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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初二年的秋九月，朔方草原笼罩在铅灰色的云层下。枯黄的牧草在冷风中翻卷，像一片燃烧未尽的火焰。石虎立马于高岗之上，望着远处鲜卑大营腾起的袅袅炊烟，手按剑柄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自石勒定都襄国以来，鲜卑各部屡犯边境，尤以段部鲜卑的骑兵最为剽悍，此次石虎奉令率五万精兵屯于朔方，便是要在此地给鲜卑人一个教训。 他回头望向身后的军阵，经过月余的训练，士兵们铠甲鲜亮，戈矛如林。石虎特意从幽州调来三千突骑，又精选冀州弓箭手组成 黑云队，这些人正列成方阵肃立，弓弦紧绷如满月。传我将令， 石虎的声音低沉如滚雷，明日辰时，全军饱食，列鱼鳞阵迎敌。 说罢，他策马来到步兵阵前，见一名年轻士兵正低头擦拭盾牌，甲胄下的脖颈处还挂着半片干粮 —— 那是家乡妻子烙的胡饼。石虎忽然想起早年随石勒征战时，也是这样的秋日，也是这样的铁甲寒衣，只不过那时他还是个冲锋在前的校尉，如今已身为征东大将军。 次日清晨，鲜卑大营突然响起震天的号角。三万鲜卑骑兵如潮水般涌来，马鬃上绑扎的彩色飘带在风中猎猎作响，数千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为首的鲜卑酋长柯最拔长发披肩，脖颈间挂着串骷髅项链，正挥舞着狼牙棒狂呼酣战。当他们进入射程时，蹄声已如闷雷滚过草原，大地在战马铁蹄下震颤。 石虎稳坐中军，见鲜卑骑兵已至百步之内，猛然将令旗一挥。 战鼓声响彻云霄，五万后赵军同时顿足，前排步兵迅速将盾牌相接，形成一道长达里许的铁墙，盾牌边缘的铁钉在阳光下泛着森冷光芒。最前排的 铁盾手 皆选自幽州壮士，身高丈二，臂力过人，每面盾牌足有三十斤重，盾面还蒙着水牛皮，可挡弓箭。 鲜卑骑兵冲到五十步时，后排的弓箭手突然从盾牌缝隙间探出身来，万箭齐发。顿时，密集的箭雨如飞蝗般扑向敌阵，前排鲜卑骑兵纷纷中箭落马，战马嘶鸣声响成一片。但鲜卑人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稍作停顿后，第二波骑兵便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弯刀已举过头顶，离后赵军的盾牌只有十步之遥！ 就在两军即将相接的刹那，石虎突然听到右翼传来山崩般的呐喊。原来，他早命部将石邃率领五千精锐骑兵，趁鲜卑人全力冲锋时，绕道西侧的沙丘埋伏。此时，这支奇兵如从天而降，从鲜卑军侧翼狠狠撞了上去。鲜卑骑兵阵型本就因冲锋而拉长，侧翼仅有少量斥候警戒，哪里挡得住这雷霆一击石邃一马当先，手中马槊连挑三名鲜卑骑士，身后骑兵皆持短柄陌刀，专砍马腿。转眼间，鲜卑军右翼便如被利刃切开的黄油，阵型大乱。 柯最拔正在前方督军，忽闻后方喊杀声起，回头望去，只见自家大旗正在右侧沙丘下摇晃，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刚要下令分兵回救，却见正面的后赵军阵型突然变化：中间的盾牌墙如潮水般退开，三千突骑排着锥形阵冲杀出来，为首的正是石虎本人。他头戴铁盔，身披连环锁子甲，手中丈二铁枪在阳光下寒光闪烁，所到之处，鲜卑骑士纷纷落马。 战斗从辰时持续到未时，朔方草原上尸横遍野。鲜卑骑兵虽然勇猛，但在严密的阵型和两翼包抄下渐落下风。柯最拔见大势已去，带着残兵企图突围，却被石虎率军追上。铁枪与狼牙棒相交，火星四溅，只三个回合，柯最拔便被石虎一枪刺中肩头，跌落马下。剩余鲜卑人见酋长被俘，顿时作鸟兽散。 夕阳西下时，战场渐渐平静。石虎立马于高处，望着漫山遍野的尸体，心中感慨万千。此战斩首鲜卑军二万三千级，俘获部众三万余人，缴获战马五万匹，牛羊二十万头。当士兵们将柯最拔押到帐前时，这位不可一世的鲜卑酋长已血染衣襟，却仍昂着头怒视石虎。为何你的军队不像以往中原军队那样一触即溃 他咆哮着问道。 石虎冷冷一笑：中原之兵，非不能战，乃未遇明主耳。 说罢，他下令厚葬鲜卑阵亡者，将俘虏的部众编入户籍，分发土地。消息传到襄国，石勒大喜，遣使封石虎为中山王，赐剑履上殿。从此，石虎的威名传遍塞北江南，后赵军威大振，为日后扫平北方奠定了基础。 朔方之战，不仅是一场军事胜利，更让鲜卑各部见识到中原军队的蜕变。当石虎的军旗在朔方城头猎猎作响时，一个属于羯族的时代，正悄然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