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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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府 暖阁内，棋盘纵横。 黑白二子，在纹枰之上，杀得正酣。 林黛玉执黑，贾迎春执白。 “啪。” 又一枚黑子落下，截断了白子最后的气眼。 贾迎春看着棋盘，脸色有些发白，捏着白子的手，指尖冰凉。 就在这时，帘栊轻响，邢岫烟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比迎春还要苍白几分，额上甚至带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些微的散乱。 “怎么了” 林黛玉抬起头，心头猛地一沉。 邢岫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一眼，确认无人之后，才快步走回，压低了声音。 “夫人，府外……有些不对劲。” “我方才去街口的绸缎庄，才一出门，就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迎春闻言，吓得捂住了嘴。 林黛玉的面色也瞬间凝重起来，她示意邢岫烟继续说下去。 “我心中起疑，便没有直接去绸缎庄，而是绕着咱们府邸所在的这条街，走了一圈。” 邢岫烟的声音都在发颤，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我发现，咱们府邸的四个门，无论是正门，还是后街的角门，甚至连平日里运送泔水的偏门，附近都多了些人。” “那些人，都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有的在街边摆摊，有的在墙角晒太阳，还有的假装在下棋闲聊。” “可他们的眼睛，却总是不住地往咱们府门这边瞟。” 暖阁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炭盆里的银霜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毕剥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迎春的身体，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被人监视了。 整个燕国公府，就像一个巨大的囚笼，被人从外面死死地盯住了。 林黛玉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所有的情绪。 她放在棋盒上的手，指甲因为用力，微微有些泛白。 冯渊临行前的嘱咐，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京城里，想看我死在西北的人太多了” “夫人……” 邢岫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们该怎么办” 林黛玉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雪般的冷静。 “慌什么。” 她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剂定心针，让慌乱的邢岫烟和迎春，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 “夫君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她知道，从此刻起，这个家，只能靠她了。 她不能倒下。 她若是倒了，这个家里所有人的天，就都塌了。 良久。 她转过身，目光清澈而坚定。 “邢姐姐，你和平日一样，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别出府了，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二姐姐，你去告诉府里各院的姐妹，就说我说的，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府，采买之事，一律交由管家老房去办。” “记住，要说得随意些，只当是寻常的嘱咐。” 两人看着此刻的林黛玉，不知为何，心中那份巨大的恐惧，竟被抚平了许多。 她们齐齐点头。 “是。” 待两人离开后，林黛玉独自在暖阁中站了许久。 而后，她叫来了紫鹃。 “去把猴三悄悄叫来，让他从后花园的狗洞那里进来，直接到我的书房，不要惊动任何人。” 紫鹃心中一凛，知道出了大事，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一炷香后。 “奶奶。” “起来吧。” 林黛玉坐在书案后，声音听不出喜怒。 “外面的情形，想必你也看到了。” 猴三点了点头，脸色凝重。 “看到了。属下粗略数了数，明面上的人，不下三十个。暗地里，恐怕只多不少。都是高手，像是大内禁军或是王府的死士。” 林黛玉的心，又沉了几分。 “我需要你出城一趟。” “不惜一切代价，告诉王爷。” 猴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奶奶放心，便是拼了这条命，属下也一定找到王爷！” 她站起身，走到猴三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混入倒粪的队伍中出城。” “出城之后，不要走官道，专拣那些山间小路走。城里的眼线，只怕早已撒开了网，等着我们的人自投罗网。” “你需日夜兼程，人歇马不歇。” “记住，爷的大军目标太大，行进缓慢。你只需一路向西，沿途打他的踪迹，定能找到。” “去吧。” 她挥了挥手，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猴三郑重地对着林黛玉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书房的阴影之中。 整个书房，再次恢复了寂静。 …… 十日后。 紫禁城，养心殿。 腐朽的气息，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太上皇环巍，就那样躺在龙榻上，像一截枯木。 他的眼睛睁着，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明黄色的帐顶，胸口只剩下最微弱的起伏。 御医们跪了一地，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所有人都知道，老皇爷的灯，就要熄了。 皇帝环汔跪在榻边，紧紧握着环巍那只枯瘦如柴的手，脸上满是悲痛欲绝的神情。 “父皇……父皇您看看儿臣啊……” 他的声音嘶哑，眼眶通红，泪水顺着脸颊不住地滑落。 演得情真意切。 可若是有人能看透他的内心，便会发现，那里没有半分悲伤，只有一种即将挣脱枷锁的狂喜，与一丝无法抑制的恐惧。 压在他头顶半辈子的这座大山，终于要倒了。 从此以后，他才是这大吴朝唯一的主人。 “嗬……嗬……” 突然，龙榻上的环巍，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响。 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竟然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环汔心中一惊，连忙凑了过去。 “父皇！您想说什么儿臣听着！” 环巍的嘴唇翕动着，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f...........” 声音微弱得如同梦呓。 突然，龙榻上的环巍，眼睛猛地瞪大，那双浑浊的眼球里，迸发出一丝骇人的怨毒与不甘。 随即，他的头颅，无力地垂向了一边。 胸口最后的那丝起伏，也彻底平息了。 太上皇，驾崩了。 大殿之内，瞬间响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哀嚎。 环汔呆呆地跪在那里。 他缓缓松开手，看着父亲那张已经失去所有生机的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独属于帝王的冰冷与决断，从他的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