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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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不是比喻。黎明时分，当第一缕光挣扎着想要刺破地平线时，它失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如同瘀伤般的暗红色，从东方那艘钢铁巨兽的身后蛮横地渗透出来，将整个风语者山谷浸泡在一片粘稠的血色之中。 万籁俱寂。 昨日的狂热与怒吼都已沉淀，只剩下一种濒临死亡的、极度清醒的宁静。每一个幸存者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绝望的擂鼓声，每一次跳动，都在为那悬在头顶的十分钟倒计时，敲响丧钟。 现在，还剩最后一分钟。 山洞里，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昨日的挣扎与痛苦。左眼，是燃烧着无尽悲悯的暗金色火焰，仿佛承载了这片土地所有的牺牲与苦难。而右眼，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宇宙般冰冷的纯黑，里面只有绝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逻辑与计算。 神性与魔性，在同一张脸上，达成了一种恐怖的和谐。 他做出了选择。 “接通所有人的通讯频道。”他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直接在灰鸦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平静得可怕，像一块在深海里沉寂了万年的玄冰，听不出丝毫的情感波澜。 灰鸦的心猛地一沉，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 下一秒，零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每一个战士、每一个平民、每一个躲在山洞深处瑟瑟发抖的孩子的耳边。 “我是零。” “三十秒后，‘朗基努斯之枪’将会开火。它的目标，是圣所。我们，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正面抵挡。” 恐慌的气息，像无形的毒雾，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但是，”零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我们可以……欺骗它。” 他将克洛诺斯那天才而又冷酷的战术，用最简洁的语言说了出来。超低频共振，能量稳定结构干扰，1.7秒的窗口期，以及……代价。 “我需要一个人。”零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虚假的希望，“一个‘地听’变量，前往坐标c-7区域，将自己的能力超载，与大地融为一体。我还需要至少一百名战士，前往共振区域，用你们的生命，构成一个‘伪能量源’，吸引主炮偏离的弹道。” 整个山谷，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是傻子。他们听懂了。这是一个……用一百零一条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的……必死之局。 “狗杂种！你他妈在说什么！”巴图的怒吼声从通讯器里炸开，带着不敢置信的狂怒，“你让我们的人，去送死！” “是的。”零平静地回答，“用一百零一人的牺牲，换取剩下所有人的幸存。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这冰冷的、不带一丝人性的言辞，让张铁拳都感到一阵心寒。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传说中，视万物为棋子的……暴君。 “俺去。”一个憨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是那个叫“石头”的“地听”变量，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俺这条命是零大人救的。还给他，不亏。” “还有我们！”通讯频道里，一个接一个属于部落战士的、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 “为了部落！” “为了圣域！” “能跟神明掰掰手腕，这辈子，值了！” 没有犹豫，没有退缩。在绝对的绝望面前，这群被世界抛弃的“变量”们，爆发出了最原始、最璀璨的英雄主义光辉。他们笑着，吼着，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个被零标定出的死亡坐标。 巴图的独眼里，滚下了灼热的泪水。他没有再怒吼，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通讯器咆哮道：“兄弟们，走好！！” 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那只暗金色的左眼，流下了一行触目惊心的血泪。而他纯黑的右眼，却只是冰冷地注视着倒计时。 【……十……九……八……】 石头抵达了坐标。他盘膝而坐，双手按在地面上，闭上了眼睛。 一百名部落战士，在他周围，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阵，他们举起了武器，对着天空，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三……二……一……】 利维坦母舰上，鹰眼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狂热，按下了发射按钮。 “净化……开始。” “轰——” 世界，失去了声音。 一道比太阳耀眼一万倍的、纯粹的能量光柱，从“朗基努斯之枪”的炮口中喷薄而出。它撕裂了大气，蒸发了云层，在现实世界中，留下了一道久久无法愈合的、漆黑的伤疤。 也就在那一瞬间，石头的能力，超载了。无形的震波，如同神明的心跳，在大地深处，仅仅搏动了1.7秒。 那道足以毁灭文明的光柱，在飞行途中，出现了一个肉眼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小的……偏转。 下一秒，光，淹没了一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绝对的寂静。光柱精准地命中了那一百名战士所在的区域。大地，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了一般，一个直径超过五百米、深不见底的琉璃化巨坑，凭空出现。坑洞的边缘，光滑如镜，还在冒着熔岩般的高温蒸汽。 一百零一个鲜活的生命，连同他们存在过的一切痕迹，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干净地……抹去了。 但他们，成功了。 毁灭的光柱，擦着圣所的边缘，犁开了大地，在山谷的侧面，生生造出了一条全新的、通往地狱的峡谷。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圣所的能量护盾，在坚持了不到三秒后，便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无数战士被掀飞，工事被夷为平地，整个山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神之巨手，狠狠地蹂躏了一遍。 利维坦的舰桥上，鹰眼看着偏离的弹道，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狂怒所取代。 “废物！一群废物！”他嘶吼着，“地面部队！全军出击！碾碎他们！把那片土地上的每一粒灰尘，都给我烧成玻璃！” 命令下达。 联盟的钢铁洪流，动了。 数以百计的【壁垒iv型】主战坦克，如同史前的钢铁巨兽，履带碾过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它们的上方，是上千台形态各异的【惩戒者】战斗机甲，迈着整齐划一的、带着死亡节奏的步伐。而在它们的掩护下，是数以万计的、武装到牙齿的联盟士兵，他们汇成了一股无可阻挡的、灰色的潮水，向着那道残破的防线，汹涌而来。 “第一道防线，开火！” 张铁拳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刺刀，穿透了所有人的恐惧。他站在指挥台上，哪怕脚下的地面还在因为刚才的冲击而震颤，他的身体，却稳如磐石。 命令下达，早已准备就绪的防线，瞬间变成了一头咆哮的怪兽。所有能开火的武器——电磁炮、重型机枪、能量弩箭——都向着那片钢铁洪流，倾泻出最猛烈的怒火。 然而，变量联盟的真正力量，从来不是这些冰冷的武器。 “土墙！起！”一个身材干瘦、皮肤如同干裂土地的女人，双手猛地拍在地上。刹那间，一道道十几米高的厚重土墙，拔地而起，暂时阻挡了坦克集群的冲锋！ “酸雨！！”另一个角落，一个浑身挂满瓶瓶罐罐的男人，将一整瓶绿色的液体抛向空中。液体在空中炸开，化作一片腐蚀性极强的酸雨，劈头盖脸地浇在了一队战斗机甲的身上，它们的合金装甲，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冒起了阵阵黑烟。 一个如同鬼魅般的男人，他的身体在阴影中不断闪烁，每一次出现，都会有一个联盟的军官，悄无声息地倒下。 巴图，则像一头发疯的巨熊，带领着他手下最悍不畏死的部落战士，主动冲出了防线。他们利用土墙的掩护，冲到了坦克的近前，用最原始的战斧和链锯，去攻击那些钢铁巨兽脆弱的关节和履带。 灰鸦的身影，出现在了山谷最高处的狙击阵地上。她的呼吸，与战场的脉搏融为一体。她的枪口，没有对准那些普通的士兵，而是像一个冷酷的死神，精准地，点掉了一个又一个敌方的重火力点、指挥官、以及那些对防线威胁最大的……精英机甲驾驶员。 每一颗子弹，都代表着一次致命的审判。 整个战场，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腥的绞肉机。联盟的钢铁洪流，第一次，在这些“歪瓜裂枣”的“变量”们面前，放缓了它们碾压一切的脚步。 而在山洞里，零盘膝而坐。 他没有参与到物理的战斗中。他的战争，在另一个层面。 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堤坝，用自己那正在崩溃的灵魂，苦苦抵挡着监察者对这片区域物理规则的持续侵蚀。每一次重力的突然改变，每一次空气密度的异常波动，每一次子弹的诡异失灵，都被他强行“修正”了回来。 同时，那一百零一个刚刚逝去的、英勇的灵魂，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意识之海里，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的左眼，那只暗金色的眼睛，血泪流淌得更急了，充满了无尽的悲恸。 他的右眼，那只纯黑的眼睛，却只是愈发冰冷地，将整个战场的每一个数据，都纳入自己的计算之中，寻找着下一个……“代价”最小的、胜利的可能。 血色的黎明，终于完全降临。 太阳升起来了，将它那并不温暖的光，洒在了这片已经变成了炼狱的山谷上。幸存者们，在付出了又一个百人队的惨重代价后，奇迹般地，击退了联盟的第一波冲锋。 残破的防线上，响起了劫后余生、嘶哑而又疲惫的欢呼声。 零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山洞口。 他望着下方那片被鲜血和炮火染红的土地，面无表情。 【……干得不错，container。】 暴君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带着一丝满意的、冰冷的赞许，轻声低语。 【你，开始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