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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的水汽开始氤氲上升，伴随着水滚开的“咕噜咕噜”声。 就在这时，赵攸背着水壶踏进了院门。 她卸下水壶，到厨房，见兄嫂都守在灶前，看样子饭菜快做好了。 喊了声“二哥嫂子”后，赵攸没再多言语，便去洗涮等下吃饭要用的碗筷。 收拾停当，她想起还在隔壁玩耍的小鲤。 自从她开始上学，小鲤便常去找邻居家的囡囡作伴。 团团毕竟太小，除了咿咿呀呀和啃啃玩具，实在跟不上小鲤蹦跳玩闹的节奏。 赵攸去隔壁将玩得脸蛋红扑扑、意犹未尽的小鲤接了回来。 赵惊弦将饭菜端到桌上，玉娘给每人碗里盛了米饭。 夜幕低垂，屋内，被油灯照亮。 今晚小鲤和团团宿在西屋，玉娘和赵惊弦两人虽无亲密之举，但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同榻，一种安稳平实的温情便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无声流淌 次日清晨，用过早食，小鲤蹦蹦跳跳去了隔壁孙家玩耍，赵母挎着篮子也出门买菜了。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余下西屋里隐约的声响。 屋内，玉娘低头专注地缝补着一件小衣裳。赵惊弦正将团团高高举起，小家伙兴奋得“咯咯”直笑，小胳膊小腿在空中欢快地蹬着。 “玉娘。”赵惊声音忽然响起。 “嗯”玉娘下意识应声，手中针线未停，只微微抬了抬眼睫。 赵惊弦将咯咯笑的团团抱回怀中，稳稳托住。 这才缓缓道：“我在想…往后，能不能让小鲤和团团，唤我一声‘爹’” 他心中酝酿了许久的话，此刻说出了口。 “咣当”一声轻响，玉娘手边的针线笸箩不慎滑落，掉在地上。 她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摇头：“不行！这怎么可以” “大郎才是小鲤的爹。” 玉娘自然不愿，“还有团团，当初都是说好了的，这孩子是给大郎承继香火的，怎么能…怎么能改口呢” 赵惊弦没有立刻开口，把地上的笸箩捡起来后，静静伸出手，轻轻覆上她因激动而微微发抖的手背。 “玉娘，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山涧里沉稳的溪流，“我明白你的顾虑，也敬重大哥。我说的‘爹’，只是孩子们口中日常的称呼。” 他又道，“族谱上，小鲤和团团，永远是大哥的孩子，记在大哥名下，这点，绝不会变！” 他顿了顿，继续温声道：“你想想，以小鲤的年纪，她对这世界的记忆才刚刚开始。此时让她改口，正是最自然的时机。一声‘爹’带来的安心和归属感，对两个孩子至关重要，能在她们的成长路上少些缺失、多些圆满。待她们长大成人，到了及笄之年，心智成熟时，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清清楚楚、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们身世的由来。我想，大哥在天有灵，看着小鲤平安喜乐地长大，心中也定是欣慰的。” 玉娘听着，紧攥的手指在他掌心的温度下慢慢松开，眼中的惊惶褪去，却弥漫着迷茫与挣扎。 她细细咀嚼着他的话，思绪翻涌。 她和赵惊弦都年轻，日后定还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到那时，家中别的孩子，会亲亲热热地喊着赵惊弦“爹”。而小鲤和团团呢她们对着赵惊弦，只能称呼“二叔”。 这称呼上的亲疏之别，天长日久，孩子们心中会如何感受会不会变得敏感不安在旁人眼中，又会引来多少议论甚至轻慢 若因这一声称呼而被无形中区别对待，对小鲤和团团的心灵，该是多大的伤害她不敢深想下去。 更何况…玉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赵惊弦清俊而坚毅的侧脸上。 未来…以他的才学志向，说不定真能更进一步，青云直上 若真有那么一天，小鲤和团团却只能叫他“二叔”，在官宦人家的交际圈里，这身份上的尴尬，对两个儿女未来的前程、婚配，又会平添多少无形的阻碍 一个“爹”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是孩子在这个世间立足的根基和底气。 赵惊弦说，这只是一个日常的口头称呼，名分上，族谱上，一切都不会变。 玉娘心头那沉重的壁垒，随着这清晰的界定和他描绘的未来图景，终于松动了。 那些关于孩子未来的忧虑，似乎也找到了一个平衡的支点。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赵惊弦那带着期盼与温柔的深邃目光。 “你说得对。”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团团天真无邪的小脸上，“一个称呼而已，只要族谱上不变，大郎的香火得以承继，只要她们过得踏实、快活。” 她看向赵惊弦，眼神郑重：“往后，就让小鲤和团团，唤你一声‘爹’。” 赵惊弦一直屏息等待着，此刻听到她肯定的答复，他眼中瞬间涌起难以抑制的热意，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那笑容里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 “玉娘。”他低唤了一声，声音微哑，“你放心，小鲤和团团，永远都是大哥的孩子，也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玉娘笑着点头。 赵惊弦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团团柔软的小脸蛋。 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团团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口型，然后指着自己，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重复道：“叫爹，爹。” 团团眨巴着大眼睛，小嘴微微张着，似乎对这个新的音节感到陌生又好奇。 他盯着赵惊弦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努力理解。 赵惊弦耐心十足，又重复了几遍。 然而，团团看着这张朝夕相处的、无比熟悉的脸庞，小嘴一张，发出的却是他早已习惯的、奶声奶气的称呼：“二……二叔！” 发音虽有些含糊，但意思再清楚不过。 赵惊弦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随即化开更大的暖意，没有丝毫气馁，反而觉得小家伙这懵懂的样子格外可爱。 他轻轻捏了捏团团的小手，语气更加柔和：“不对，团团，是‘爹’！来，看着爹爹。”
