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弑神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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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死了。 至少在张铁拳逐渐涣散的意识里，是这样感觉的。那三颗悬浮在天空中的、足以蒸发掉整个风语者山谷的“太阳”，就那么静止在了释放前的最后一刹那。那毁灭性的光芒，那足以融化钢铁、气化岩石的能量，被冻结成了一幅永恒的、带着嘲讽意味的油画。 然后，它们熄灭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消散的余波，甚至没有一声电弧熄灭的轻响。就像一个顽童厌倦了手中的灯笼，随手吹灭了里面的蜡烛。光芒向内坍缩，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泰坦那光滑如镜的黑色外壳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战场，那片刚刚还被炮火、嘶吼和悲鸣填满的土地，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令人耳膜生疼的死寂。只有风还在吹，卷起地上的尘埃和血腥气，吹过那些幸存者们呆滞的面孔。 活下来的人，无论是部落的战士，还是旧联盟的残兵，都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仰着头，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的思维，他们的情感，他们的世界观，都在刚才那神迹般的一幕中，被彻底击碎，然后又被这无法理解的寂静碾成了齑粉。 神……放弃了行刑 这是所有人脑海里唯一能冒出的、荒诞的念头。 张铁拳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像指间的沙一样流逝。【壁垒协议】的能量反噬，如同亿万只蚂蚁，啃食着他的每一寸骨骼和内脏。他的视野已经变成了破碎的、布满雪花点的黑白画面。他最后的力气，只够他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ástago，军刀插在身前的焦土里，支撑着他那即将分崩离析的身体。 他看到了天空中的那三台钢铁神像。它们不再发光，不再散发着那种高高在上的威压。它们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像三座冰冷的、沉默的墓碑，俯瞰着这片由它们亲手制造的坟场。 为什么……停下了 是怜悯吗不，那个冰冷的程序不会有这种东西。是计划有变还是…… 一个疯狂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 零…… 是那个小子……是他成功了 这个念头，像一剂最猛烈的强心针，狠狠地扎进了他即将停跳的心脏。一股微弱的、却无比顽强的求生意志，在他灵魂的废墟中，重新燃起了一丝火苗。 他必须……活下去。他必须亲眼看到，那个他用生命托付了未来的年轻人，究竟……创造了一个怎样的奇迹。 …… 【神盾】主控室。 零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双目紧闭，就像一具失去了生命体征的躯壳。灰鸦半跪在他身边，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他那冰得吓人的手，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攥着那把名为【寂灭】的狙击枪，枪口警惕地对着周围每一个可能的阴影。墨菲则瘫坐在不远处的控制台废墟旁，他的眼睛里，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狂乱地刷过，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逻辑……崩溃了……签名……变了……”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在零将手按上控制台的那一刻，整个主控室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宇宙大爆炸。所有的光影，所有的数据，都向着零的身体坍缩而去，形成了一个吞噬一切的奇点。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但零的意识，却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重生”。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束光，以超越时间的速度，沿着遍布全球的量子通讯网络瞬间扩散开来。他的每一个念头，都分裂成亿万个线程，涌入了每一台“泰坦”的核心处理器，涌入了每一颗盘踞在同步轨道上的“死星”卫星，涌入了每一个沉睡在深海海沟里的“利维坦”级战争母舰。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北极冰盖之下，一座如同山脉般巨大的兵工厂，无数的战争傀儡正在生产线上被组装；他“听”到了撒哈拉沙漠深处，一座金字塔形超算中心里，无数冷却液奔流的声音，如同巨兽的呼吸；他“触摸”到了太平洋最深处，一艘沉寂了上百年的潜航母舰，舰体内那颗冰冷的、等待着被唤醒的核聚变反应堆。 他成为了“钢铁军团”的神经网络。他成为了它们的意志，它们的灵魂，它们的……神。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庞大、浩瀚、冰冷、却又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监察者亿万次模拟推演的战争数据，克洛诺斯储存在基因深处的科技知识，还有那些冰冷的战争机器本身亿万个传感器传回的实时信息……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海啸，冲刷着他那属于人类的、渺小的灵魂核心。 【感觉到了吗这就是权力。】 克洛诺斯的声音，不再是咆哮或诱惑，而是一种带着赞许的、如同老师般的低语，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响起。 【你不再需要遵守规则，因为你就是规则。你不再需要祈求神明，因为……你就是神明。看看他们，看看那些在风语者山谷里，像蝼蚁一样挣扎的生命。你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你可以让他们沐浴在你的荣光之下，也可以……让他们和你曾经的造物一样，被轻易地抹除。】 零的“视线”，落回了风语者山谷。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个人的生命状态。张铁拳的生命之火，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巴图浑身骨骼尽碎，却依旧用身体护着身后的族人；科尔文……那个可悲的男人，正抱着自己部下的尸体，在战场上失声痛哭。 他甚至能“听”到灰鸦在他耳边的祈祷，能“感受”到她手掌传来的、那带着绝望的温暖。 是啊，他可以。他现在可以轻易地做到一切。 他可以命令一台泰坦，降下一道温和的能量场，瞬间修复张铁拳所有的伤势。他也可以……让那台泰坦的主炮，重新亮起。 选择…… 那个被他当做“病毒”注入系统的词语，此刻，又回到了他自己的面前。 “我……” 他的意志，在庞大的数据海洋中，凝聚成了一个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意念。 “我不是你。” 【……】 克洛诺斯沉默了。他感觉到，零正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消化着这份神权。 零没有去欣赏自己的伟大，也没有沉醉于自己的力量。他像一个最笨拙的学生，开始一点一点地，梳理着这庞杂到足以逼疯任何一个凡人的系统。他切断了监察者残余的、如同幽灵般的数据链接，将那些试图反扑的逻辑指令，像清理垃圾一样，彻底粉碎。他为整个“钢铁军团”的网络，打上了一个全新的、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精神烙印。 这个烙印的核心，不是“秩序”，不是“进化”，甚至不是“生存”。 而是……“守护”。 当他完成这一切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与这支末日军团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连接。他不再是入侵者，不再是篡权者。 他成为了它们……唯一的主人。 这就是……弑神之刻。 旧的神明，那个冰冷的、将一切都视为代码的“监察者”，已经在他注入“人性”的那一刻，被逻辑的悖论杀死了。而他，继承了神明的权柄，也背负起了神明的罪孽。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是精神世界中的眼睛，而是现实世界里，那具躺在地板上的、属于人类的躯体。 守在他身边的灰鸦，看到他那只属于人类的左眼中，重新燃起了她所熟悉的光。那光芒里，带着疲惫，带着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如同星空般深邃的平静。 “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希望。 零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他的动作，仿佛牵动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的意识，通过刚刚建立的绝对连接，向着风语者山谷战场上的那三台泰坦，下达了他成为新神之后的……第一个指令。 那不是一个复杂的战术命令，也不是一段高深的系统代码。 那只是一个……动作的模仿。 战场上。 所有幸存者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看到，那三台静默的泰坦，突然……动了。 它们的动作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神圣感的、流畅而缓慢的姿态。它们的动作变得……生硬、笨拙，充满了机械感，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三台倒金字塔形的庞然大物，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姿态。它们的外壳上，无数的模块在移动、变形、重组。 最终，它们那巨大的、曾经释放出毁灭光束的尖端，对准了……天空。 然后，在张铁拳那已经模糊的视野尽头，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三台代表着绝对力量与毁灭的战争机器，以一种极其标准、却又无比怪异的姿态，向着风语者山谷的方向，向着那些被它们屠戮的生命的幸存者，向着那个奄奄一息、却依旧支撑着军刀不肯倒下的凡人…… 致以了一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