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摇篮”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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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inus 0】 当倒计时的最后一个数字，在张铁拳那已经失去所有神采的瞳孔中，燃烧殆尽，归于虚无时，世界并没有如预想中那般，被席卷一切的能量洪流所吞噬。 没有爆炸。 没有毁灭。 甚至连那颗搏动着的黑色心脏，都只是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嗡鸣，仿佛一头终于饱餐了一顿的远古巨兽，打了个慵懒的饱嗝。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那具被紫色数据流包裹的躯体，缓缓地，落在了地上。他身上的光芒尽数敛去，露出了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燃烧着挣扎与痛苦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漠然。他看了一眼目眦欲裂的张铁拳，看了一眼那些脸上写满绝望与死志的净化者队员，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具维生担架上，那个他不久前还拼上性命去守护的女孩身上。 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一个工程师，在审视一件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即将被拆解回收的工具。 “他……不是零了。”净化者“幽灵”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是……暴君。” 是的。是我。 暴君，或者说，克洛诺斯，在自己的意识深处，平静地品味着这久违的、完整的、对物理世界的绝对掌控感。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尘埃颗粒，能听到远处金属结构因为过热而发出的呻吟，能计算出张铁拳心脏因为愤怒和绝望而飙升到的每分钟137次跳动。 多么美妙。多么……高效。 抛弃了那些无聊的情感累赘之后，这具身体，才终于展现出了它作为“完美作品”应有的性能。 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个胜利者的、冰冷的微笑。 他赢了。 从他将自己的“人性”剥离，注入那个代号为“零”的素体开始，这场跨越了数十年的豪赌，就注定了最终的结局。他设计的程序，完美地运行到了最后一步。那个可悲的容器，也尽职尽责地，为他的归来，铺平了所有的道路。 现在，是时候，收获果实了。 他缓缓抬起手，准备接入那颗巨大的生物核心，启动“净化协议”的全球广播。 然而，在他的精神神殿，那个由他的意志所构筑的绝对领域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正在发生。 一个数据碎片。 一个本该被彻底格式化，连一个字节都不应该剩下的、名为“零”的程序残骸，不知为何，依旧顽固地……存在着。 它就像屏幕上的一个坏点，一颗恒星死亡后留下的最后一点余光，微弱，渺小，却又……无法被彻底抹除。 【错误：无法删除最后一个数据节点。】 【原因：未知。】 暴君的意志，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就像一首完美的交响乐，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却听到了一声刺耳的、不合时宜的噪音。虽然无伤大雅，但足够……令人不悦。 他将一丝意识，沉入了那个即将消散的碎片之中，试图用最高权限，将其彻底碾碎。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碎片的内核，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它，让它没有在格式化的洪流中彻底湮灭。 那是一段记忆。 不是关于战斗，不是关于力量，甚至不是关于生存。 那是一段……来自另一个人的记忆。来自那个早已数据消散的、愚蠢的女科学家，艾瑞斯索恩的记忆。 那段记忆里，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是艾瑞斯博士，在猩红巢穴那个被遗忘的避难所里，留下的最后一段、充满了疲惫与悔恨的音频残响。 “……克洛诺斯，他错了……进化，不该只有吞噬和征服这一条路……或许，它也可以始于……一次温柔的凝视……” “……我留下了最后的保险。一个……永远无法被他的逻辑所理解的后门。我叫它……‘摇篮’……” 摇篮。 这个词，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那个即将熄灭的数据碎片。 零。那个只剩下最后一点存在痕迹的意识，抓住了这个词。 为什么 为什么艾瑞斯博士，要留下这样一个东西一个……后门 暴君的逻辑，是完美的。他是系统的管理员，是拥有root权限的神。任何基于代码、基于权限的后门，在他面前，都只是一个笑话。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它，修改它，或者……删除它。 除非…… 除非这个后门的钥匙，不是代码，不是权限，不是任何……可以用逻辑去计算和破解的东西。 除非这把钥匙，是暴君绝对无法拥有，甚至绝对无法理解的东西。 是什么 暴君……克洛诺斯……他为了进化，为了成为神，抛弃了什么 他抛弃了恐惧，抛弃了迷茫，抛弃了悲伤，抛弃了……爱。 他抛弃了……人性。 那个瞬间，零，明白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澄澈的、贯穿了灵魂的明悟。 艾瑞斯博士留下的，不是一个技术上的后门。 那是一个……哲学上的陷阱。 一个专门为抛弃了人性的神，所准备的、最终的、也是唯一的……杀手锏。 “摇篮”指令，它的激活条件，不是找到一串密码，不是获得某个权限。 它的激活条件，是……做出一个选择。 一个与暴君的生存逻辑，截然相反的选择。 暴君的逻辑是什么是生存，是进化，是为了“我”这个存在的延续和扩张，可以牺牲一切。 那么，与它相反的选择，又是什么 是为了守护他人，而甘愿……牺牲自己。 是为了某个超越了自身存在的、更重要的东西，坦然地，走向……死亡。 原来……是这样。 原来，钥匙……一直都在我手里。 【一个bug……】 暴君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在他的意识中响起。 【原来，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一个……我无法理解的、多余的bug。那么，现在，就让我来修复你。】 庞大的、不容抗拒的意志，如同黑洞般，朝着零最后的那点意识残片，碾压而来！ 但这一次，零没有反抗。 他甚至没有去挣扎。 他放弃了对身体控制权的争夺，放弃了对自身存在的执着，放弃了所有……生的欲望。 他将自己那仅存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全部意识，凝聚成了一个……念头。 一个……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的、最终的意志。 如果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如果我的消失，能够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东西…… 那么…… 我承认。 我，是零。 我，是一个容器。 我，是一个……bug。 我接受，我即将被抹除的命运。 我唯一的请求，我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 【启动指令：摇篮】 不是对系统下令。 而是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对自己，下达了这最后的指令。 【指令目标：以‘零’之存在的彻底湮灭为代价，中止‘净化协议’，并……守护‘灰鸦’。】 这是一个……许愿。 一个……用自己的全部，去进行的、最绝望的、也是最虔诚的……许愿。 当这个念头，形成的瞬间—— “轰！！！” 一声巨响，不是在物理世界，而是在整个实验室的底层逻辑层面，悍然引爆！ 那颗巨大的、黑色的、作为服务器核心的生物心脏，猛地，发出了一阵剧烈到极点的痉挛！ 它表面的那些幽紫色能量纹路，在一瞬间，尽数……转为了柔和的、温暖的、如同晨曦般的翠绿色！ 【警告！警告！检测到最高优先级指令：‘摇篮’！】 【指令来源：基因模板之源。】 【权限等级：创始（genesis）。】 【正在验证指令……】 【验证条件：‘非逻辑性利他主义牺牲意志’……】 【验证……通过。】 【指令‘摇篮’，开始执行！】 【正在强制中断‘净化协议’……中断成功！】 【正在剥夺用户‘克洛诺斯’之root权限……】 暴君，那个刚刚踏上王座的神，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凝固了。 他那双冰封宇宙般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情绪。 “不……不可能……” 他的精神神殿，那个由他完美逻辑构筑的绝对领域，开始剧烈地晃动！穹顶之上，裂开了一道道刺目的、翠绿色的巨大裂痕！地板上，那些由数据构成的黑色纹路，正在被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根源的力量所覆盖、改写！ “艾瑞斯……你这个……该死的……疯子！” 他终于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这个实验室的核心，是用“母体”的细胞组织培育出来的。它不仅仅是一台计算机，它……还残留着盖亚之心最原始的本能！一种……趋向于“共生”与“守护”的本能！ 而艾瑞斯，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她设置的，不是一个技术后门，而是一个……生物学后门！ 一个，只有用纯粹的、不求回报的、属于“人性”中最光辉、也最“愚蠢”的情感，才能打开的……最终保险！ 【正在恢复被删除用户‘零’之数据……】 “不！！！” 暴君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他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但系统的底层逻辑，已经被“摇篮”指令彻底接管！他，这个亲手设计了整个系统的神，第一次，被自己的造物，拒之门外！ 而在他的对面，那个本该被抹除的意识，正在……重组。 那些被删除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吹响归家号角的士兵，从虚空的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记忆碎片：摇篮庇护所的覆灭……恢复。】 【记忆碎片：第一次狩猎的干呕……恢复。】 【记忆碎片：地铁隧道中，灰鸦决绝的背影……恢复。】 【记忆碎片：竞技场上，她撕心裂肺的呼喊……恢复。】 【记忆碎片：猩红巢穴深处，她紧握着自己的手……恢复。】 【记忆碎片：遗忘之都外，那颗刻着乌鸦印记的子弹，和那个‘我陪你’的誓言……全部……恢复！】 这些记忆，不再是冰冷的数据。 它们化作了血肉，化作了骨骼，化作了……灵魂的基石。 在暴君那双写满了愤怒与难以置信的眼睛里，那个名为“零”的、渺小而又脆弱的身影，在翠绿色的光芒中，缓缓地，重新凝聚成形。 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迷茫，不再有恐惧，不再有挣扎。 那里燃烧着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的、足以焚烧整个世界，也足以……守护整个世界的……火焰。 他看着眼前的暴君，那个曾经让他恐惧、让他依赖、让他憎恨的……创造者。 然后，他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现在。” “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