力量牵引，他鬼使神差站起来走过去拿起了那把木吉他。入手有些沉对于他八岁身板来说抱着有点费劲。 他盘腿坐回地毯上将吉他小心抱在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琴身微微倾斜靠在腿上。 手指无意识地生疏地撩拨着琴弦。 简单c、g、am、f和弦来回变换，断断续续，不成曲调，音符在安静客厅里零落响起，带着一种试探和迷茫。 一种淡淡挥之不去的忧伤和遗憾感，随着这些零散破碎音符在阳光静谧客厅里弥漫开来。 他弹得毫无章法更像是一种内心郁结情绪的无意识发泄和寻找出口的方式。 而在二楼楼梯转角处穿着柔软藕粉色纯棉睡裙的苏苏静静站在那里。 她原本觉得口干，喉咙还有些病后的干涩，想下来倒杯温水喝，却被楼下断断续续却意外抓人的琴声吸引了脚步。 那琴声虽然还很生涩却蕴含着一种真挚情感。 她扶着楼梯扶手，看到楼下的陈野，那副不同于平日里咸鱼慵懒，反而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郁和专注的侧影，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下去打扰他。 她抱着膝盖无声坐在铺着柔软地毯的楼梯台阶上侧耳倾听着楼下那破碎却动人的旋律像在聆听一个未经雕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