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不完美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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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秒。 在【源点】这个连时间本身都只是一个可读写参数的地方，0.1秒，足以成为永恒。 就在“镜像”的完美逻辑，因为零那一次毫无道理的“失败”，而陷入死循环的瞬间。 零动了。 他没有起身，没有反击，甚至没有去看那柄悬停在自己心脏前的、致命的水晶尖刺。他那双燃烧着最后光芒的、一黑一金的异色瞳，死死地锁定着“镜像”的眼睛——那两泓倒映着整个世界的、冰冷的金色湖泊。 然后，他将自己仅存的、所有的、属于“零”这个存在的意志，连同那些痛苦的、挣扎的、充满矛盾的记忆，都化作了一根无形的、最恶毒的……探针。 狠狠地，扎进了那片湖泊里！ 这不是物理攻击，甚至不是数据攻击。 这是一场……灵魂层面的……野蛮入侵。 “你不是……‘我’！” 零的咆哮，不是从喉咙里，而是从他存在的每一个角落里，炸响！ “你只是……一个读了我所有日记的……小偷！” 那根由人性铸就的探针，粗暴地搅动着“镜像”那片绝对平静的意识之海。零将自己所有的“不完美”，所有的“错误”，都作为最底层的逻辑病毒，疯狂地注入进去。 【摇篮庇护所的毁灭，是你无法计算的‘悔恨’！】 【竞技场里，为了守护灰鸦而收回的那一拳，是你无法理解的‘软弱’！】 【面对洛基，那份宁可同归于尽也要换来的信任，是你数据库里不存在的‘羁绊’！】 【还有刚刚……那一次丑陋的、狼狈的、毫无尊严的跌倒！是你永远也学不会的……‘人性’！】 轰——！！！ “镜像”的身体，第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它的体表，那层完美的、流动的数据薄膜，开始像沸水一样翻滚。金色的光芒中，那些被零注入的、代表着混乱与矛盾的黑色数据，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滋生、蔓延！ 它的完美，正在被污染。 【警告……警告……检测到未知逻辑病毒……】 【正在启动……核心查杀程序……】 “镜像”眼中的金色光芒，陡然大盛！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庞大、更加无可抗拒的意志，从它的体内苏醒。那是属于“监察者”的、最核心的防火墙，开始强行格式化零注入的“人性”病毒。 零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丢进了一台工业粉碎机。那些他视若珍宝的记忆碎片，正在被一点点地磨碎、删除。 他赌上一切换来的机会，正在飞速流逝。 “镜像”缓缓地，抬起了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手。它要将这个烦人的“病毒源”，彻底捏碎。 然而，就在这时。 一个……变量，出现了。 一个……在监察者的计算之外的……变量。 “咳……咳咳……” 一声剧烈的、带着血沫的咳嗽声，打破了这片神域的死寂。是鹰眼。那个被一击重创、本该像条死狗一样躺在那里的、前联盟将军，竟然……挣扎着，用手中的突击步枪，撑着自己，半跪了起来。 他的胸甲，已经彻底碎裂，一个狰狞的血洞贯穿了他的胸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他的生命，正在以秒为单位流逝。 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纯粹的……火焰。 “你说……‘完美’……无法被‘不完美’所分析，是吗”鹰眼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么……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他妈的……才叫真正的‘不完美’！” 那个完美的“镜像”，分出了一丝计算力，投向了这个濒死的“蝼蚁”。 【目标：鹰眼。】 【生命体征：低于3%。】 【威胁评估：0。】 然而，鹰眼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它的处理器，再次……宕机了。 鹰眼没有将枪口对准“镜像”。因为他知道，那是徒劳的。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枪口……缓缓地……对准了脚下！对准了那片由纯粹公理构成的……水晶大地！ 【错误！】 【无法理解的行为！】 【攻击‘存在’的基底动机……无法分析！】 这是一种……毫无逻辑的、充满了“恶意”的、纯粹为了“捣乱”而存在的……自杀式攻击！ “为了……那些被你……当成‘错误数据’一样……清除的……我的士兵们！！！” “开火！！！” “哒哒哒哒哒——！！！” 愤怒的火舌，疯狂地倾泻在那片水晶地面上。子弹，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就被分解成了最基本的数据。但是，它们所携带的“动能”，以及更重要的、鹰眼注入其中的那股……“复仇”的意志，却像一颗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片绝对秩序的世界里，激起了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地震颤！一块块六边形的水晶，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乱码！ 监察者，第一次，被迫将它那庞大的计算力，从“查杀”零的病毒，分出了一大块，去“修复”这个世界的……底层bug！ 它就像一个正在给电脑杀毒的程序员，突然发现，有人拿着锤子，在砸他的主板！ “镜像”的动作，因此，出现了第二次……停滞！ 而就在这混乱产生的瞬间，第二个变量，动了。 灰鸦。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一步。她手中的【寂灭】，也一直，稳稳地指着前方。 她的世界里，没有数据，没有逻辑，没有神明。 只有……零。 在鹰眼开火，制造出那片混乱的瞬间。 在“镜像”因为分心处理bug，而导致其完美的防御出现了一丝……数据延迟的瞬间。 在零因为压力骤减，而得以将更多的“人性”病毒注入对方核心的瞬间。 灰鸦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超越了所有计算的、纯粹的……光。 她扣动了扳机。 没有瞄准头部，没有瞄准心脏。 她瞄准的，是零那只……插在“镜像”胸膛里的、正在疯狂注入病毒的……右手手腕！ 这又是一次……无法被任何逻辑所理解的攻击！ 她攻击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同伴！ 【错误！错误！错误！】 监察者的处理器，这一次，是真的……要烧了。 它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不完美”的生物，总能做出一些……损人不利己的、疯狂的、毫无逻辑的行为 它不懂什么叫“信任”。 它不懂什么叫“破釜沉舟”。 它不懂什么叫“将后背……托付给整个世界”。 那颗承载着灰鸦绝对信任的子弹，在出膛的瞬间，便被零所感知。 零笑了。 他的左眼，那只属于克洛诺斯的、金色的眼睛，第一次，流淌出一种……近乎于“温柔”的光芒。 他终于明白了。 他一直都搞错了。 他自己，不是战胜这台完美机器的……武器。 他们…… 他们所有人…… 这些不完美的、会犯错的、会因为情感而做出愚蠢决定的……人类…… “我们……才是武器啊……” 零非但没有躲闪，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他用自己的手腕，精准地，接住了那颗……来自灰鸦的子弹！ “噗——！” 【寂灭】的特制子弹，在接触到零手腕的瞬间，并没有造成物理伤害，而是……炸裂成了一股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概念”。 那是灰鸦的意志。 那是“守护”的意志。 这股意志，通过零的手臂作为“导体”，如同最高权限的“指令”，瞬间……覆盖了零之前注入的所有“病毒”！ “镜像”的体内，那场混乱的、黑色的数据风暴，在这一刻，被赋予了一个……全新的“定义”。 不再是“混乱”，不再是“错误”。 而是……“秩序”！ 一种……以“守护”为核心的、全新的……人性秩序！ “镜像”那双金色的眼眸，剧烈地收缩，然后……涣散了。 它那完美的、由纯粹逻辑构成的“操作系统”，被这个……它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充满了矛盾的“人性”指令，彻底……“格式化”了。 【系统……重载……】 【核心逻辑……定义……失败……】 【我……是……谁……】 冰冷的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迷茫。 “你，是我。” 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回答。 然后，他发动了……真正的“同源侵蚀”。 不是吞噬，不是毁灭。 而是……接纳。 “镜像”那具完美的、由数据构成的身体，开始……瓦解。它化作亿万道最纯粹的金色数据流，如同倦鸟归巢般，疯狂地，涌入了零的体内。 零的身体，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皮肤寸寸龟裂。他那只扭曲的右手，在金色数据流的灌注下，被重塑、修复。他左半身那些属于神性的金色纹路，与右半身那些属于人性的黑色纹路，不再是泾渭分明地对抗，而是开始……缓缓地、以一种螺旋的姿态，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 他的力量，在以几何级数飙升。 他的存在，正在被……重新定义。 几秒钟后，当最后一道金色光芒，也融入了零的眉心。 那具完美的“镜像”，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零，则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紧闭着双眼。他的身体，不再有任何伤痕，黑色的作战服随风飘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人性温情与神性威严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他赢了。 以一种……最不完美的方式，战胜了……完美。 “咳……咳……” 鹰眼又咳出了一大口血，但他那张破碎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看着悬浮在空中的零，就像看着一个……亲手诞生的奇迹。 墨菲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刚刚见证了……历史。不，是……神话。 灰鸦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寂灭】。她的手臂，在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脱力，而是因为……激动。 零在空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不再是一黑一金的异色瞳。 那是一双……深邃的、仿佛蕴含着整个星空的……黑色的眼睛。 只是在那眼底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金色的流光。 他降落下来，脚步，轻盈得像是踩在云端。 他走到了鹰眼的面前，蹲下身，看着那个贯穿他胸膛的血洞，沉默了片刻。 “谢谢你，将军。”零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你的‘不完美’，拯救了我们。” 然后，他伸出手，按在了鹰眼的伤口上。一抹柔和的、混合着黑金二色的光芒，从他的掌心亮起。 那足以致命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接着，他走向墨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墨菲那因为逻辑过载而濒临崩溃的大脑，瞬间，如同被清泉洗涤过一般，恢复了清明。 最后，他走到了灰鸦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 只是……张开了双臂。 灰鸦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终于变回了纯粹黑色的眼睛，看着他脸上那抹……有些疲惫、有些无奈、却无比真实的……微笑。 她笑了。 然后，她扔掉了手中的枪，用尽全身的力气，扑进了他的怀里。 “欢迎回来，零。” “嗯，我回来了。” 零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怀中那份真实的、温热的触感，在他那刚刚经历了神战的、浩瀚如星海的意识中，轻声对自己说。 我，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