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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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里的日子,像一锅被欲望熬煮得过于黏稠的羹汤。 暑气渐渐散去,蝉鸣声也弱了下去。 院中的那棵老槐树,叶子开始泛黄。 这一日,牌局散后,冯渊独自一人站在廊下。 一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伸手,将那片叶子捻在指尖。 叶脉已经干枯,脆弱得一触即碎。 秋天,来了。 这场荒唐而漫长的夏日之梦,也该醒了。 “收拾一下东西。”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 “回府。”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让身后悄然侍立的英莲浑身一震。 回府。 回那个象征着权势与规矩的燕国府。 这个念头,让别院里所有的女人,都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们已经习惯了这里。 习惯了这座没有外人打扰的囚园,习惯了这种只有白昼与黑夜,只有麻将与那个男人的,简单到极致的生活。 当马车缓缓驶出别院,驶上通往神京城的大道时,她们才真正意识到,夏天结束了。 林黛玉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与树木,眼神有些茫然。 那张象牙床,那座终日水波荡漾的池子,那副被摩挲得温润光滑的麻将牌。 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而她们,就是梦里的人。 如今,梦要醒了。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姐妹们。 迎春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少女的纯真,多了些许妇人的柔顺。 惜春还是那样沉默,可她偶尔抬眼时,那清冷的眸子里,会不经意地流转出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娇媚。 尤家姐妹更是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都带着被彻底浇灌过的成熟与妩媚。 就连晴雯和英莲这两个丫头,举手投足间,也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动人的风韵。 一个夏天。 仅仅一个夏天。 那个男人,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画师,用最浓烈的笔墨,将她们这些少女,尽数染成了他喜欢的颜色。 林黛玉缓缓放下车帘,将自己隐入车厢的阴影里。 她觉得,自己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 燕国府。 冯渊的归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他就像一个远行的主人,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他没有再召集众女,也没有再摆开牌局。 女人们被各自安置在后院的厢房里,仿佛之前那个夏天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冯渊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 就在半个时辰前,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抵神京。 西北,肃州,危急。 西狄联军绕过了牛继宗的正面防线,派出一支奇兵,截断了从后方输送水源的要道。 城中数几万军民的命脉,被断了。 井里,早已挖不出半滴水。 冯渊能想象得到,此刻的朝堂之上,会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他也同样能想象得到,那位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此刻是何等的焦头烂额。 但他就是要等。 等环汔亲自放下皇帝的架子,来求他。 等满朝文武,都将目光聚焦到他这座燕国府上。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大吴的江山,离了他冯渊,不行。 他要的,不是皇帝的恩赐。 而是他自己,挣来的,无可替代的地位。 玉石棋子,在他的指尖,冰冷而温润。 …… 后园,那座小小的佛庵,依旧静立在翠竹之后。 邢岫烟提着一个食盒,脚步有些迟疑。 自从那日从别院回来,她便一直没有见过妙玉。 府里的下人说,妙玉病了,谁也不见。 邢岫烟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佛庵里,还是那般清冷。 只是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檀香味,似乎淡了许多,反而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女人的脂粉香气。 妙玉正坐在窗边的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手中捧着一卷经书。 她的脸色红润,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岫烟,你来了。” 看见邢岫烟,妙玉似乎想笑一笑,但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 她没有起身。 “听下人说你身子不适,我来看看你。” 邢岫烟将食盒放在桌上,走到榻边坐下。 “没什么,只是夏日贪凉,染了些风寒罢了。” 妙玉垂下眼帘,声音很轻。 邢岫烟静静地看着她。 她觉得妙玉变了。 不再是那个带着一丝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槛外人。 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疲惫,一丝脆弱,还有一丝……邢岫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好像一块上好的白玉,被人强行在上面雕刻了繁复的花纹,虽然依旧珍贵,却失去了最初的浑然天成。 “一个夏天没见,倒觉得生分了。” 妙玉似乎察觉到了邢岫烟的打量,主动开口,想打破这沉默。 “是啊。” 邢岫烟顺着她的话说道。 她顿了顿,像是闲聊一般,轻声说起别院里的事。 “这个夏天,我们都在城外的别院里住着。” “夫……夫君他,教了我们一种新奇的玩法,叫麻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妙玉的神情。 当提到“夫君”两个字时,她清晰地看到,妙玉拿着经书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起初,只是为了消磨时光,后来……后来他定了规矩,输了的人,晚上便要……” 邢岫烟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泛起一丝羞红。 她没有再说下去。 可她看到,妙玉的脸颊上,也浮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那不是病态的潮红。 而是一种混杂着羞耻与难堪的绯红。 她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眼神躲闪,不敢与邢岫烟对视。 邢岫烟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她们从别院回府的那天,曾有婆子议论,说佛庵里的被褥,一连换了好几天。 当时她没有在意。 现在想来,一切都有了答案。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片府里最后的净土,也早已沦陷。 邢岫烟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妙玉放在被子外,那只冰凉的手。 妙玉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想把手抽回来,却被邢岫烟紧紧握住。 “他……他后来又改了规矩。” 邢岫烟的声音,带着一丝飘忽的,仿佛自言自语般的意味。 “他说,谁赢了,便由谁去伺候他。”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破了妙玉用冷漠伪装起来的外壳。 邢岫烟感觉到,妙玉的手心,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佛堂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一阵秋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良久。 妙玉才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问了一句。 “那……你们,是想赢,还是想输” 邢岫烟看着她,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