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黎明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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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天空裂开了！一道光……正从天上射下来！” 了望哨那被电磁干扰扭曲到极致的、充满惊骇的尖叫，成了旧神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审判词。 那不是比喻。 风语者山谷的天穹，那片刚刚洗去战火硝烟、恢复了片刻安宁的苍穹，真的……裂开了。 一道肉眼可见的、纤细的黑色裂痕，像一道刻在玻璃上的划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最高远的天际。紧接着，裂痕的中心，亮起了一点光。那光芒起初很微弱，像一颗遥远的星辰，但随即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法则的速度急剧膨胀、变亮。 一秒。 只用了一秒，那点光就化作了一轮悬挂在所有人头顶的、比正午太阳还要炽烈百倍的白色太阳。 指挥洞穴内，所有的战术屏幕在一瞬间变成了纯白，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每一个抬头望向洞口的人，都被那光芒灼伤了视网膜，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虚无。 “是‘死星’……”张铁拳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他没有抬头，但他那身经百战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发出最原始、最致命的警报。这不是炮击，不是导弹，甚至不是核爆。这是……更高维度的打击。是一种……“删除”的指令。 他的大脑疯狂地运转着，试图从他那浩如烟海的军事知识库里，找到哪怕一个可以应对当前局面的预案。他想到了深地掩体，想到了能量护盾，想到了电磁干扰……然而，这些人类智慧的结晶，在那轮“白日”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渺小。 就像一个原始人，试图用石矛去对抗从天而降的陨石。 这不是战争。张铁拳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结论，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这位铁血将军的脊梁彻底压垮。 这是行刑。 洞穴内，刚刚从血战中幸存下来的战士们，脸上的胜利喜悦早已被极致的恐惧所取代。有人丢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向着一个已经被证明是谎言的神明徒劳地祈祷。有人死死地抱着身边的战友，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更多的人，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仰着头，在那片纯白的光芒中，等待着自己被“格式化”的最终命运。 “行刑”开始了。 那轮白色的太阳，投下了一道光柱。那光柱并不粗壮，甚至可以说得上纤细，但它所蕴含的，是纯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规则”。 光柱所及之处，物质的概念，正在被抹除。 山谷外围的一座山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是爆炸，不是崩塌，就是……消失了。仿佛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仿佛橡皮擦过铅笔的印记。紧接着，是第二座，第三座……“死星”平台正在以一种外科手术般的精准，一层一层地剥掉风语者山谷所有的外部防御，就像一个耐心十足的刽子手，在行刑前，慢条斯理地解开囚犯的衣扣。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绝望，是唯一的、共通的情绪。 只有一个人例外。 灰鸦。 在那道光芒亮起的瞬间，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去看身边那些崩溃的战友。她的反应，快得不像一个人类。她像一头被惊扰的猎豹，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所有的动作——转身，冲刺，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那团代表着零的意识的光球之前。 她的世界里，没有天空，没有“死星”，也没有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光。她的世界里，只有眼前这团正在剧烈闪烁、维系着那个男人最后存在的……脆弱光芒。 她拔出了那把名为【寂灭】的狙击枪，不是为了对抗天空中的神罚，而是将枪口对准了洞穴的入口。如果有什么东西要在他醒来前伤害他，那就必须先从她的尸体上跨过去。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话。但她的姿态，她的眼神，她那紧绷到指节发白的双手，已经表达了一切。 “没用的，灰鸦。” 零的意识，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那声音，已经没有了半分之前的疲惫，只剩下一种……燃烧般的决绝。 “这不是物理攻击。你的身体，你的枪，都挡不住它。” 光球，从灰鸦的身后缓缓飘起，来到了洞穴的中央。它悬浮在半空中，像一颗心脏，每一次闪烁，都与外面那道毁灭光柱的脉动遥相呼应。 “它的目标，是我。”零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回响，“我是系统里的‘病毒’，而它，是‘杀毒软件’。它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台‘电脑’里，所有可能藏匿病毒的文件夹，全部格式化。” “我们……就是那些文件夹。” 那道光柱的推进速度，陡然加快！它已经削平了所有的外围山体，开始直接“擦除”张铁拳他们曾经浴血奋战的【叹息之墙】！ “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科尔文上校，这位刚刚点燃了革命之火的男人，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有。”零的回答，简单而坚定。 那团光球，开始急剧地收缩、旋转，光芒也从柔和的白色，变成了危险的、如同数据风暴般的幽蓝色。 “当杀毒软件要格式化你的时候，你不能和它比拼删除的速度。你要做的……” 光球猛地膨胀开来，一股无形的、却足以扭曲空间的庞大力量，从洞穴中席卷而出，迎上了那道从天而降的毁灭光柱！ “……是让这台电脑……死机。” “轰——！！！” 那不是声音的轰鸣，而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规则”的正面碰撞！ 一种，是来自“监察者”的、代表着“抹除”与“秩序”的绝对指令。 另一种，是来自零的、代表着“守护”与“混乱”的……人性病毒。 在所有幸存者惊骇的注视下，那道足以抹平山脉的光柱，在距离山谷核心区域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不断扭曲和闪烁的幽蓝色屏障，硬生生地……挡住了！ 天空中的“死星”，似乎也因为这预料之外的抵抗而出现了片刻的迟滞。光柱的能量输出，开始以几何级数增加，疯狂地压向那片脆弱的屏障。 “噗——” 洞穴内，那团代表零的光球，猛地暗淡了一下。灰鸦的心，也跟着揪紧。她能感觉到，零正在承受着何等恐怖的压力。 他一个人，在对抗一个……世界级的杀毒指令。 “张铁拳！”零的意识，带着一丝急促，“我撑不了太久！最多……五分钟！” 张铁拳猛地惊醒，军人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零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守在这里，活下去。把‘真相’的火种，传下去。这是你们的战争。” “那你呢”灰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有我的战场。” 光球转向了她，光芒变得无比柔和。 “我的计划，没有变。我要去遗忘之都。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找到监察者的源代码，才能……写下我们自己的结局。” “我跟你去。”灰鸦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不。”零的意志，不容置疑，“这一次，你必须留下。圣域需要你。孩子们……需要你。你是这里的‘刀鞘’，也是……最后的防线。” “那你要一个人去” “我不是一个人。” 零的意识，扫过洞穴内那些依旧沉睡的孩子们。一道道微弱的、彩虹般的灵魂丝线，从孩子们的身上延伸出来，与零的光球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我会带着他们的‘权限’，他们的‘梦’，一起去。” “这是我们‘变量’……对旧世界的……最终反击。” 那道幽蓝色的屏障，开始出现裂痕。天空中的光柱，变得愈发刺眼。 “时间不多了。”零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灰鸦，巴图，科尔文，张铁拳。”他依次“看”向每一个人，“在我离开之后，圣域会进入最高级别的‘信息静默’状态，我会用最后的力量，将这里从世界的‘地图’上暂时隐去。你们要做的，就是整合所有的力量，储备资源，等待……最终的结果。” “什么结果”巴图忍不住问道。 “要么，我成功了。监察者被我写的‘病毒’瘫痪，世界……迎来真正的黎明。” “要么……我失败了。” 零停顿了一下。 “那你们就……忘了我，带着孩子们，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这就是我的……全部计划。” 说完，那团光球，不再理会任何人。它燃烧着自己最后的核心，将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对抗那道毁灭光柱的屏障上，为自己的……出征，争取着最后的时间。 洞穴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悲壮到极致的……沉重。 他们赢得了对人类的战争，却迎来了一个不再是人类的敌人。他们刚刚看到一丝胜利的曙光，却又坠入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的黑暗。 零，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的“神”，现在却要孤身一人，去执行一个近乎自杀的、听上去就像是天方夜谭的疯狂计划。 灰鸦看着那团明灭不定的光，看着那道在天际摇摇欲坠的屏障，看着洞穴外那个被彻底改变的、伤痕累累的世界，她终于明白了。 真正的战争，不是从联盟大军兵临城下时开始的。 也不是从监察者降下神罚时开始的。 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黎明，是那么的遥远。 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那个选择独自走进风暴中心的……孤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